阎锡山看重临汾——徐向前亲临前线——精心准备——坚固的“卧牛城”——战役提前发起——东关激战——梁培璜的哀鸣——地下争夺——节外生枝——“土行者”显威——“卧牛”降服
运城失守,国民党军丢失了晋东南的半壁河山,临汾已成了整个晋南的一座孤城。
阎锡山对运城失守,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损失的只不过是那些杂七杂八由伪军改编的保安团队,并没有损伤主力部队的筋骨。
然而,运城失守,又不能不引起阎锡山的注意。他立即把他的高级将领和得力助手梁化之等,召集到太原。
跟随阎锡山几十年的将军们,群集一起,等待着他们的首领发话。
阎锡山说:“这次请大家来,不为他事,只想同各位商讨运城失守后的山西形势。”
商讨来商讨去,他们还是把眼光盯在了临汾城上。阎锡山说:“临汾城,可不是运城,自古以来就是襟带河(黄河)汾(汾河),翼蔽关(潼关)洛(洛阳)的军事要地。各位还记得吗?太原失陷后,绥署和省政府军政官员,一并撤退至临汾,不就是因为临汾是军事要地的缘故吗?临汾古城墙,各位也都登上眺望,看到了它的威风,可以想象得到,明末李自成攻临(汾)城不克,损兵折将,束手无策,只得撤兵而去的惨败情景。况且,我又有了日本顾问指导帮助下构筑的城防工事,临汾城铁壁铜墙啊!有哪位将军敢来碰一碰吗?其结果,还不是明末李自成的下场!”
临汾,确实是太重要了。它是晋中的桥头堡、太原的南大门。国民党军要想保住晋中和太原,并牵制我晋冀鲁豫部队对西北战场的支援,就不能没有临汾。阎锡山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不能再让临汾丢失了。于是,他作出了加强临汾防卫力量的决定,命令驻介休的第66师徐其昌率部从晋中赶来增援。同时,为统一调动指挥临汾驻军,命令已任临汾守备军第6集团军副总司令的梁培璜兼任晋南武装总司令。
“还得给临汾的梁将军发个电报!”阎锡山命令他的参谋长郭宗汾说:“要他根据运城失守教训,加修、改造城防工事。日本军事顾问三人,将同第66师徐将军一同进入临汾。”
这时候,阎锡山为什么要让徐其昌任师长的第66师前去临汾呢?因为,徐其昌原是驻临汾第6挺进纵队司令。一来,他对临汾的情况比较熟悉;二来,在阎锡山的眼中,徐其昌看起来虽是个笨头笨脑的大胖子,实际却是个精明强干、灵机应变的将军。
就在阎锡山把眼光放在临汾,并下令加强临汾防卫力量的时候,徐向前也看中了临汾。
还在运城作战期间,徐向前、滕代远就已在考虑夺取运城后下一个战役目标了。1947年12月29日,他们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指出:“今后作战我们提议两个方案:甲,二、八纵并独三旅及地方五个团攻取临汾;乙,如二纵需西返,则八纵开豫北,结合太行、冀南四个独立旅及独立师共八个旅兵力,攻取安阳、新乡、焦作等据点。”当天,中央军委就复电指出:“攻克临汾对各方面(特别是对支持西北战争)极为有利。”“但对临汾城防及陕州宜川两处敌人增援之可能性,我们尚无把握,望调查并考虑电告。”(1)
1948年初春,大地还没有解冻,徐向前就向晋南前线出发。他在临出发时对夫人黄杰说:“这次出去,打不下临汾不回来!”
途经阳城时,徐向前在这里召开了太岳区党政军联席会议,研究了攻打临汾的问题,并就这个战役的准备工作进行布置,成立了由徐向前任司令员的晋冀鲁豫军区前线指挥部,统一指挥参战部队。
2月17日,徐向前致电中央军委,提出:“我们第一步作战计划,拟攻歼临汾之敌。”因未解冻,准备在作战开始前普遍进行以“土工作业,连续爆破,破坏外壕,坑道作业,攻击碉堡群、地堡,打开城墙突破口,竖梯登城,巩固突破口向两翼发展,纵深战斗及步炮工协同动作等项”为内容的攻坚训练。只有熟练掌握这一套攻坚战术,“才能代价小,收效大”。
18日,毛泽东给徐向前发来了回电,说:“(一)完全赞成先作攻坚战术训练。待解冻后再打临汾,只要攻克临汾就是对彭张的大帮助。(二)但临汾之敌有两种可能,一是固守不动,二是弃城北走。因此你所率准备攻城的各部队的整训位置,应放在便于打逃敌而又很荫蔽的地点,并要预先作出准备打逃敌的计划,以便不失时机歼灭可能逃跑之敌。(三)李周应令吕梁部队确实受领向前所给协同作战的任务。”
根据毛泽东的这一指示,为不失时机地歼灭可能逃跑的敌人,徐向前考虑了攻打临汾的作战部署,决定:以第八纵队第20旅位于浮山、大阳以西地区;太岳军区部队一个旅位于洪洞、赵城以东地区,控制同蒲路东侧;以吕梁军区指挥的西北野战军独立第3、第7两旅隐蔽在汾西地区,控制同蒲路西侧。主力集结翼城、曲沃地区,如敌逃窜,即以东侧两旅占领要点,阻击敌于赵城以南地区,西侧两旅截击从汾河西岸北逃的敌人,并迟滞南下接援的敌人。为不过早暴露行动企图,在战役发起时,主力部队即以一天半行军北上投入战斗。19日,他把这一考虑向中央军委作了报告,得到了中央军委的同意。毛泽东在复电中说:“部署甚好。”为此,晋冀鲁豫军区部队、西北野战军第二纵队相继来到了翼城进行整训。晋冀鲁豫军区部队除第八纵队扩编为第22、第23、第24旅外,又成立了由徐子荣任政治委员、鲁瑞林任副司令员的第十三纵队,下辖第37、第38、第39旅。
2月21日至23日,前线指挥部在翼城召开了营以上干部动员大会,徐向前特别指示工兵连排干部也参加。大会由王新亭总结报告运城攻坚战的经验,他指出:攻打运城的经验:一是注意攻击准备;二是强行坑道作业;三是采用小组连续爆破;四是在兵力使用上反对平均主义;五是坚决执行命令,不打滑头仗;六是要有忍劲,坚持最后五分钟。(2)
23日,徐向前在会上作了攻打临汾的动员报告。他在报告中先传达了朱德总司令关于为了解放内线敌占区城市,要求培养专门攻坚兵团的指示,要求与会的全体干部,认真虚心学习运城攻坚经验。接着,徐向前指出:朱总司令给我们的这个任务,是光荣的、艰巨的。本军区今后的作战任务,在本区说来,就是要肃清内线敌人及其残留的据点。在全国范围说来,要配合外线作战,同时要把晋冀鲁豫军区的野战军培养成为专门的攻坚部队。这样,各有专门的装备,各有专门的经验,作起战来非常便当而有力量。今后去收复国民党占领的许多大城市,需要多次进行大规模的攻坚战斗。本军区春季攻势的第一个战役计划,主要的对象就是临汾。
在谈到攻打临汾的重要意义时,他说:“夺取临汾,不仅可使晋南全获解放,而且可使晋冀鲁豫和晋绥、吕梁解放区连成一片,并为下一步北上晋中,解放太原,全歼阎胡守敌,解放华北扫清障碍。”因此,这个战役,不仅影响本区,还将有力地配合西北和黄河以南的野战军作战。
能不能攻克临汾这样设防坚固的城市呢?徐向前分析敌我力量后,认为“是有胜利把握的”。就敌人方面而言:一是“已丧失了守城信心。敌人内部不团结不统一,临汾城的敌人,有胡宗南部队,有阎锡山部队,还有土顽部队,他们内部矛盾重重,互相磨擦、抵消”。二是“敌人是孤立的,四周被我们解放区军民紧紧包围着。敌人要想来援,是比较困难的,只有北边是惟一可以来援的方向。如果敌人来援,正是我们欢迎的,我们就打援,在野外消灭他”。三是“临汾城内的敌人,总计不过二万五千来人,而且也受过我们的打击。临汾的工事,同运城差不多,可是临汾城的四周,比运城大得多,这也是便于我们突破的”。就我方来说,“内部是统一的,士气是旺盛的,我们有全边区三千万人民的支援,我们的兵力比敌强”。徐向前说,以上这些“只是解决问题的根据,要经过战斗才能解决问题。”(3)
徐向前强调指出,要在战斗中解决问题,现在必须加强部队的训练教育,要加强学习。学习的重点是攻坚的战术和技术。干部和战士学习各有重点,干部基本上学战术,但要懂得技术;战士基本上是学技术,但要与战术结合起来。勇敢和技术结合起来,勇敢与智慧结合起来。
针对阎锡山所说的临汾是“打不破的铜墙铁壁”,徐向前指出:在人民解放军的面前,没有什么不可攻破的“铜墙铁壁”。阎锡山一贯是“乌龟战术”,胆小如鼠,轻易不敢伸头,估计不敢在解放军围攻临汾时派兵南援,但仍要作好围城打援的准备,要把“老鼠”当做“老虎”打。一个指挥员,首先一条,要胆大心细。打以前要心细,一打开了,就要胆大,要有“打鼠如虎”的精神,把弱敌当强敌打,把强的敌人当更强的敌人打。军队的战斗作风应该是:谨慎、细致、迅速、果敢、沉着,不怕困难,不叫苦,胜不骄,败不馁。
2月25日,徐向前亲自率领参加会议的全体干部,观看了第八纵队组织的火力、坑道爆破、突击三结合的实兵演习,检查了模拟临汾城墙的目标被破坏的程度,并在现场对各部队领导作了指示。他还深入前沿阵地观察地形,了解敌人火力配置情况,深深感到攻打临汾这场攻坚战,看起来比原来预想的要复杂得多、艰难得多。
临汾,位于汾河下游的同蒲铁路线上,是晋南最大的城市和战略要地,相传为尧王建都之地,有尧庙宫、尧陵等古迹,历来是军事重镇。自从纵贯山西全省、沟通华北与西北交通的同蒲铁路建成后,这里是同蒲线南段的枢纽。临汾城依自然地形筑在汾河东岸一片冲积而成的黄土高坡上,城外地势比城内低。黄土垒砌的城墙,粘结得非常坚固。基部最厚处有30多米,墙面如牛背,倾斜向上,高达14米,顶上有10米宽,可并行三辆大车。城周长近10公里,城外的东南部又加修一座护卫城,高度与厚度略次于主城,周长3公里多。整座城,西傍汾河,南、东、北三面均为开阔地。从远处看,临汾城宛如伏在汾河东岸的一头黄牛,故临汾素有“卧牛城”之称。
当时,防守临汾是阎锡山的第6集团军副总司令兼晋南武装总指挥梁培璜。他是河南光山县人,保定军事学校第三期毕业,历任阎锡山部的旅长、军参谋长、副军长、军长等职,是阎锡山的“铁军组织”的28名骨干之一。驻守临汾的国民党军除胡宗南的第30旅和阎锡山的第66师两支正规军队外,还有逃到临汾的4个伪专员公署和14个流亡伪县政府所属的各种杂牌武装还乡团、保警队等,整编成的8个团,总兵力近3万人。
梁培璜深知用这3万人来固守临汾是难以和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对抗的。况且在这3万人中有一半是地方团队,战斗力很差。因此,梁培璜的如意算盘就是凭借工事固守,进行顽抗。于是,他搜刮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临汾原有工事的基础上,构筑了四道防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第一道防线是外围警戒阵地,以城东、南、北各2.5公里,城西7.5公里内的较大村镇为据点构成。筑有高碉堡、明暗火力点和外壕、电网、地雷等障碍物,形成一个个独立支撑点,各点驻有一个连至一个营的兵力,配有重机枪、迫击炮、山炮,既可独立作战,又可相互支撑。
第二道防线是护城阵地,以环城周的31个碉堡构成,三碉一组作品字形布局,以水泥、片石构筑的主碉居中,距城50至80米不等,周围并有地堡、暗火力点和外壕、铁丝网、地雷等防御物,有的还有暗道通往城内。
第三道防线是外壕和城墙阵地,外壕在旧护城壕基础上挖成,深20米,宽30米,紧靠城墙,在城墙顶部四角和四个城门楼上修有火炮、各种枪和喷火器使用的据点工事,将城墙腰部挖空,修筑轻机枪、步枪和喷火器的发射掩体。
第四道防线是城内纵深阵地和地道工事,城墙内有一条深、宽各3至6米的内壕,壕内每隔15米修一伏堡,城内主要街道和高大建筑物上,共修了11个巷战据点,在城东偏南的东关,高度略低于主城,也构筑了完备的防御工事,与主城形成一个整体。
面对如此坚固的城防工事,梁培璜极为得意,说:“八路军作战,向来是以多胜少,我们把临汾城周工事筑成法国的‘马奇诺’,来个以少胜多。”
梁培璜自认为他的“马奇诺防线”万无一失了。几天以后,他给阎锡山发去一份电报,说:
(一)城防工事,在日本朋友帮助指导下,按计划全部加固改造。如果徐向前敢来进攻,他所指挥的土八路,定叫他死在我坚固阵地和各道防线之前沿。
(二)六十六师接防,三十旅交防,交接将毕,将设宴迎送。
(三)坚守临城,唯粮荒在即,难以持久。
阎锡山看过电报,甩在一边,向参谋长郭宗汾大发雷霆:梁培璜真是个糊涂虫,守成没有粮食,还守个甚?傅作义当年守涿州教训还不够吗?快给梁培璜发急电,趁共军大练兵尚无攻城之意,还不出城把粮食抢到手?
进攻临汾的时间原定在3月10日。
3月初,西北战场传来捷报:胡宗南派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率领两个整编师的4个旅驰援宜川。结果,连同守军一个旅被西北野战军全部歼灭,近3万人无一漏网,刘戡本人亦被击毙。胡宗南慌了手脚,再也顾不上与阎锡山协防临汾,急着要撤走整编第30旅返回西安,可是通路已断,只得靠飞机空运。
正在这时,徐向前得到情报:阎锡山的第66师的一个团及三个保安团,进到襄陵南的古城地区。当晚,徐向前即令第十三纵队提前出发,西渡汾河,配合吕梁部队作战,先奔袭歼灭这一敌人,并肃清汾河西岸外围之敌。尔后,再转河东,按原计划作战。
哪知,阎锡山早有预感和防备,他对第66师师长徐其昌说:“和共军打交道何止一日,对你来说,更有亲身体会,部队向临汾开进途中,一定要防止中埋伏!”
阎锡山的这几句话,真起了作用。徐其昌率第66师由介休出动,过灵石下韩信岭,便不再沿同蒲路向南开进,而急急忙忙涉过汾河,转道汾河西岸向南开进!而我军汾河西岸的部队却没有能阻击敌人,致使徐其昌率部由临汾大西门进入城里了。
徐向前对这次临汾城外一仗战机消失,感到遗憾。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阎锡山的“老奸巨猾”,要提防他打“猾头仗”。
3月6日一早,徐向前向中央军委报告了进攻临汾的部署:
(一)八、十三两纵及太岳部队,攻坚训练与三查、民主运动,最迟者可于八日以前全部结束,决按原定计划,灰(十)日开始行动。第一步,先扫清临汾外围之敌,作攻击城垣准备。此时如晋中阎敌南援,决先歼之于霍、赵间,再攻歼临汾敌。如晋中敌迟疑,一切攻城准备已完成,即拟一举攻克临汾,再向晋中发展。各级干部经过三查学习、改造,经过民主运动,再加攻坚技术战术训练,一般上下级与兵官之间团结加强,军事技能提高,政治情绪旺盛。对攻取临汾都有信心。
(二)昨日六十六师之一九六团,及三个保安团,进到襄陵南之古城地区。十三纵全部提前已于昨夜出发,西渡汾河,先歼灭此股敌人,并肃清汾河西岸外围之敌,即转河纱,按原计划作战。
中午时分,徐向前正坐在院子里草垛旁的躺椅上批阅文电。参谋送来情报:今天清晨,胡宗南偷偷派来一队大型运输机,在临汾城南尧庙宫机场降落,接运第30旅,已将旅长尹瀛舟及约一营人运走了,明天还要来飞机继续空运。徐向前看着,不禁皱起眉头,然后,拿铅笔在上面重重地写上四个字:“失之过迟!”同时,此时已接近春耕时节,考虑到部队作战需要动员大量人力、畜力运输物资,为避免过多地影响人民群众的生产,徐向前当机立断,随即吩咐参谋处长梁军,马上给部队下达紧急命令,并向军委报告要提前攻打临汾。他在报告中说:
临汾敌三十旅,今鱼(6日)辰(7时)已开始向西安空运(我们只发现两架大运输机)。我决提前出动,以八纵全部明虞(7日)拂晓前控制飞机场,肃清临汾以南外围之敌。太岳一个旅,肃清城北之敌,十三纵肃清城西及西南之敌,尔后即开始攻城。
命令也立即传达到了各部队:第八纵全部立即出发,以急行军于第二天早晨天亮前赶到临汾城南抢占机场;太岳部队全部出动,以急行军于明晨到达临汾城北,与第八纵队以向心合围的态势逼近城郊;第十三纵完成河西歼敌任务后,迅速移河东向临汾城郊压缩包围;吕梁部队控制汾河以西,监视敌人和打援。
临汾战役发起时间,比原定的提前了三天。命令下达后,不少部队正在练兵,许多人仓促忙乱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有的人说:“卧牛”又搬不走,是“瓮中之鳖”,何必要提前三天呢?还有人说:就让敌第30旅跑掉了,临汾城不是更好打吗?
徐向前考虑的正相反。他认为:如果放走敌第30旅,等于加强了胡宗南在西北战场的力量,就达不到预定的牵制敌人、配合我西北野战军作战的目的;当面之敌,只有第30旅较强,让它逃走而轻易地攻下临汾,就不能取得真正的“攻坚”经验,完不成培养过硬的“攻坚”兵团的任务。
眼下,徐向前最关心是第八纵队。3月7日下午3点多钟,徐向前命令接通第八纵队司令员王新亭的电话,但联络不上,估计王新亭已经上路了。他随即写了一张手令:“不能让敌人跑掉!我们的两条腿,一定要跑到敌人的飞机前边,不能叫敌人逃走,最好是在敌机降落以后发起攻击,缴获它几架飞机。”
两名年轻的参谋,乘上惟一的一辆中型吉普车去追赶第八纵队的部队,徐向前大声向正在登车的参谋说:“必须在部队宿营以前把命令送到,亲自交给王司令员!”话音刚落,他随即坐进也是惟一的一辆十轮卡车驾驶室,率领前线指挥部干部朝临汾方向进发。
王新亭接到命令后,一面率领部队加快行军的速度,一面命令已集结在浮山、大阳镇以西的第24旅,利用距离飞机场比较近的有利条件,首先打响抢占机场的战斗。当时,十架飞机已经降落,敌军正列队等候上机。埋伏在机场南面的我第24旅,在信号弹的闪光中猛烈开火,两架敌机被击中,其余八架飞机没等停稳,又慌忙滑行上跑道起飞。几个敌军官,爬上吉普车朝城里逃跑,后边跟着几百名夺命逃奔的下级军官和士兵。机场迅即为我军占领,胡宗南空运第30旅回西安的计划破产了。
初春的晋南地区,连续数日雨雪交加。梁培璜为引诱我军于临汾坚城之下,命令外围各据点守军边打边撤,逐次向城周各据点集中,并随即调整部署:以整编第66师守东关及外壕外沿各据点,以杂牌部队填补空隙及次要据点。
3月8日,刚刚到达目的地的第八纵队第23、第22旅,立即按照预定的目标展开攻击,分别攻占柴村、张吴、尧庙宫、乔家庄、东西赵村、义园等外围据点,并打垮敌人多次反冲击而巩固了阵地。战至11日,攻城部队推进到距离城墙3000米处,对临汾构成合围,并加紧作全线攻击的准备。
3月16日,我各部队攻击临汾城外围和城东关外壕外围的主要据点,以掩盖交通壕攻击推进,紧缩包围圈。由于城北地形较高,对登城有利,第八纵队除留下第22旅仍在城南担任助攻任务外,主力第23、第24旅迅速转移到城北新的攻击方向上,准备先夺取兴隆殿,再依托该阵地攻城。
3月22日,在准备攻击兴隆殿阵地前夕,第24旅旅长王庸不顾安危,冒着敌人火力封锁,亲自登上制高点,观察兴隆殿地形、敌情,不幸头部中了敌人冷枪,光荣牺牲,年仅33岁。
王庸牺牲的消息传来时,徐向前沉思怀念很久。他在给晋冀鲁豫军区副参谋长王世英的一封信中写道:“这次攻临尚未进入决定作战,八纵因干部看地形不隐蔽,亡营长一,副营长一,伤营长一,挖交通壕因土质松,连日阴雨天又解冻,又挖得大与宽,致土塌下,压死者数十人,我已下了一个训令纠正这一现象,但昨天24旅旅长王墉同志又到前方地堡看地形,被敌冷枪击中头部而牺牲,真正令人不胜悲愤!”(4)
从22日夜开始,我攻城部队全线发起攻击,重点攻击临汾东关和南北外围据点。
临汾这座古城,说来有点奇怪,它不像别的中国古城设有东西南北四关,而只筑有一座东关,亦筑有城墙。整个东关,相当于主城的三分之一,与主城紧紧相连,就像“卧牛”的头伸至城的东南部。在我军攻打东关之前,守敌为发挥他们的火力,把东关紧靠城墙的房屋全部拆除,形成了一片开阔地带,以防止我军利用。
可见,要宰掉“卧牛”的头,实在不易。但是,要攻克临汾又首先必须攻占东关。这是一场硬仗!
前线指挥部把攻取东关的艰巨任务,先交给了新成立的第十三纵队。接受任务后,第十三纵队第38旅第113团冒着倾盆大雨,从河西开到东关的制高点黄土包下,向黄土包之敌发起了攻击。经过三次攻击和反攻击,占领了该高地,并摧毁了敌人的暗道。
接着,第38旅又以两个团的兵力,于3月23日、27日两次进攻东关,但由于我炮兵火力弱,射击技术不熟练,口子轰开得晚,把城墙轰开一个10米宽的口子后,步炮协同不好;外壕内沿只爆炸一次,突击部队通过不便,第38旅主力未能突入,我军两次攻东关都遭失利。但是,这一仗,我军干部战士都非常英勇、顽强。突击连有个战士叫李海水,战斗中负伤,晕倒在掩体里,部队刚撤离阵地,敌人又开始反扑了过来。他醒过来爬出土坑,把别的连队的十几名伤员组织起来,连续打退了敌人六次反扑,一直坚持到第二天的上午。最后,他奋不顾身把一个5公斤的炸药包投向敌群,掩护战士们安全撤回阵地。
在第38旅攻打东关的同时,第39旅又向电灯公司发起了进攻。电灯公司位于临汾城东、东关北侧的三角地带,南侧紧靠东关北面敌人的外壕,是一个复杂的集团工事。敌人在这个据点设了三道外壕,内外沿有大小碉堡和明暗火力点,组成了星罗棋布的碉堡群和密集的火力网,各碉堡群环绕以交通沟堑,由暗道相互贯通,守敌达千余人。
23日夜,第39旅第115团从正北和西北方向、第117团从东北方向分三路向电灯公司发动攻击,另以部分兵力包围电灯公司东北侧翼之敌。
夜晚,炮火把天空映红。在炮火的掩护下,我第115团以连续爆破的手段炸毁了敌人的两道铁丝网和一道电网,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道外壕。但在通过第二道外壕时,部队受到了阻碍。一个小时以后,第115团又一次猛攻电灯公司守敌,控制了敌占据的几处房屋。但由于我第38旅第一次攻东关失利,使东关守敌得以拼凑成一个团的兵力,在三个小时内,连续向我第39旅已得阵地发动了七次猛烈的反扑,最后我攻占部队被迫放弃已占领的几处房屋,撤回到原出发阵地。经再次组织反击,于25日晨3时,又夺回了这一阵地。第二日晚,第39旅又向敌核心阵地进攻。第1连班长毛德兴带领七名突击队员,在炮火的掩护下,以迅猛之势,顺利通过第三道敌外壕,猛攻敌人外壕内沿碉堡群,迅速占领了敌人两个碉堡,猛插敌之纵深,为后续部队打开了通道,突破了敌人的第二道围墙。但是,正当我军向敌人纵深发展时,东关守敌从暗道绕至我突击队背后,切断了我军后续部队。这时,东关守敌的炮火重点转向了电灯公司,使我部队伤亡重大,被迫撤至围墙以外,坚守已占阵地,与敌对峙。
与第十三纵队猛攻东关、电灯公司同时,我第八纵队和太岳军区部队在城北攻打“日本坟”、兴隆殿两高地。他们连续爆炸三道又深又宽的外壕与障碍物,攻上去占领一群碉堡,歼敌一个排。但因敌人炮火与反扑,又退到外壕。苦战一天一夜,我军消耗弹药甚多而未获成功。
我军一次次的攻击,一次次的失利。这可乐坏了太原城里的阎锡山。他马上给临汾守敌发去贺电,给梁培璜打气,说他指挥有方,说徐其昌守东关应该受到嘉奖,要给守东关的将士每人赏二块银元。同时向蒋介石报功,说:“我守临汾将士,血洒城头,临城稳如泰山。”还说:“从共军首领徐向前临汾城下的失败,足以证明山西城镇据点工事结构的坚固,火力配备的得当,徐向前连临汾都攻不动,休想打下太原!”
我军并没有因攻击东关失利而气馁。为及时总结作战的经验教训,晋冀鲁豫军区前线指挥部于3月31日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徐向前作了《关于攻临汾外围作战检讨及今后作战等问题》的报告。他指出:“阎锡山花样多,一贯主张防守战法,当我开始包围临汾时,敌远距离外围据点,不战而退;但近距离城壕外围据点则拼命固守,土顽换为正规军。”由于“守敌待援无望,突围有被歼之危险,只有死守一条路”。接着,徐向前自我批评说:在战役指导上,开始对敌人工事特点估计不足,想在短时间内,以小的伤亡解决战斗。战斗部署改变几次,企图打东关同时准备登城,没有集中最大火力,兵力有些分散。他指出,东关外围争夺战,正好锻炼了部队,也摸到一些敌人防御工事的底;敌人有五个正规军,已经被我军消灭2500至3000人。“我们人力物力消耗亦很大,也只有坚决打下临汾的一条路。”最后,他说:“坑道是我军当前攻坚的主要手段,我们要实行土行孙的战法,钻到地下去,用坑道破城。”
通过总结经验教训,前线指挥部于4月1日重新调整了作战部署,决定集中第八纵队、第十三纵队主力,从东北、东南两面,以坑道爆破为主要手段,第三次攻打东关。
第八纵队第23旅,是一支具有坑道爆破攻坚丰富经验的部队。他们接受任务后,在旅长黄定基、政治委员萧新春的带领下,在地面与敌展开争夺外壕的激烈战斗的同时,在地下进行了紧张的坑道作业。
守敌作垂死的挣扎,他们一面以炮火拦阻,用步兵连续向外反扑;一面在外壕底部修地堡,挖“T”字形深沟,阻我坑道接近。然而,在我军的抗击下,都一一失败了。敌人没有办法了,就用水管往外壕里泄水,妄图淹没我军在外壕里筑起的碉堡。可是,外壕原来是条护城河,泄下来的水就顺着水沟流走了,形成了一条潺潺的小溪。战士们幽默地把自己筑的碉堡称为“近水楼台”,有一个碉堡还命名为“得月楼”。
4月9日拂晓,我第23旅先后完成了四条通向东关的坑道和药室,第十三纵队也完成了两条坑道。这样,临汾城外围就布满了掩盖的交通壕,四通八达,犹如蛛网。为了不致迷失方向,战士们给各交通壕起了名字,如“胜利大街”、“英雄胡同”等等,在交叉路口还插了路标,这就使我军完全控制了突击地段的外壕。夜晚,黄定基组织了240人的两个运输队,一夜之间从十几里路外将8700公斤炸药运送进了坑道,并填装好了三条坑道的药室。与此同时,副旅长邓士俊集中了全旅92门八二迫击炮以上火炮和重机关枪成立火力队,以支援步兵冲击。担任突击任务的第68、第69团也进入了攻击阵地。
一切都准备好了。4月10日下午4时,炮火越打越紧。徐向前在炮兵开始火力准备的隆隆声中,来到了离东关不远的一处房屋制高点观察和指挥。只见我军的榴炮、野炮一起向东关门楼及城内敌人的炮兵阵地进行压制射击,摧毁了东关门楼及东关城南角突出部。
10日下午6时,黄昏的天空中,高高地升起了两颗红色信号弹。只听黄定基旅长用电话大声传达着前线指挥部的命令:“突击部队,准备好,爆破声一响,立即登城。”(www.xing528.com)
话音刚落,“轰!轰!”两声巨响,大地随着摇晃了一下,东关城墙上卷起了两股冲天的土柱,裂开了50多米和20多米宽的两个大缺口。
“爆破成功了,同志们冲啊!”第69、第68团的两个突击营应声而起,乘尘烟腾起,像离弦之箭冲进烟雾,顶着落下来的砖块,发起了冲击,不到一分钟就登上城头,迅即向纵深发展。
第十三纵队第37旅因坑道爆破经验不足,两条坑道一条爆破处距城墙尚有8米,另一条的点火装置因发生故障而没有起爆。徐向前立即命令第37旅突击队循着第23旅的突破口跟进。两旅突入,据守各要点的敌人迅速被歼。
当我攻入纵深的部队打到东关十字街口敌人的一个师指挥所时,敌第66师师长徐其昌,率少数残兵败将从地道里仓皇逃进主城大东门,紧紧关上城门闸。东关被我军占领了。
这一夜,整个东关都被枪炮声笼罩着,有几处燃烧起了熊熊大火,把夜空照得通红。
东关失守,使阎锡山惶惶不可终日,忧心如焚。4月3日,他派出第61军副军长娄福生,乘坐小飞机降于临汾城内传达他的命令:死守临汾不动摇,愿梁将军与全体将士与城共存亡,人尽物尽,城存成功,城亡成仁。并告诉梁培璜“不要希望援兵”。
梁培璜还真的给阎锡山发了个回电:“本人愿与全体将士死守临城,与城共存亡!”又在他的床底下放了一些干柴,旁边放了一桶汽油,对娄福生说:望兄弟回去回报阎长官,这便是我梁某与城共存亡的决心。事实上,梁培璜在3月9日就已发出“参战字第114号代电”,说:“临汾之保卫战,已入严重阶段,本官已下定决心与临汾共存亡,如中途战死,即以徐师长其昌为本官之第一代理人,谢副旅长锡昌为第二代理人,继续执行保卫临汾之任务。”这时,临汾城内守敌,仅剩第30旅还有一些战斗力,兵员已明显不足,而且士气沮丧。但是,残暴成性的梁培璜仍不甘心失败,一面重申他规定的“八杀”命令:奉命进攻不进者杀;奉命赴援不进者杀;未奉命令放弃阵地者杀;邻阵被攻有力不援者杀;邻阵被陷不坚持本阵地者杀;滥用射击虚报弹药、阵前无敌尸者杀;谎报军情企图卸责者杀;主官伤亡次官不挺身而代行职者杀,图以此种恐怖手段胁迫部属为其卖命。一面将第30旅调至城外,争夺地面阵地,并大肆搜捕城内青壮年和学生补充兵员,强迫居民加修工事,增筑碉堡,决心死守。
东关失守,也使当时出席南京伪国民大会的山西省议员们,乱成一团。他们一日两次向蒋介石请愿,望他当面答应立即派飞机助战,挽救临汾危机。蒋介石为给阎锡山、梁培璜打气,在伪“国民大会”上宣称“决心保卫临汾”,并令国防部次长林蔚请求陈纳德派飞机助战,疯狂轰炸临汾城外我军阵地,并向城内投送面粉、大米、罐头以示援应,还说:“只要临汾城内机场修好,就空运部队增援。”其实,临汾城内机场早已修好,但始终并无一兵一卒增援。
我军攻取东关以后,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发来了贺电,更增强了徐向前攻下临汾城的信心。他总结了东关使用坑道爆破的成功经验,决定以坑道爆破为主的战法,攻克临汾城,首先从城东、城南两面控制外壕,完成破城坑道,尔后发起总攻。于是,部队开始夺取登城阵地,掩护坑道作业。
我军一步步向临汾主城逼近。这时敌人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妄作垂死的挣扎。他们除加强了防守和不断进行反扑外,竟向我军阵地施放了毒气,并立即从太原、天津、西安派出轰炸机对东关日夜狂轰滥炸,一时间,东关大部分的房屋都被炸毁。争夺登城阵地的战斗异常激烈,形成了空中、地面和地下的立体争夺战。
临汾攻坚战,的确是一场恶仗。
自4月15日以后,全线展开了激烈的登城阵地争夺战。我军每攻占一阵地,敌人必拼命疯狂反扑。
20日,我第八纵队第23旅第67团奉命夺取敌人的“火车头”阵地。“火车头”阵地位于东关以北170米处,距城墙80余米,敌人在铁路上集中了一部分机车和车厢,构成火力点,与“老鸹嘴”1、2号护城据点相呼应,构成敌人从东北侧至城东北角的前沿阵地。“火车头”阵地正对着城墙的两个突出部,是我第23旅必须夺取的攻城依托,也是第23旅挖掘破城坑道的理想开口地区。利用夜晚,我第67团将交通沟挖至“火车头”阵地前沿,在我军炮火的掩护下,夺取了“火车头”阵地。
在第23旅夺取“火车头”阵地的同时,太岳军区部队也分别占领了“火车头”阵地以北的“老鸹嘴”阵地和1号护城据点。从而,我军控制了从段家窑到卢氏庄约200米的铁路路基。第23旅和太岳部队各三条坑道即由路基后侧开口挖掘。
临汾守敌梁培璜见我军逼近外壕,非常恐慌,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要夺回“火车头”和1号据点阵地。
22日下午,敌人向1号据点和“火车头”阵地坑道口反扑了过来。情况十分紧急。我第67团一部在火力的掩护下,坚决实施阵地反冲击,用刺刀和手榴弹将敌人全部消灭。第二天,敌人又反扑过来了,又被我军击退。我军终于保住了阵地。
就这样,我军的几条破城的大坑道,正在激烈的战斗中紧张地挖掘着……
挖掘破城坑道是一场紧张、激烈而又十分艰苦的斗争。临汾守敌在东关已尝过坑道爆破的厉害,也在绞尽脑汁,采取反坑道战的种种措施。他们挖掘大量的T字形反坑道,在坑道内,遍设听音缸,发现动静即实施对挖,临近时炸毁对方坑道。在地面上,则以各种手段侦察我军坑道口的位置,窥得迹象则以飞机、炮火猛烈轰击,还派敢死队袭扰坑道。
为了粉碎敌人的反坑道战术,徐向前命令部队与敌展开对挖、对听、对炸的斗争。但是,困难一天比一天多了。坑道通过城下外壕,进入了非常艰苦的阶段。由于坑道长严重缺氧,掘进速度缓慢。为加强坑道掘进的保密,战士们挖土改用三股齿、小铁铲,脚缠破布棉絮走路。敌人的反坑道又多又密,攻城部队主坑道得不断拐弯,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正当我军在临汾与敌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却突然节外生枝。
原来,傅作义见我军在攻临汾,急忙赶到太原去与阎锡山商量,企图纠合阎锡山部趁机出兵,偷袭石家庄。中央军委得到这一消息后,于4月30日致电徐向前,指出“我必须保卫石家庄,除从应县急调六纵三个旅南下位于阳泉外,难以再抽兵力,临汾攻克是否有把握?并是否能于短期内攻克?是否可以抽调两至三个旅北上,位于太谷附近威胁阎锡山军?如阎攻击阳泉则向阳泉会合六纵歼灭之。盼复。你部无论临汾攻克与否,第二步全力对阎作战,各个歼灭阎军,保卫石家庄。”
徐向前冷静分析了形势,认为坚决攻下临汾即保卫了石家庄,乃于当晚电复中央军委:敌以炸药、毒气破坏攻城部队土工作业,故进展甚缓,肃清城东与城南外壕前面及坑道内之敌,尚须三至五天。只要坑道成功,攻下临汾不成问题,预计尚须15天。
为防敌乘隙东犯,徐向前建议中央军委是否先将驻赵城准备阻援之晋绥独立第3、第7两旅由彭绍辉、罗贵波率领东移太谷以南,协同太行地区牵制阎敌;若敌东进,即移阳泉,协同我第六纵队歼东进之敌,待兵团攻下临汾、北出晋中时,再西返协同作战。
电报发出后,徐向前连夜调整部署。翌日清晨,中央军委来电称:阎锡山已集结一部兵力,有于日内向娘子关方向攻击的模样。在阳泉附近仅有两个小团,无防御能力,六纵在应县向阳泉走需要12天时间。要徐向前即派两至三个旅兼程开至太谷附近,有力攻击太谷一带敌军,牵制敌人,同时主力继续攻击临汾不变。
情况如此紧急,徐向前当即报告军委,除吕梁军区彭、罗两旅外,再抽出太岳一个旅,统归彭绍辉、罗贵波指挥,北上晋中策应。下令免除太岳部队攻城任务,以第八纵队接替其攻城地区及攻城坑道,以第十三纵队接替第八纵队东城外以南原攻城地区及攻城坑道。
这一部署得到了中央军委的同意,并命令徐向前北上部队均应立即由驻地出发。徐向前当即将彭、罗等可争取于8、9日赶到太谷以南,以及该部作战行动计划等详报中央军委。次日,中央军委复电,认为甚好,同时指出:“你处攻打临汾行动仍按原计划进行,不宜性急,为能更有把握地攻下临汾,如必要可照预定日期再延长若干时日。”
5月7日,徐向前给朱德、刘少奇、滕代远、薄一波写了《克临东关以来作战情况综合报告》。报告说:现战斗之关键在夺取外壕,战斗正在地上地下同时进行。双方争夺已半月,60天作战,我伤亡约9000至1万人(内有4000人归队),但部队情绪仍极高涨,普遍反映说,我们是打强了,不是打弱了,信心更打高了。新部队说,经过这样锻炼,也成主力了。
但是,攻坚战对于长期习惯于游击战与运动战的广大指战员来说,毕竟是从未经历过的。临汾已经攻了60多天,如此旷日持久地再打下去,弹药实在难以为继。现在,敌人又派兵威胁石家庄。在这种情况下,“莫如放弃临汾,回师东向,集中力量保卫石家庄”的议论,在一部分人中提了出来。
朱德在赴濮阳视察华东野战军的途中得悉这些议论后,当即于5月11日晚写信给晋冀鲁豫军区薄一波、滕代远:“我很顾虑你们怕伤亡,又打不开,不如不打。这样决心,那就前功尽弃,敌人守城更有信心,我们攻坚的信心又会失掉,部队也学不会攻坚。如此损失更大,又毫无价值。”朱德嘱薄一波、滕代远全力给徐向前一切支持,“撑他的腰”,一定可以攻下临汾。朱德还告诉中央军委副总参谋长叶剑英,“打临汾决不可自动放弃,更不可由后方下命令叫他放弃。”
情况再复杂,也没有动摇徐向前要攻下临汾城的决心。他对王新亭说:就是胡子打白了,也要把临汾打下来,打不下来,我和你到五台山当和尚去!这说的虽是笑话,但确实表明了他的坚定决心。(5)
情况正是如此,我军加强了对临汾的攻击,从而使阎锡山既不敢南援,也不敢东进。傅作义见阎锡山因一个师被我军第六纵队歼灭,已无胆量与其配合行动,又见冀中的我军严阵以待,他那攻打石家庄的计划便破产了。
这一节外生枝,并没有影响我军攻打临汾城。到4月底,我军挖的三条主坑道都已掘进到60余米,距外壕只有10多米了。然而越是靠近城墙,斗争也越尖锐。5月3日,2号坑道突然被敌人轰炸,经过外壕内的紧张争夺,保证了坑道作业的安全。又经过近十天的紧张坑道作业,5月12日,我军三条主坑道通过了外壕。在这事关成败的关键时刻,战士们没有被困难吓倒,他们以惊人的毅力,一点一点地坚持挖掘。挖至14日,坑道进入城墙的基部。当天夜里,敌人又向外壕投放了大型炸药包命中了1号坑道,顶部被炸塌了一个大洞,如果不在天亮前修补好,被敌人发现坑道位置,后果不堪设想。工兵张贵云立即带领几个战士紧急抢修,由于土质很松,修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在这紧急关头,战士刘增练急中生智,想出了先用门板堆湿土堵洞口,再将门板固定的办法,几个人奋战了五个小时,抢在天亮以前终于堵塞了漏洞。
5月15日,我第23旅挖掘的117米和115米两条破城坑道到了城墙底部,第二天,又完成了爆破药室的挖掘。为了争取时间,前方指挥部命令每条坑道以两个排传递炸药。天刚擦黑,突然下起雨来,旅政治部主任张向善带领部队从炸药库到坑道口,排起了一条300来人的长队,冒雨往坑道里传递炸药。为了防止炸药被雨淋湿影响效力,干部战士们都脱去了上衣盖在炸药上传递。
漆黑的夜晚,雨还在下个不停。经过一夜工夫,1号坑道装黑色炸药6200公斤,2号坑道装黄色炸药2500公斤、硝氨炸药500公斤。
这时,临汾守敌经过我军的不断打击和长期围困,伤亡惨重,兵源枯竭,而且物资困难也与日俱增。敌人不仅吃不到油盐蔬菜,粮食也不够吃,弹药也极缺乏。梁培璜不得不发出:“粮弹殆尽,若不空投接济,实无法坚持”的哀鸣。结果又怎样呢?5月16日晚,梁培璜收到阎锡山的电报:“胡(宗南)部已空运抵太原,日内即协同高倬之、沈瑞两军南下,临汾之围指日可解。”看了这一电报后,梁培璜心里似乎高兴了一下。然而,17日中午,他又接到阎锡山的一份电报:“晋中局势已变,南下部队暂缓赴临,短期内仍须苦力支撑。”看了这一电报,梁培璜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提不起神来了。他只能苦苦地支撑着。
破城坑道完成后,我前线指挥部决定5月18日对临汾城发起总攻。
离发起总攻还有30多个小时。这时,整个临汾前线,表面上显得更加平静。实际上我军各兵种在前线的活动,更加频繁和紧张了。炮兵作攻击前的射击准备。工兵把炸药装填完毕,攻城部队开始进入阵地。一切准备就绪,各级指挥员都进入各自的指挥位置。整个前线上上下下,都在等待着总攻的号令。
就在这时,我坑道部队忽然听到敌人向我坑道药室对挖的声音越来越近,情况万分紧急。我前线指挥部很快得到了这一报告,决定将总攻的时间提前到17日19时30分。
5月17日,太阳渐渐地西沉,夜幕慢慢地降临,对临汾城发起总攻的时间到了,随着“砰、砰、砰”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引出了两声巨大的轰响,震得大地不住地抖动,浓烟冲天。
坑道大爆破成功了!城墙上出现了两个各宽30米的大缺口子。接着,在嘹亮的军号声中,我突击部队顶着劈头落下的砖头土块,踏着爆破后的废墟登上突破口。
此时,徐向前正站在城东的一块麦地里,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况。天气并不热,他却敞开着军服的衣襟,全无半点病容。
不一会,王新亭打来了电话:
“报告司令员,突击队乘烟雾弥漫之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登上了城头,突入城里。”
“你在什么位置?”徐向前立即追问。
“我现在突破口,正准备跟部队进……”
“天这么黑,你进去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下来!”徐向前给两眼高度近视的爱将,下了这样一个既严厉又关切的命令。
“那……好吧!”王新亭回答道。
我军部队正迅猛地向纵深冲击。第69团遇到了雷区,踏响了地雷,又遭到内壕里的守敌火力点的拦阻,部队伤亡很大,一度受阻。但是,他们不顾残敌的阻扰,采取正面牵制、两翼迂回的手段,经过40分钟的激战,歼灭了顽抗之敌。车元路单身冲进了设在过去镇守使衙门的梁培璜的总指挥部,看到后续部队没有跟上来,他机智地从敌人尸体的头上摘下钢盔戴上,又从敌人手中夺过一挺轻机枪,调过头逼着敌人一个排缴枪投降。紧接着,团长张国斌带着部队跟了上来,占领了敌人的总指挥部。
紧接着,我第24、第37旅又分别占领了徐其昌的第66师指挥所和谢锡昌的第30旅指挥所,歼灭了守敌。
5月18日,经过72昼夜的奋战,我军终于降伏了“卧牛”,“卧牛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然而,敌防守临汾城的三个主要人物——梁培璜、徐其昌、谢锡昌这时还没有捉到手。
梁培璜虽然多次向阎锡山发誓要“与临城共存亡”,“城存成功”,“城亡成仁”。但是,当5月17日晚我军对临汾城发起总攻时,梁培璜感到自己的末日已到了,于是带了六个随从人员,仓皇出西门逃命去了。逃到汾河边,我军的枪声急速地从后面飞来,他们来不及脱下鞋袜,就跳下水去。过了汾河,枪声仍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并且到处隐隐约约传来我堵溃部队“缴枪不杀”的喊声,他又惊又急,走了一个通宵才到了汾河西岸姑射山下的麦地里。他们真是又饥又饿又困,便躺在麦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后,他们从麦地里爬出来晒衣服时,被我军俘虏了。(6)
徐其昌和谢锡昌也是在5月17日晚逃出临汾城的。徐其昌从西城门的一个小门缝里钻了出来,一路跑到汾河岸边,连鞋带袜就跳下了河,鞋子也陷落了,只好光着脚爬上了岸。听说有人给了他一双鞋穿,但是他肥胖如猪,鞋根本穿不上,加上心里吓得作慌,那里还走得动。于是,就在汾河西岸下圪垛村躲藏了起来。到了5月30日,还是被我军活捉了。谢锡昌逃出临汾城后,就拼命向西跑,沿途遭到我军堵击部队的不断打击,被打得精疲力竭了,逃到乡宁牛王庙东西南沟村时,再也不能继续逃跑了,结果,他率领130多名残兵败将做了俘虏。
5月18日,我军举行了入城仪式,王新亭陪同徐向前进入临汾城。傍晚,被俘的梁培璜低垂着脑袋站在徐向前面前。
徐向前见他还光着脚,就叫人拿了一双鞋子给梁培璜穿上,接着问他:“你是保定军校第几期的?”
梁培璜回答:“第三期。”
“打了几十年仗,难道没有记住‘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救之城’这条城防基本法则吗?”
“知道……”
“明摆着临汾是座孤城,阎锡山远水救不了近火,胡宗南自顾不暇,蒋介石更帮不上手,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死守?”
梁培璜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徐向前又问他为何要使用毒气?他企图抵赖,直到指出种种证据,他才认罪。再问他原来有何打算,他说:“贵军如果晚两天攻城,我们就要突围了。估计西山是个缺口,想从那里逃往西安。”
徐向前说:“到处都是天罗地网,走不了哇!”说完,吩咐把梁培璜的家属找上,让他们团聚。这时,这个“保卫临汾总指挥部”的总指挥,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第二天,徐向前冒着5月晋南初夏的炎热,穿着那沾满战斗灰尘的灰布军装,背上背着一顶草帽,带领前线作战的各级指挥员,从城外到城内,从城下到城上,踏遍战斗过后的残堡破壕和敌人主要防御地带,亲自一一察看。在坑道轰开的突破口现场,徐向前和各部队的领导干部,登上城头席地而坐。他说:“我们在临汾这一仗是伤亡大,胜利大,锻炼大。我们用鲜血换来的攻坚经验很宝贵。”
临汾大捷,贺电纷纷而来。5月20日,中共中央发来贺电:“庆祝你们解放临汾,全歼阎、胡守敌的伟大胜利。尚望继续努力,为消灭全部敌军,解放全华北而奋斗!”
同日,中央军委来电说:“你这次以新成立之兵团,取得攻临汾经验,将为继续消灭阎锡山敌据点开展胜利道路,望于休整中总结此次战役经验电告。”
毛泽东在一份电报也说:“徐向前同志指挥之临汾作战,我以九个旅(其中只有两个旅有攻城经验),攻敌两个正规旅及其他杂部共约两万人,费去七十二天时间,付出一万五千人的伤亡,终于攻克。我军九个旅(约七万人)都取得攻城经验,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大胜利。”
5月21日,中共中央华北局致电徐向前并转临汾前线全体指战员:“我们热烈庆祝解放临汾的大捷。当此华北我党我军与全体人民在各解放军不断取得伟大胜利声中,业已形成统一的华北解放区,建立了全华北党政军的统一机构,在华北中央局统一领导之下,将更加集中力量,齐一步伐,努力建设,继续支援前线,为解放全华北而奋斗!”
(1)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358页。
(2) 《王新亭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3) 《徐向前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
(4) 《徐向前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第582~583页。
(5) 《徐向前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2年版。
(6) 《人民日报》1948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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