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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震亨《长物志》造园思想研究:探索情景意

时间:2023-10-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提出环境营造中的“三忘”境界,即“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运用特定空间构成手法,在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体系的感染下,“情”由“景”生,共同产生了中国传统园林所蕴含的美学意境。这些园林中“境”和“景”,虚与实、主与次、动与静相辅相成,从而达到“意与境浑、情景交融”。

文震亨《长物志》造园思想研究:探索情景意

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提出环境营造中的“三忘”境界,即“令居之者忘老,寓之者忘归,游之者忘倦”。所谓“三忘”境界,就是使居住其间的人永不觉老;使客居其间的人忘记返归;使游览其间的人忘记疲劳。文氏提出“三忘”的造园标准传达出传统士大夫文人对于理想的人居环境的一种美好憧憬,希望观赏者在游园的过程中沉浸在一种“情境”之中。中国古典园林所营造的“境”是利用建筑与环境、实景与虚景、动境与静境等多要素和谐统一。发展至明代末期,古代园林设计不再是单一、孤寂的建筑构造,而是综合考虑地理山川、花木、动物等各种要素,使园林景观布局、形式、色调与文人情怀相得益彰。所谓“情境”,其实是人沉浸于某种境界中的一种情感状态,“情境”实质上是审美对象与审美心境的统一,具体景观与深邃情思的融合,以有形实景烘托无形情愫,以有限的“壶中天地”再现无限的“旷士之怀”。

园林的确是一门综合性的造型艺术。在中国古典园林中,山、水、植物、动物和建筑是主要的构景要素,对整体景观设计美学评判主要依赖于这些造园要素的组合方式。集五种感官观照为一身,以对空间形态塑造为基本表现手法,通过协调各个要素间相互关系,来激发游园者对形、声、色、味、触的真情实感,给人以愉悦的心灵慰藉,这是衡量一个园林是否成功的重要条件。文人造园匠师们在考量人工环境与自然环境关系的基础上,把造亭建阁、掇山理水、栽花植树、驯禽养鸟等都顺应人类活动逻辑来安排其空间组织秩序。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有这样的记述:“……中可置台榭之属,或长堤横隔,汀蒲、岸苇杂植其中……以文石为岸,朱栏回绕……池旁植垂柳……中畜袅雁,须数十为群,方有生意。”[36]在最大的水中可建楼台亭阁,或者筑长堤横隔,堤岸种上葱郁的菖蒲芦苇等,更加显得水域宽阔浩瀚,一望无垠;用文石堆砌岸边,并用古朴的木栏环绕,则增添一份华丽雅致之美;池塘岸畔的垂柳徐徐,水中央野鸭、大雁嬉戏成群,一幅生气勃勃的中国山水画跃然纸上。又如,李渔在视觉的园林空间布局也处处独具匠心,“为‘便面’之形”,使其“纯露空明,勿使有纤毫障翳”。“坐于其中,则两岸之湖光山色,寺观浮屠,云烟竹树,以及往来之樵人牧竖、醉翁游女,连人带马尽入便面之中,作我天然图画”。[37]“便面”之窗,极大地开阔了观赏者的视野。将目光由室内延伸至室外的环境中去,并与其进行一种审美对话。窗外的湖水、山色、寺观、佛塔、云烟竹树、马匹及往来之人物“皆备于我”,俨然是一幅天然图画。通过恰当的布局、宜人的色彩、独具匠心的构筑,园林景观才能达到如此和谐的视觉效果。同时,在其他感官的体验上面,文氏也曾提及,如:“置石林立其下,雨中能令飞泉瀑薄,潺湲有声,亦一奇也。”安放一些石子在池子里,下雨时能形成飞泉喷薄,潺潺有声。栽植松树,则讲究“龙鳞既成,涛声相应”。四季芬芳的繁花,如瑞香,其“香复酷烈,能损群花,称为‘花贼’”;野蔷薇,“香更浓郁,可以玫瑰”;桂花则被喻为“香窟”。至于各种禽鸟的“緜蛮软语,百种杂出,俱极可听”,飞鸟常常立于树杈间鸣啭,声音清脆悦耳。可见,以雨声、风声、花香、鸟鸣等虚景衬托实景,使游人心旷神怡,把园林意境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审美境界。论及味觉,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卷十二“香茗”篇[38]中有这样的记述:“香、茗之用,其利最溥,物外高隐,坐语高德,可以清心悦神。”饮茶、品香是文人雅士隐逸山林、优游生活的重要内容,寄托一份清雅淡泊、悠闲自适的隐士情怀。从人的五感出发,充分沉浸于中国古代园林所营造的唯美意境之中,是中华传统物质文化与士人精神的完美再现。

中国传统园林意境中的“情景交融”,主要是指造园匠师通过对自然景物进行人为借引、加工、装饰,并赋予景观以某种精神情感寄托,令游览者触景生情,产生共鸣,进而领悟到景象所蕴藏的人文情感、哲学观念,在充分享受审美愉悦的同时,也能获得精神上的超脱与自由。运用特定空间构成手法,在中国传统文化和思想体系的感染下,“情”由“景”生,共同产生了中国传统园林所蕴含的美学意境。这些园林中“境”和“景”,虚与实、主与次、动与静相辅相成,从而达到“意与境浑、情景交融”。江南文人园林之美,不仅仅在于亭台楼阁、水石花木的构建,更在于游居者对园林美感的内在心灵体验,甚至是纯粹个人的一种情感体验。如文震亨在《长物志》“舟车”卷描写小船:“系舟于柳荫曲岸,执竿垂钓,弄风吟月”,景观中,一车一船一草一木不再是孤立的存在,也不再是纯客体的“物”,而是经过造园主独具匠心的概括和凝练而成的“景”,极具典型性和喻意性。又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对凿井的描述:“须于竹树下,深见泉脉,上置轱辘引汲,不则盖一小亭覆之。……井有神,井旁可置顽石,凿一小龛,遇岁时奠以清泉一杯,亦自雅致。”[39]应在竹林之下开凿井池,深挖引泉,上面设置轱辘提取井水,也可以盖一座小亭将其遮挡,用大而古朴的旧式石栏安置在井台上。因为井有神灵庇佑,于是在井旁用顽石挖凿一个小型神龛,每逢祭祀时节,园主或者游览者可以一杯清泉祭奠神灵,荡涤性灵,也自有一番闲情雅致。中国古代园林通过这些典型性景观塑造,唤起人们的联想,使人游于其中而恍若置身于真山水中,这是园林建筑以有限寓无限的最高境界。园林空间成为设计者与欣赏者心理沟通的桥梁,他们共同在景物中寄托幽远的意境,追求象外之意趣,使物境与心境融为一体,充分发挥心灵能动作用,使人涉足成趣,从有限的物态景观中感悟到无限的生命真谛。

在解读社会情感的背景下,自我情感是对中国古典园林多元化、能动性的审美观照。文人造园艺术家通过园林景观营造出一种优雅高洁的文化氛围,游览者则置身于其中感悟古代园林的意境精髓,实现二者情感上的相互碰撞、完美契合。如种竹,文氏认为:“宜筑土为垅,环水为溪,小桥斜渡,陡级而登,上留平台,以供坐卧,科头散发,俨如万竹林中人”[40],竹子应栽植在用土垒筑的高台之上,四周引水称为溪流,架设小桥临于小溪,然后拾级而上,上面留有平台供人坐卧,置身其间宛若林中仙人。通过营造静谧的山林、湍湍小溪,使得游人萌生遁入仙境的共鸣。可见,在有限空间与无限情怀之间构筑一道虚幻的桥梁,可以更好地实现中国古典园林意境中情与景的高度统一。

明末私家园林在社交领域发挥着一定的影响力,凸显了人们对名望的追求,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是文化精英审美的产物。园林作为一个“场域”,通过文人之间的交流,在一个崇尚奢华与高雅的文化氛围中,审美意义和名利价值之间都得到充分的融合。园林中的文人雅集、诗画创作、收藏鉴赏、演剧娱乐等活动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文人墨客的高雅情趣,文人阶层作为社会的精英分子,在园林的交流活动中有力地彰显了其精英的身份和地位,园林别业成为了精英审美活动的载体,同时也是文人精神最好的栖息地。(www.xing528.com)

基于这种特定的历史条件、文化背景及造园匠师意识特征,社会情感必然凝结于中国古典园林的建筑纹样、色彩配搭、布局法则以及结构体系之中以供观赏。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对门的描述:“……门环得用古青绿蝴蝶兽面,或天鸡饕餮之属,”[41]门环是门扇的一种点缀,文氏认为最好用蝴蝶或者天鸡、饕餮等形状的古青铜来做装饰,象征福禄美满、富贵平安,赋予其传统文化的深厚释义。

在园居生活中,鉴赏古玩书画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文化活动,园林游赏、宴会或是文人聚会,鉴赏品评这些古书名画总是一种风雅的体现,展现的是士人的精致的审美品位。文人雅集的成果往往就体现在渗透着士人审美体验的诗词书画中,诗、文、书、画、篆刻艺术几乎是每个文人士子的基本的文学修养。在文人私家园林中,用书画点题其内容多是寓意祥瑞、规诫自勉、抒怀言志的。书画作品的浓淡相间、疏密有致、刚柔并济,润饰了室内空间环境的艺术文化格调,具有极大的审美价值。园林室内空间为书画展示提供了场所,造园的意境也因此而达到自然美、建筑美、绘画美、艺术美的高度统一。如市隐园,在王世贞去游览时,主人“出古画墨迹之类”供品评鉴赏。顾霖在《息园存稿》中也提到这种活动,如《题罗侍御所藏周必都古松障》、《题王元章梅竹卷次祝鸣和》、《题唐子畏山水图》等等。又如《红楼梦》所述,大观园是为了元妃省亲而特别修建的私人园林,是一处富丽豪奢、诸景皆备的人造天堂。大观园既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境地,如诗如画,又是一个寄托作家理想的情感世界,情景和谐。

植物造景是园林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大观园植物景品种齐全,含义丰富。梅、兰、竹、菊,称为文人四君子,象征高洁幽雅的意境。《红楼梦》中对它们都进行了详细描绘,如,栊翠庵是脱离红尘的仙佛境地,门前伫立如胭脂一般红梅,映衬着雪色,显得格外精神。雪中红梅傲霜斗雪,寓意妙玉心性高洁、超然脱俗。蘅芜院里,“三径香风飘玉蕙,一庭明月照金兰”。兰草象征显赫富贵,是仕人精神的传承。潇湘馆内,“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喻指黛玉人格的清高和孤傲。众人聚集一堂题写菊花诗,抒写感秋而生的情怀,崇尚菊的傲世而立的情操,同时象征园中人对清幽自然的追求。可见,园内槛外红梅、明月金兰、潇湘竹韵、黄昏秋菊等精致的景观,优美别致,令人神往。在大观园里居住着的少男少女,未染俗世,情趣高雅,自然而成一道诗意盎然的风景线。

中国古典园林中,常用简练而内涵丰富的诗文来题景,既能借物写意,又能借景写情,深受文人雅士的博爱,且在民间广为传诵。如《红楼梦》第十八回中元妃省亲之际,贾宝玉为潇湘馆题对额为:“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并题诗“有凤来仪”,言简意赅地描绘所见之景:“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迸砌防阶水,穿帘碍鼎香。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42]翠竹青翠欲滴,枝叶荫浓,带来阵阵凉意;茂密的竹林,既可以挡住即将要迸溅到台阶上来的溪水,又可以使房中香炉上所焚的芬芳不会透过帘子而散去。置身于如此森森万竿之中,使人很想在这翠竹浓荫之下小憩一阵,但又怕风吹竹摇影晃而打扰了自己的好梦。这首诗充满诗情画意,为读者勾勒出一幅清新隽永的园林画卷。借用潇湘馆迥异别处的典型环境,强烈地反衬出竹中精舍的独特意境。在这样的情境下,寓情于景,景物成了她暗自悲悯的情感寄托。在园林景观中,融入清新无为、清高无欲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使景观环境所产生的意境与人物在不同状态下所具有的心境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即寓情于景、景中有情,最后达到一种“意犹未尽”的美学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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