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末期,“天人合一”、“返璞归真”的禅宗神学思想渗入文人士流的造园创作实践中。这一时期造园都强调遵循四季自然规律,消除人与自然的对立,进而实现人与天地万物合而为一。深受这些哲学思想影响,中国古代造园艺术旨在塑造生态化人居环境。明末吴江著名造园匠师计成所著《园冶》曾被誉为我国古代第一本造园专著,书中多处有对养鱼的专题论述。如:“养鹿堪游,种鱼可捕”(《园冶·园说》),“好鸟要朋,群麋偕侣”(《园冶·山林地》),“悠悠烟水,淡淡云山,泛泛渔舟,闲闲鸥鸟”(《园冶·江湖地》)[48]。同期,另一位艺术家文震亨在其《长物志》卷四开篇就有这样的记述:“语鸟拂阁以低飞,游鱼排荇而径度,幽人会心,辄令竟日忘倦……庶几驯鸟雀,狎凫鱼,亦山林之经济也。”[49]园林中,鸟儿掠檐低飞,鱼儿排萍畅游,则可令雅士舒心,流连忘返,毫无倦意。所以驯养鸟雀、戏弄游鱼,是隐居山林的必备技艺。文士乐意与鸟兽鱼虫为伴,寻求人兽亲和、物我同一的审美境界,使士大夫的尚洁高雅同大自然的幽远恬静达到完美契合,人类性灵与自然生灵息息相通。
在文人墨客的私家园林中,大多适量地蓄养一些动物来组景和达意。尤其在晚明时期,中国古代园林动物配置逐渐趋向明显写意化。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对鹤的描述:“鹤,华亭鹤窠村所出,其体高俊,绿足龟文,最为可爱……空林野墅,白石青松,惟此君最宜。其余羽族,俱未入品。”[50]鹤,体态高峻,绿足龟纹,特别可爱。文人士大夫旷野山居,石岩松林,只有驯养鹤才最为适宜,其余水禽都不够格。自古以来,鹤一直被视为出世之物,是文士高情洁志的象征,这也是鹤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的延伸。又如文氏则认为将百舌,画眉:“于曲廊之下,雕笼画槛,点缀景色即可。”[51]将百舌、画眉、八哥置于曲径回廊、雕梁画栋之下,鸣啭动听,用来点缀景色,委婉地道出文人士流向往广阔大自然的心声。
深受古代文化、哲学思想熏陶,文人造园艺术家在园林设计和观赏中更加注重园林动物的形象、习性,动物配置与建筑造景都要与人的道德情操结合起来。又如百舌,画眉,文氏则认为:“緜蛮软语,百种杂出,俱极可听,然亦非幽斋所宜。”百舌、画眉、八哥经过人工驯养之后,能仿效发出各种叫声,非常悦耳,但都不适合文人所居的幽静之室。如鹦鹉,文震亨指出:“然此鸟及锦鸡、孔雀、倒挂、吐绶诸种,皆断为闺阁中物,非幽人所需也。”[52]鹦鹉十分聪慧,能学人说话,是古代殷实人家必养的一种鸟。然而,鹦鹉及锦鸡、孔雀、倒挂、火鸡等,与文人高远雅致的气质完全不符,所以绝不能成为闺阁中的玩物,更不是隐者雅士所需之物。(www.xing528.com)
又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指出的,“阶前石畔凿一小池,必须湖石四围,泉清可见底。中蓄朱鱼、翠藻,游泳可玩”[53]。在台阶前、假山旁开凿一个小水池,用太湖石环绕四周堆砌,在池中饲养一些金鱼、水草,嬉戏的鱼儿和清澈的池水相映成趣,与假山、叠石交相辉映。又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对观鱼的描述:“……宜凉夜月、倒影插波,时时惊鳞泼刺,耳目为醒。至如微风披拂,琮琮成韵,雨后新涨,皆观鱼之佳境也。”[54]凉爽的月夜观鱼,别有一番美景,水映月影,鱼儿穿梭腾跃,鳞波闪闪,令人耳目一新。至于清风徐徐,泉水潺潺,绿波荡漾,这都是观鱼的绝佳环境。古人临水观鱼,既是在观赏游鱼弄影的自然意趣,又是在享受隐逸遁世的幽居之乐。除了鱼之外,还有禽鸟也常常浮游于水或涉足于水。如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对鸳鸯的描述:“……蓄之者,宜于广池巨浸,十百为群,翠毛朱喙,灿然水中。他如乌喙白鸭,亦可蓄一二,以代鹅群,曲栏垂柳之下,游泳可玩。”[55]鸳鸯适合饲养在宽广的水域,结对成群,绿毛红嘴,水中呈现出一片灿烂的美景。其他的如黑嘴白鸭,也可以养一两只来代替鹅群,曲栏垂柳之下,游水嬉戏,令人赏心悦目。至于百舌、画眉、八哥之类的飞禽,文氏认为将其置于“曲廊之下,雕笼画槛”,婉转的鸟鸣映衬幽静的廊榭,使得游览者触景生情,产生共鸣,激发其对大自然的无尽遐想和无限眷恋。
在中国古典园林中,将动物作为一个重要造景要素加以应用,并赋予其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底蕴,可以深化园林空间的意境和内涵。结合古代园林自然山水及建筑,以某种动物为主来营造富于自然野趣的生态环境,可以更好地满足园主融入自然的心理需求。动物给中国古代园林增添了无限生机与活力,依附泉、池、瀑等之类动态水体造型,在园林中增添鸟兽鱼虫等要素,与其他静态景观相互协调,宜动宜静,营造返璞归真、浑然天成的物境,暗喻着古代文人墨客高洁雅居的入世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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