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集。[清]黎建三撰。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刻本。
黎建三(1750—1809),字谦亭。壮族。广西平南人。出身书香门第。其祖父黎兆衍为附贡生,谙练有才干,其父黎庶法为乾隆十八年(1753年)举人,曾任直隶南宫知县。黎建三自小勤奋苦读,博览经史诸子。乾隆三十三年中举,年仅18岁。但以后10次赴京参加会试,均不第。后于乾隆四十六年应“大挑”之选,分发甘肃,辗转任职于仪州(今华亭县)、安化(今庆阳)、静宁、海城(今宁夏海原县)、金城(今甘肃皋兰县)、西宁(今青海西宁市)、安西、山丹8个州县。除37岁至41岁赋闲家居外,实任知县达20年之久。嘉庆九年(1804年)升任泾州(今甘肃泾川)知州,因遭丁内艰未赴,从此不复出。一生仕途坎坷,奔波劳困,多有惠政。据《浔州府志》等志书记载,他曾多次不辞辛劳巡视农田,教民在河边建水轮取水灌田,捐俸三千修筑堤坝抵御洪水,纵囚回家过年,诸种善举令民众感铭,调任之时,“共泣留之”,甚至立碑纪念。为官之余,勤吟诗词,传世作品有《素轩诗集》。
《素轩诗集》为诗词合集,有诗集6卷、词剩1卷,分别录515首、词38阙。其子黎君弼辑,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刻。后附君弼《自娱诗集》3卷。
诗集所录,大都是西北做官时的作品,描述行旅风情和居官感受,以及记事咏物,迎送赠答等。其诗众体皆备,律篇绝句,古体歌行,风谣乐府,不拘一格。诗歌以表现其坎坷的仕途和复杂的人生感受为多,其中最突出的是表现天涯漂泊,有家不能归的愁绪与抑郁不得志的苦闷。如《题曹午亭斋壁》一首:“怅望乡园路几千,弄晴作雪小阳天。身如大壑随流叶,心似枯桐欲断弦。剩有百忧堆两鬓,谁能一笑住三年。”[495]其他如“不敢举头看明月,因循归计已三年”(《旅夜》),[496]“惊心八月过初三,秋思离绪两不堪”(《新月四首》其一),“也知到得团圆好,只我团圆又怕看”(《新月四首》其四),[497]等等。不单是羁愁满腹,而且生活穷困,如“五载微名未送穷,囊书襆被伴枯桐”(《舟夜》)[498],可见其囊中羞涩、生计艰难,亦可见诗人清廉。诗集中写景之作亦多。诗人长期仕宦于西北,数次奔波于桂甘之间,亲历了祖国山川风光,写下了数量较多的诗篇,描绘大自然的秀美壮丽。如黄河在诗人笔下是波涛奔腾,声势雄壮,“一曲河山雄紫塞,三秋波浪撼长城”(《重九日城西观黄河二首》其一)。[499]而家乡广西的山清水秀,更令人神往,如“两岸峰峦削不成,碧波澈底照人清。少年便作天涯客,但到漓江双眼明”(《忆漓江山水偶成四首》其一)[500]。诗人寄人生感慨于山水景色中,如“满天飞雪下巉岩,履险安危指顾间。争似鳌洲结茅屋,卧听流水坐看山”(《六盘山遇雪》)[501],表达对恬淡宁静生活境界的向往。集中亦有反映民生辛苦、揭批官场黑暗,表达忧国忧民情怀,揭露社会现实的诗篇,如《旱》:“三春萧飒吹秋风,飞沙万里黄蒙蒙。天光熇熇夏日赤,农夫估客无颜色。去年收获仅十一,县官督逋如束湿。富人仓廪陈相因,穷檐升合同琼实。况复今年春,民事那可说,秧针干萎青草死,低田生棘高田裂。可怜野老空较量,日日举头项欲折。更闻道路言,里长相追逼。楼船急牵挽,处处促供役。敢辞冻馁事,上官亦自痛,凶荒救无策。吁嗟!斯言使人哭。我亦穷愁相迫蹙,含酸为作忧旱词。”[502]再如《斗米谣》:“荒年穷氓无托处,眼前生计在儿女。春来即有半亩田,争如瓮乏升斗贮。卖儿买斗米,女子一斗余。深知死不免,且复救须臾。但愿儿女活,宁计老贱躯!富人粟红腐,中人无完裤。大官一夕宴,所费千儿具。吁嗟乎!卖儿买米不满提,人命贱比犬与鸡,吁嗟何以为蒸黎?”[503](www.xing528.com)
清代壮族诗人中,黎建三诗名虽不及张鹏展、郑献甫等名家,但仍属佼佼之士。其诗内容丰富,情韵充盈。嘉庆间广西学政梁上国评曰:“诗中之一吟一咏,皆有真学问、真性情流贯于行间……谦亭以孝廉作循吏,往来数十年,不辍于诗。今读其诗而知其性情之和平忠厚,且以知其政之恺悌慈祥;读其诗而知其学问之明通淹贯,且以知其政之敏炼廉能。至于古体,磅礴豪迈,五言短章,骎骎乎登乐府之堂,而律之俊逸浑厚、流丽清新,固人人所共爱。”[504]当代学者王德明先生于《广西古代诗词史》评曰:“黎建三的诗歌以平实朴素为主,但又有神奇浪漫的一面。对各类题材的处理均能做到娴熟自如,无生硬凑泊之病。虽无特出的风格与题材,但细节中亦自透露出成熟和老到。因此,在粤西诗人中占有一席之地。”[505]
《素轩诗集》中还录有黎建三词作近40阕。词作中写客思的作品占了相当的比重,主要表现人在他乡或旅途中的羁旅行愁,表达岁月不居的伤感和对家乡亲人的思念等。这一类词由于有切身体验和真实的生活感受做基础,故而多具有丰富的细节,细腻生动,真实感人。写爱情之作数量最多,更为典型地表现了其词细腻真切的特点。词很少用典,也不追求华丽的辞藻,而是尽量用平易的语言来表达真情实感,平易畅达,通俗生动。晚清词学大师王鹏运、况周颐极喜黎建三词,况周颐《粤西词见》中云:“素轩词《满庭芳·杨花》一阕,半唐老人极赏之,余喜《木兰花·春晚》云:‘倚阑脉脉几多愁,一把柳丝犹有数。’语不甚深,却似未经人道。又《浣溪沙》云:‘幽兰和露太多情。’《虞美人》云:‘欲将春恨寄平芜。亭外雨丝风片两模糊。’《东风第一枝》云:‘薰风无赖,做不热、不寒晴昼。’亦外孙齑臼也。”[506]总之,在清代中期,黎建三算得上一位多产的粤西词人,亦称得上较有影响的词人。韦湘秋先生于《广西历代词评》一书中称其为“广西第一个壮族著名词人”[507],顾绍柏先生指出他“对后来临桂词派的形成也起了异乎先路的作用”。[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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