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栻(1133—1180),字敬夫,一字钦夫,号南轩,汉州绵竹(今四川绵竹)人,南宋名相张浚之子,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与朱熹、吕祖谦并称“东南三贤”。自幼聪颖,深受庭训。后又师事湖湘学派创立者胡宏,理学造诣愈加深厚。宏甚赏识之,谓“圣门有人,吾道幸矣”。
图9-7 张栻画像
绍兴末随父谪居潭州,创城南书院,又受聘岳麓书院主讲。期间,他邀挚友朱熹来岳麓书院讲学,二人相与切磋、论辩,互有影响,史称“朱张会讲”。培养出胡大时、彭龟年、吴猎、游九言、游九功等众多政治、学术人才,并撰有《论语解》《孟子说》《南轩易说》《洙泗言仁录》《太极图说》等精深论著。他继承并发展胡宏思想,集湖湘学派之大成。清初著名史家黄宗羲曾言:“湖南一派,在当时为最盛。然大端发露,无从容不迫气象。自南轩出而与考亭(朱熹)相讲究,去短集长,其言语之过者,裁之归于平正。”[106]后历任严州知府、吏部侍郎兼权起居郎侍立官、左司员外郎兼侍讲、袁州知府、静江知府、经略安抚广南西路等职。
因政绩卓著,张栻于淳熙五年(1178年)被孝宗擢为江陵知府、荆湖北路安抚使。他不辱使命,治荆有方,政绩如下:
一是肃贪腐,正官风、励军风。上任后,张栻发现荆州“边备深可寒心,军政极坏”问题:不仅驻荆军队规模有限、久乏训练,而且官员贪腐、不作为现象严重,此导致当地盗贼愈加猖獗。为整顿军政、重建秩序,他首先严惩贪官污吏,“一日去贪吏十四人”[107]。继而抓捕和斩杀收容盗贼之奸民,并令贼党相互检举告发,给予立功赎罪奖励。此综合治盗手段,极大威慑盗贼,迫使“群盗皆遁去”,社会治安根本改观。
为扩充武备,他大力发展民兵,将“义勇增多至万五百人,分为五军,军分五部”[108],教导他们农闲时习武,不时检阅、赏罚之。并对亲兵——“神劲”军严加管理,“新队伍,严纪律,明节制”,努力提升军队战斗力。此外,张栻注重改善军政关系,不仅“礼遇诸将,得其欢心”,扭转此前军将与帅守时常关系紧张的局面,而且“加恤士伍,勉以忠义”,为立功队长补官,士气随之高涨。由此,“戎政日修”,边防安全日渐加强。
二是崇先贤,褒忠良,砺士风。历史上莅荆贤良为荆州重要文化资源,发掘利用之,可激发当地士民,尤其是士子见贤思齐、忠贞爱国之心。张栻深谙于边防要地荆州崇奉先贤、褒扬忠良,具有凝聚人心、共卫家国的重要意义,故将唐张九龄,宋寇准、张孝祥等莅荆贤良予以表彰。如为纪念谪荆贤相张九龄,表彰其在荆“伤时感事,寤叹隐忧,则其心未尝一日不在于朝廷”[109]的忠贞品格,他于荆州城上建“曲江楼”,楼名取自张九龄籍贯——韶州(今广东韶关)曲江。
“曲江楼”之建,亦与张栻的兴学重教主张密不可分。作为理学家、教育家的他每仕一地,总要探访当地学校,并召诸生告以孔孟之道,激励他们志存高远、奋发进取,“所至郡,暇日召诸生告语”[110],以期砥砺士风,造就栋梁之材。当发现江陵府学大门正对着城墙,不利师生开阔视野及出入时,张栻主张于城墙凿开一通道,以利“宣畅郁湮,导迎清旷”,并在城上建“曲江楼”,不忘激发士子们的爱国情怀。事后,又请朱熹撰《江陵府曲江楼记》志之。
三是毁淫祠,正礼俗,厚民风。孔子有“不语怪力乱神”之教,理学家继承之,倡导理性、文明生活方式。在民间信仰上,他们主张以“社稷山川”及曾建功立业或立德立言之“先贤”为崇祀对象——此即合乎礼法的“正祀”或“典祀”,与之相反者通常被视为“淫祀”,将被禁毁。张栻于荆州“斥异端,毁淫祠,而崇社稷山川古先圣贤之祀”[111]。禁毁过当地伍子胥祠,因楚人伍子胥为报父兄遭楚平王冤杀之仇,不惜引吴军攻楚,结果导致楚都被攻破、平王遭鞭尸等国难。在张栻看来,此泄私愤之举显损忠君爱国之义,“岂有假手于仇,覆其宗国,快心于其君耶”[112],故禁毁其祠。此外,张栻重视德教,每当荆州百姓因事至府衙,他“必随事开晓,具为条教。大抵以正礼俗、明伦纪为先”[113],努力培育孔子所倡“有耻且格”的淳厚民风。(www.xing528.com)
由上可知,张栻在荆恪尽职守,注重各阶层风习之整肃或培育,努力营造风清气正、淳厚向上的良风美俗。此敬业精神与为政风格,是其自觉将湖湘学“居敬”思想用于指导地方治理的产物。“居敬”思想本肇自周人“敬德”宗教、政治观念,后为儒家承继并作人学化发展,遂成儒家核心价值观念,对引导儒者树立谦恭有礼、严肃认真的人生态度,培养戒慎忧患、奋发进取的理性精神具有重要影响。
理学家继承并发展这一思想传统,从心性修养层面阐释之,提出“主一无适”“涵养须用敬”等著名论断。张栻在《敬斋记》一文中亦发挥说:“心也者,贯万事通万理而为之主宰者也。致知所以明是心也,敬者所以持是心而勿失也,故曰主一之谓敬,又曰无适之谓一。”[114]“持是心而勿失”即孟子所谓“存心”,意指守此良心,勿使放失、迁移。张栻注重“存心”,以此修身养性、治国理政。张栻上述政绩的取得,得益于其在荆所存如下之心:
一存“临事而惧”的忧患、戒慎之心。张栻怀持“临事而惧”的忧患、戒慎之心来荆上任。面对荆州“纲纪委地,无一事不当整顿”之“谫陋”“极弊”困局,张栻深感忧虑,因其与荆州“至重”战略地位极不相称。因责任感、使命感而生的忧患意识一直萦绕于张栻内心深处,他写给朱熹的多封书信屡露此一心迹,如“实不敢自保其久于此,惟是深惧一日必葺之义,思效万分”“孤踪殊不敢自保,然苟尚留此,每事不敢不黾勉”等。
在对军政实施整顿时,张栻常怀戒慎之心,主张须先精密谋划,务求举措得当,“其间曲折之宜,正须精密乃可”,不敢草率、妄为。此外,他在肃清贪腐、捕杀盗贼过程中,既雷厉风行,又不忘诫己毋矫枉过正,“昔人哀矜勿喜之意,每切味之。”[115]
二存“以得民为先”的爱民、养民之心。张栻深沉的忧患、戒慎之心,根源于其诚挚的爱民、养民之心。他高扬儒家以爱民、保民、养民、教民为核心的民本思想传统,在写给孝宗的《江陵到任谢表》中,明确提出“御侮以得民为先,当本根之力护”的治荆指导思想。“得民”贵在“得民心”。在他看来,惟“以固结民心为本”,方能激发民众“尊君亲上、报国疾仇之心”,进而才能“以守固,以战克矣”。
为“固结民心”,他首先改善社会治安,满足荆州民众最基本的安全需要,并为解决当时“田多未垦,茅苇弥望”“民贫悴尤甚”[116]的经济凋敝问题创造条件。他深知此为当务之急,因“人情亦似乐之”。此外,他对义勇民兵亦采取“固结其心”“爱养其力”做法,希冀在危急之际,能发挥他们效命疆场、“可共生死”的重要作用。而张栻对学校教育与人伦教化的重视,则是其对民本思想中“教民”内容的有力践行。
在张栻殚精竭虑的不懈努力下,荆州在不到一年半时间内发生翻天覆的变化,呈现“岁丰人和,幕府无事”新气象,百姓终享“安居之乐”。然而不幸的是,积劳成疾,兼之在荆因弹劾贪官未能成功而生的义愤,终致主动请辞获批正欲离荆的张栻,于淳熙七年(1180年)二月二日遽然卒于官舍,年仅48岁。
张栻临终前仍心系天下,不忘尽忠进言,“犹手疏劝上亲君子远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恶公天下之理。”[117]天下纷纷传诵之。孝宗闻讣后,“深为嗟悼”;四方贤士大夫则“往往出涕相吊,而江陵、静江之民尤哭之哀”,“柩出江陵,老稚挽车号恸,数十里不绝”[118]。朝野上下,尤其是荆州百姓对张栻离世的沉痛悼念,正出于对其生前精忠报国、爱民养民之盛德大业的无比崇敬与由衷感念。嘉定年间,栻被赐谥曰宣。淳祐初(1241年),又获诏从祀孔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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