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歌是在田间劳作时所唱的民歌。农民们在劳动中为了调节情绪、舒缓疲劳,便以歌声发泄情感,同时也能起到愉悦身心、提高劳动效率的作用。荆州地区的田歌自古十分发达,有的甚至流传至今。
先秦时期,楚都郢中和声而唱的形式十分普及。宋玉《对楚王问》中有一段关于楚地歌谣的著名叙述:
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72]
《下里》《巴人》在郢中和者众多,可见当时民间十分流行。和声而歌,并不仅仅存在于楚国都城之内,而是荆楚音乐的重要特点。
郢中田歌又名扬歌,音调悲凉,一人唱、众人和,是一种非常普及的民间文艺活动。《太平寰宇记》记载:“扬歌,郢中田歌也。其别为三声子、五声子。一曰噍声,通谓之扬歌。一人唱,和者以百数。音节极悲,水调歌或即是类。”“扬歌”也写作“秧歌”,但其内容并不止于插秧,而是普遍于农事劳动中演唱。[73]
郢中田歌是一种歌、乐、舞合而为一的综合表演艺术,但其中的舞蹈仅是一些极为简单的随意动作。清代《晃川厅志》中记载了一段田间舞蹈:“岁,农人连袂步于田中,以趾代锄,且行且拨,塍间击鼓为节,疾徐前却,颇以为戏。”这些动作既是劳动,也是舞蹈,在鼓的伴奏下又较为整齐,既达到了劳动的目的,又有了娱乐效果。因此,田歌中的舞蹈只是一些即兴的表演,是歌师情绪所致的简单动作,多为投足挥臂、前进后退等,是一种简单的踏歌。田歌的主要特点仍是歌与乐的密切结合。在多数情况下,乐为歌伴奏,但在歌唱的间歇,乐器演奏又成为主角,因此在田间劳动中,时常歌乐并用、此起彼伏,气氛十分热烈。民间有句俗话即说:“田歌越唱,精神越爽;唱得高兴,做得起劲。”正是这种浓郁的生活气息,使田歌在发展中保留了一人领唱、众人和声的形式,并也影响到楚地的其他歌舞活动,成为楚地歌乐的常见艺术形式。
荆州地区的田歌分为清唱田歌与锣鼓田歌两种。一般而言,平原地区,视野开阔、气候温和,生活环境较为轻松,其田歌多为清唱;而山区环境使视线受到阻隔,人们常以敲锣打鼓的形式来传递信息,大山中常有野兽出没毁坏庄稼、伤害人畜,在耕种季节人们常以鸣锣驱赶野兽,这种劳动生产形式最终成为以锣鼓为主要伴奏乐器的锣鼓田歌。
典籍中记载的有具体名称的郢中田歌,主要有《下里》《巴人》《薤露》等。《下里》《巴人》之歌,最早应该产生于田间垄头。据徐中舒考证,里,从田从土,是古代农村公社的基本组织。古代称土堆为封,称边界为封疆,即土堆必在边界上,以示边界所在。农村公社聚落在中间,田园在聚落外围。[74]因此,“里”的本意当与田地有关。[75]“下里”又写作“下俚”,汉刘向《说苑·至公》曰:“臣窃选国俊下里之士孙叔敖,秀羸多能,其性无欲”;又有《旧五代史》曰:“时延广在军,母凶问至,……曾无戚容,下俚之士亦闻而恶之”,可见下里泛指乡下和田野。此外,“里”又同“俚”,是巴蛮的别号。因此,《下里》《巴人》可能是巴地的土风歌谣。战国时期,楚国势力强盛,吞灭了巴国,在北边建立汉中郡,南边建立了巫郡,这些都是巴人原先的居住之地。巴人已成为楚人的一部分,《下里》《巴人》被楚人接受亦是极自然的事。
《薤露》也是郢中田歌的一种。薤即藠,是一种草本植物,叶细长,根白色,形如拇指,是农家常见的餐肴。薤叶上常挂露珠,古楚人视为神物,用以占卜。至今湖北阳新农村还有用薤草占卜年成的习俗,即取两根挂露的茎叶,视其露珠的相融情况来占卜丰年,如一根薤茎之露被另一根相融不掉,即为吉兆,当年风调雨顺,如果露珠掉落则是凶兆,可能预示着荒年。民歌《薤露》本取材于薤草,这是一种农事习俗的反映,而以薤草占卜年成,更体现出《薤露》最初应该是一种原始田歌。古楚人用它作歌而咏,不仅是对农事的关注,更重要的是通过歌“薤露”,“借用想象去战胜自然力”的一种观念所致。[76]
[1](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第266卷引,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2090页。
[2]李文澜:《湖北通史:隋唐五代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69页。参见郁贤皓《唐刺史考全编》,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3](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第70卷《岑文本传》,《二十五史》第5册,第305页。
[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册,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506页。
[5](后晋)刘昫等撰:《旧唐书》,《二十五史》第5册,第527页。
[6](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下册,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214页。
[7](宋)李昉等编:《太平广记》第197卷,中华书局1961年版,第1480页。
[8]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版,第75、74页。
[9](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第4卷,贾二强点校,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81页。
[10](唐)余知古,袁华忠译注:《渚宫旧事》,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16页。
[11](唐)余知古,袁华忠译注:《渚宫旧事》,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33页。
[12]饶宗颐:《唐勒及其佚文》,《饶宗颐史学论著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第92页。
[13]赵逵夫:《屈原与他的时代》,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453页。
[14](唐)余知古,袁华忠译注:《渚宫旧事》,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66页。
[15](唐)余知古,袁华忠译注:《渚宫旧事》,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25~26页。
[16]参见房锐:《孙光宪与〈北梦琐言〉研究》,中华书局2006年版,15~16页。
[17](宋)周羽翀:《三楚新录》,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10页。
[18](五代)孙光宪:《北梦琐言·序》,贾二强点校,中华书局2002年版,第15页。
[19](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前蜀十·赵蕤传》,征引此条时,误将赵蕤列为前蜀王衍“乾德”年间人,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647页。赵蕤乃唐玄宗时代人,见《新唐书》卷五十九《艺文志》三。
[20]周勋初:《周勋初文集》第6册,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393页。
[21]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历代诗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512页。
[22]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509页。
[23]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第4页。
[24](元)辛元房:《唐才子传》第3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37页。
[25]李文澜:《湖北通史:隋唐五代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22页。
[26]李白《上阳台帖》为纸本,其内容为:“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黄庭坚曾经评说:“李白在开元、天宝间,不以能书传。今其行草殊不减古人。”(《山谷内集》卷二十六《题李白诗草后》)
[27]安旗主编:《李太白集编年注释》上册,巴蜀书社1990年版,第570页。
[28]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上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248页。
[29](清)杨伦:《杜诗镜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938~939页。
[30]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戎昱考》,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36~357页。
[31]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戎昱考》,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340页。
[32]陆侃如、冯沅君:《中国诗史》上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37页。
[33](明)胡应麟:《诗薮·内编》第1卷,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5页。
[34]周振甫:《文心雕龙选译》,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57页。(www.xing528.com)
[35](西晋)陆机:《怀土赋序》,(清)严可均编《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第2册,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2010页。
[36](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评》,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59页。
[37]参见刘维治:《元白研究》,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39~43页。
[38]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3册第427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版,第399页。
[39]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001~2002页。
[40]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1994页。
[41](清)赵翼:《瓯北诗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38页。
[42]陈贻焮主编:《增订注释全唐诗》第3册第427卷,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年版,第477页。
[43](清)董诰等编:《全唐文》第653卷,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942页。
[44]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966页。
[45]程杰:《宋代咏梅文学的盛况及其原因与意义(上)》,《阴山学刊》2002年第1期。
[46]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967页。
[47]陈伯海主编:《唐诗汇评》下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968页。
[48](元)辛元房:《唐才子传》第7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46页。
[49](清)董诰等编:《全唐文》第4册,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4021页。
[50]吴熊和:《唐宋词通论》,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181~183页。
[51]曾照眠、曹济平、王兆鹏、刘尊明编著:《全唐五代词》,以宋绍兴十八年刊晁补之《花间集》跋本与清朱孝臧刻疆村丛书《尊前集》为底本,参校其他各种版本编撰而成,中华书局1999年版。
[52](明)汤显祖语,《花间集》明万历玉茗堂评本卷三。
[53](明)汤显祖语,《花间集》明万历玉茗堂评本卷三。
[54]华钟彦:《花间集注》,中州书画社1983年版,第234页。
[55]乔象钟、陈铁民主编:《唐代文学史》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727页。
[56]詹安泰:《读词偶得》,载《光明日报》1957年2月24日。
[57]陈弘治:《唐大代词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80年版,第139页。
[58]詹安泰:《宋词散论》,广东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86页。
[59]参见刘尊明《来自“花间”,超出“花间”——论荆南词人孙光宪的创作成就》,载《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5期。参见高峰《花间词研究》,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
[60]见任半塘:《唐声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387页。
[61]刘亚虎:《中华民族文学关系史(南方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250页。
[62](宋)乐史:《宋本太平寰宇记》第137卷,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2671页。
[63]见(清)王士祯:《居易录》,丁福保辑录《清诗话》,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134页。
[64]张琴:《唐代民歌〈竹枝〉与文人竹枝词》,《山西大学师范学院学报》1999年第3期。
[65](清)万树:《词律》,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171页。
[66]刘航:《论“采莲”类乐府诗艳情色彩之成因》,《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5期。
[67]任半塘:《唐声诗》,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464页。
[68]闻一多:《神话与诗》,吉林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13页。
[69]李炳海:《楚辞语词与楚地歌舞的关系》,《文艺研究》2001年第5期。
[70](梁)萧统:《文选》第8卷,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375页。
[71](宋)朱熹:《楚辞集注》第7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42页。
[72]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古文观止详注》,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08页。
[73]宋公文、张君:《楚国风俗志》,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321页。
[74]徐中舒:《论巴蜀文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1页。
[75]饶学刚:《楚地田歌〈下里巴人〉源流考》,《民间文学论坛》199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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