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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道融的隽永之韵:《荆州文化简史》

时间:2023-10-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袁昂是南朝梁代书画家,曾在《古今书评》中评薄绍之书法“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乃至挥毫振纸,有疾闪飞动之势”,陆蓥以之评崔道融诗之优美隽永则是公允之论。纪游写景是崔道融现存诗歌中数量最多的一类,这与他漫游湖北、四川、陕西、江西、浙江、安徽、河南、福建等地的经历有关。其次,崔道融的咏史怀古诗善于以历史人物与事件构成感怀历史沧桑的媒介物,表达对现实的感触。崔道融诗多含蓄,蕴言外之意、韵外之旨。

崔道融的隽永之韵:《荆州文化简史》

崔道融(?—约907),江陵(今荆州市荆州区)人,人称江陵才子。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卷七二下记载,他是唐代名门望族博陵安平崔氏子孙。辛元房《唐才子传》卷九云:“道融,荆人也,自号‘东瓯散人’,与司空图为诗友。”“东瓯散人”乃道融晚年避难于闽而自号。从他的诗作中可以看出他曾游历过湖北、四川、陕西、江西、浙江、安徽、河南、福建等地,在游历过程中,结识司空图、黄滔、方干等诗人,并有诗相互寄赠,如《镜湖雪霁贻方干》等诗即是。《新唐书·艺文志五》及《直斋书录解题》著录其《申唐诗》三卷,《东浮集》十卷,均已散佚。清人陆蓥《问花楼诗话》卷一第八说:“道融诗,袁昂评书‘舞女低腰,仙人啸树’,正复似之。”袁昂是南朝梁代书画家,曾在《古今书评》中评薄绍之书法“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乃至挥毫振纸,有疾闪飞动之势”,陆蓥以之评崔道融诗之优美隽永则是公允之论。

崔道融的诗歌多为绝句,题材内容大致可分为纪游写景、咏史怀古,或田园、酬赠、闺怨、宫怨等几个方面。辛元房《唐才子传》卷九说他“工绝句,语意妙甚”,总体而言,其诗歌艺术成就包括几个方面:

首先,纪游写景之作清新有韵味。纪游写景是崔道融现存诗歌中数量最多的一类,这与他漫游湖北、四川、陕西、江西、浙江、安徽、河南、福建等地的经历有关。此类作品即景传情,颇有韵致。以《梅花》为例:“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此诗托物言志,写梅花高标不俗的品格,淡泊宁静的心态,将诗人的性情流贯其间,深得后人的赏识。明代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说:“梅为百卉首领,韵清香远,淡寂孤洁,最为幽人所契。唐人咏之者,偏不多见。此篇前四句,已尽梅本来丰骨面目。后四句,以对梅深情,致爱惜之意。岂国家少孤芳之士,安得怜才者,可与言诗!”[44]赞赏崔诗的同时,惜其唐人少咏梅之作。

图6-7 (元代)邹复雷《春消息图》(局部)(现藏美国弗里尔美术馆)

自崔氏之后,咏梅之作逐渐盛行起来,尤其是到宋代,文人们形成了恋梅、赏梅、咏梅之风。其咏梅诗词数量甚多,内容丰富,艺术上可谓炉火纯青,登峰造极。[45]明清至当代,咏梅诗词代有杰作,自元代以来的梅画中也可见崔氏《梅花》诗意的影响。再如《溪上遇雨二首》其二:

坐看黑云衔猛雨,喷洒前山此独晴。

忽惊云雨在头上,却是山前晚照明。

整首诗深得夏天骤雨之趣,用笔新鲜活跳,生动描绘出一幅动态的山村骤雨图。夏天骤雨本为常见之景,而诗人以“坐看”从容而起,用“忽惊”“却是”跌宕转折,并用拟人化的手法一“衔”一“喷”,形容骤雨之迅疾与猛烈,然后雨过天晴,山前晚照。后世写夏天骤雨之作唯东坡《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黑云翻墨未遮山”方可媲美。

还有《寄人》:“淡淡长江水,悠悠远客情。落花相与恨,到地一无声。”

寒食夜》:“满地梨花白,风吹碎月明。大家寒食夜,独贮望乡情。”仍然葆有唐人即景传情的创作特点,却又诗意盎然。《唐诗评注读本》评《寄人》云:“以江水引起客情,以落花写出己恨,怨而不怒,深得风人之旨。”[46]《寒食夜》将漫游途中的思乡之情写得感动人意。与之相类的还有《峡路》:“清猿啼不住,白水下来新。八月莫为客,夜长愁杀人”,写秋天在外的乡愁,与《寒食夜》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如《月夕》《槿花》《古树》《归燕》《梅》《秋夕》《溪夜》《秋霁》等作品,也都可以称得上是别有韵味之作。

其次,崔道融的咏史怀古诗善于以历史人物与事件构成感怀历史沧桑的媒介物,表达对现实的感触。由于见解独特,阐发新颖,往往给人带来深刻的启迪。如《西施滩》:“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西施滩在浙江诸暨县南苎罗山下的浣江中,传为西施浣纱之地。此诗旨在澄清吴越春秋中的一段史实。当年越王勾践为吴王夫差战败后,困于会稽,以金银、珠宝、美女贿通吴太宰伯嚭,准许越国求和,吴王夫差也陶醉于西施的美貌以致无心国事,让越王勾践获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机会,最终灭掉吴国。但后世有人给西施“红颜祸水”的恶名,《西施滩》正是从为西施洗清恶名的角度立意,构思新颖,并且采用了抒情的笔调:“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寄寓着作者深沉的历史慨叹。

崔道融的咏史怀古诗,总是能在咏怀往古人物与事件时,或破除陈说,或大胆怀疑,或直抒己见,如《过隆中》:

玄德苍黄起卧龙,鼎分天下一言中。

可怜蜀国关张后,不见商量徐庶功。

三国故事中,人们往往看到的是孔明、关羽张飞等人的功劳,而忽视被迫身居曹营的徐庶的贡献,事实上,如果没有徐庶向刘备推荐诸葛亮之才,何来三国鼎立的局面。诗人直抒己见,别有新意却又实事求是。再如,古往今来,大凡诗家提到司马相如,或赞美其出众的文采,或传扬其与卓文君爱情故事。而崔道融《长门怨》却如是说:

长门花泣一枝春,争奈君王别处新。

错把黄金买词赋,相如自是薄情人

长门怨本是自汉代以来古典诗歌中常见的话题,但大体不出失宠宫妃的哀怨之情或自为寄托之意。而此诗的高明之处在于作者以双重视角叙述历史和抒发情感:陈阿娇控诉汉武帝的无情,而陈阿娇所托撰写《长门赋》的人司马相如又何尝不是一个薄情人呢?据《西京杂记》卷三记载,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成婚,后得势,“将聘茂陵人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绝,相如乃止。”无论卓文君作《白头吟》的传说故事是否符合历史真实,但崔道融此诗意在借对陈阿娇的同情而同情卓文君,陈阿娇仿佛成了旁观者,叙述的角度巧妙,立意新颖,大大超越以往《长门怨》的题材内涵。(www.xing528.com)

崔道融还善长对比描写、侧面烘托等艺术手法来增加咏史怀古诗的艺术表现力,如《马嵬》:“万乘凄凉蜀路归,眼前朱翠与心违。重华不是风流主,湘水犹传泣二妃。”用大舜与唐玄宗做对比,同为天子,舜不风流,故死后有娥皇、女英为之悲泣,而风流之如唐玄宗者,却不能救助自己宠爱的杨贵妃,从而表达出对一种现实的无情与无奈。

崔道融诗多含蓄,蕴言外之意、韵外之旨。如《读杜紫微集》:“紫微才调复知兵,长觉风雷笔下生。还有枉抛心力处,多于五柳赋《闲情》。”《杜紫微集》即《杜牧集》,因为杜牧官至紫微舍人,即中书舍人,故称。杜牧长道融50岁左右,早已作古。杜牧为人倜傥,诗中多游冶狎妓之作,道融以“多于五柳赋《闲情》”予以暗讽,意为“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杜牧《遣怀》)的杜牧不过尚空谈而已。再如其《班婕妤》亦有含蕴之妙。明郎瑛《七修类稿·诗文四·意殊句同》说:“唐崔道融题《班婕妤》曰:‘宠极辞同辇,恩深弃后宫。自题秋扇后,不敢怨春风。’曹邺题《庭草》曰:‘庭草根自浅,造化无遗功。低回一寸心,不敢怨春风。’元陈自堂题《春风》曰:‘着柳成新绿,吹桃作故红。衰颜与华发,不敢怨春风。’三诗句意相似,而工拙自异。首诗婉转含蕴,着题说到不怨处。”[47]

再次,崔道融的田园诗多写得恬静闲适,自然亲切,充满活力。崔道融的田园诗继承了自陶渊明、王绩、王维孟浩然以来的诗歌风格特点,不事雕琢,很少用典,以明净朴素见长。如《田上》:“雨足高田白,披蓑半夜耕。人牛力俱尽,东方殊未明”,写农民耕作的辛苦,用语简洁,不着议论,却表达出对农民的深深同情。又如《春墅》:

蛙声已过社,农事忽已忙。邻妇饷田归,不见百花芳。

饷田的农妇太忙了,以致忙得没有时间来看一看眼前的大好春景。曾经在田园诗人笔下出现的蛙声、百花、事农等诗意化的景物,在崔道融的笔下别生新意,对农民的劳动辛苦的同情之意溢于言表

诗人也写农村图景的闲适,如《牧竖》:“牧竖持蓑笠,逢人气傲然。卧牛吹短笛,耕却傍溪田。”牧童、蓑笠、卧牛、短笛、小溪,展现出诗意盎然的牧歌图。还有如《江村》:“日暮片帆落,江村如有情。独对江上月,满船人睡声”,日暮江村,明月船帆,显得旭此恬静安详。尤其是《溪居即事》:

篱外谁家不系船,春风吹入钓鱼湾。

小童疑是有村客,急向柴门去却关。

诗中写眼前日常生活小事,信手拈来,饶有诗意,透露出诗人特有的闲适心情。这种田园诗真可谓洗尽铅华,尽得天然之趣。

其四,崔道融的酬赠之作情韵深厚,使人能明显地感觉到诗中所流淌的感情。《寄人二首》云:“澹澹长江水,悠悠远客情。落花相与恨,到地一无声。”诗歌不作情感的夸饰,唯写东流到海的澹澹江水、落地无声的悠悠落花,而江水、落花却寄托着诗人的无限深情。再如《对早梅寄友人二首》其一:“忆得前年君寄诗,海边三见早梅词。与君犹是海边客,又见早梅花发时”,看到早梅花发,不禁回忆起前年友人频寄的梅花诗,由花忆诗,由诗忆人,友情自然流露,颇为感动人意。崔道融与方干是志同道合的诗酒朋友,他在《镜湖雪霁贻方干》中说:

图6-8 (清代)吴琴木《溪居清话图》

天外晓岚和雪望,月中归棹带冰行。

相逢半醉吟诗苦,应抵寒猿枭树声。

酬赠之作的产生不仅在于朋友之间感情的深挚,更由于志趣的相投。据辛元房《唐才子传》卷七方干小传记载:方干“隐居镜湖中,湖北有茅斋,湖西有松岛,每风清月明,携稚子邻叟,轻棹往返,甚惬素心。”[48]崔道融晚年也是陶醉于山水田园的隐逸生活,所谓“十载元正酒,相欢意转深。自量麋鹿分,只合在山林”(《元日有题》)。逃避社会喧嚣,向往平静闲逸生活,成了他们共通的志趣。晚唐作家王赞撰《玄英先生诗集序》说:“(方)干之为诗,锓肌涤骨,冰莹霞绚,嘉肴自将,不吮余隽;丽不葩粉,苦不棘癯。当其得志,倏与神会;词若未至,意已独往”。[49]崔道融也是当时诗坛“出乎其类,拔乎其萃”者,特殊的时代,相同的志趣,加上卓尔不群的诗才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故有《镜湖雪霁贻方干》这样酬赠之作。

崔道融诗除了上述四类之外,还有《铜雀妓二首》刻画遭君王冷落的妃嫔心态;《春闺二首》表达新婚少妇对远在辽阳戍边的丈夫的无尽相思;《拟乐府子夜四时歌四首》《汉宫词》《班婕妤》《长门怨》《杨柳枝词》等写宫怨闺怨的作品,也大多继承了自《诗经·小雅·白华》、汉乐府《怨歌行》以来的艺术精神,揭露封建制度的残酷与罪恶,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与审美意义。

综观崔道融的诗歌创作,语言简洁含蓄、自然天成,以绝句见长,深得“隽永”之味。陆游《南唐书》卷四云:“五代之际,天下分裂大乱,贤人君子,皆自引于深山大泽之间,以不仕为得。”他们中既有方干、李群玉、陆龟蒙等诗坛名流,也有郑巢、陈陶、邵谒、赵牧、任蕃等落魄才子,虽然他们的身世经历及学识修养不尽相同,但是他们超然于世的心境与聚精会神于诗艺探索的精神则是比较接近的,崔道融就是其中之一。崔道融以淡泊宁静、泰然处之的心态面对现实环境的冷酷,创作出了清新自然、隽永有味的诗歌作品,给晚唐诗坛吹入一股清新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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