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传世作品有《离骚》、《九歌》(11篇)、《天问》、《九章》(9篇)、《远游》、《卜居》、《渔父》、《大招》,共26篇。《大招》也有认为非屈原所作,朱熹集注:“大招,不知何人所作,或曰屈原,或曰景差”[26],经今人考证,也有认为是屈原的作品[27]。屈原以及其他具有类似风格楚国文学家的作品被统称为“楚辞”。西汉刘向辑录此类作品,并命之曰《楚辞》,后世亦多以此称之。楚辞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新的诗歌形式。以屈原为代表的作家所创造的文学体裁后世多称之为“楚辞体”。屈原的作品在后世流传广泛,黄灵庚收楚辞文献,集成丛刊80册,可见后世对楚辞的章句、补注、集注等数量极多,如宋刻本就有7种,明刻本更达到37种,稿钞校本达到55种,近代乃至现代的学者研究文献共计200多种,已形成蔚为大观的“楚辞学”学术体系[28]。
图3-3 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楚辞《离骚》书影
《离骚》是屈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也代表了楚辞体的最高艺术成就。《说文解字》:“骚,扰也”。《尔雅·释诂下》:“骚,动也”,王逸注:“离,别也。骚,愁也。”“离骚”之题解,众说纷纭。后世解释为“离忧”“别愁”等20多种[29]。从文学接受的角度来看,这种文化现象充分体现了《离骚》无穷的艺术魅力。该诗共373句,计2490字,是中国文学史上百世无匹的第一部政治抒情长诗,可谓鸿篇巨制,气势恢宏。诗人在诗中叙述自我,讲述遭遇,表露心境,极具文学魅力。“离骚”不仅反映了楚怀王时期楚国政治的腐败,也反映了屈原内心理想与现实冲突所带来的巨大悲痛。屈原被放逐沅、湘之前,作《离骚》篇,反思、求索和远逝,奏响了诗人命运的三部曲,他善于从自己的志行品格来反思自己。诗中诗人对理想的上下求索,转而远逝,不仅描绘了内心的痛苦,也表现了诗人对楚国前途命运的深刻担忧。屈原高尚的品德、顽强的意志以及崇高的理想融会于诗作之中,体现了极高的艺术境界。诗作还体现了丰富的文化精神,其中勾勒和描绘了诗人崇高的政治理想,“举贤而授能兮,循绳墨而不颇”;诗人热爱楚国,不改初衷,“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他希望楚王能重用自己,重振楚国雄风,“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楚辞·离骚》)。这种崇高的爱国情怀,也成为我国爱国主义的精神源头。
《离骚》对后世影响极大,也受到历代学者文人的推崇。刘勰《文心雕龙·辨骚》评:“《骚经》《九章》,朗丽以哀志”;朱熹《楚辞集注》引西汉淮南王刘安评:“《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30]鲁迅评《离骚》曰:“其言甚长,其思甚幻,其文甚丽,其旨甚明,凭心而言,不遵矩度。故后儒之服膺诗教者,或訾而绌之,然其影响于后来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31]这些评价都极为中肯,反映了《离骚》对后世文学的影响之大。
图3-4 清人萧云从所绘《离骚经序》插图
总而言之,《离骚》既是屈原自述之篇章,又是其表达理想、人格精神的巨著,其中百折不挠、九死不悔的文化精神自此衍生传承、生生不息。在创作手法、艺术表现及语言形式上,《离骚》都有所创新,也奠定了屈原在先秦时期以及后世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天问》是屈原又一篇具有超越时代意义的哲理诗。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叙》:“屈原放逐,彷徨山泽,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因书其壁,何而问之,以泄愤懑。”[32]从楚先王宗庙壁画所绘,引发了对宇宙起源、宇宙时空、历史地理、神话传说、历史人物、朝代更替、君王兴废等一系列哲学、社会以及科学问题的思考。如对宇宙起源,如“谁传道之”“何由考之”“何以识之”等问题,形成了我们对宇宙生成理论的思考;如对君王兴废和社会秩序的治乱,他提出“启代益作后”“帝降夷羿,革孽夏民”等问题。在短短370多句的诗句中,共提出了170多个问题,令人目不暇接,处处惊奇,引人深思。屈原在《天问》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性和哲理思考,是诗人对宇宙、自然、社会以及内心深入体察和长期思考的结果,也体现了诗人身为楚人的历史使命和责任。(www.xing528.com)
图3-5 南宋时期《楚辞·天问》书影
《九歌》等一系列作品充分吸收了楚地民歌的精华,丰富了文学创作维度,体现了这一时期荆州文学创作的又一特征。《九歌》以“九”命名,但并非确数,主要还是指一系列歌辞之意。《九歌》一共包括11篇:《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招魂》。前9篇祀神,第10篇祭鬼,最后1篇为尾声,是大规模祭祀典礼中的一组乐章。楚地巫风盛行,实则是先楚时期南方土著三苗文化与北方华夏文化相融合的产物。王逸《楚辞章句·九歌章句叙》言:“昔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好祠。其祠,必作歌乐鼓舞以乐诸神。”[33]王逸认为,楚地风俗文化与屈原九歌有着密切联系。屈原所作九歌之曲,原为楚国各地民间祭祀之歌、乐、舞,因其词“鄙陋”,故以此为基础进行改编,终成高雅之调。明胡应麟《诗薮》中评曰:“和平婉丽,整暇雍容,读之使人一唱而三叹者,《九歌》等作是也”[34],评论可谓中肯。
以屈原、宋玉等为代表的荆州诗人创作的“楚辞体”文学,与《诗经》并驾齐驱,共同构成了中国文学的两大源头。刘勰《文心雕龙·辨骚》评:“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矣”[35],对屈原的才气、文辞有极高的评价。宋代黄伯思《校定楚辞序》中说:“盖屈宋诸骚,皆书楚语,作楚声,记楚地,名楚物,故可谓之楚辞。”[36]屈原所创造的“楚辞体”文学,“具有楚国地方特色的乐调、语言、名物而创作的诗赋,具有鲜明的地方性,在形式上与北方诗歌有着明显区别。”[37]近代学人刘永济对《楚辞》的文学成就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其文采纵横,亦轹古笼今,百世无匹。观其假象之瑰丽,取境之幽异,铸词之奇伟,敷采之凄艳,可以感天地,可以动鬼神……若夫《离骚》之丽雅,《东皇》之典则,《湘君》之缥缈,《山鬼》之灵奇,《天问》之瑰诡,《九章》之明切,《九辩》之凄缛,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所谓玉水方流,璇源园折者也。[38]
正如刘永济所言,《楚辞》是我国文学史上不可逾越的艺术巅峰。首先,《楚辞》中屈原、宋玉、唐勒、景差等楚国文学家的作品,共同促进了我国文学方式从集体创作到个人创作的转变。《楚辞》中的文学作品大多为个人独立成篇,体现了个性化的创作特点,也更便于作者表露心境。其次,《楚辞》中的作家都十分注重发挥自己独特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楚国独特自然环境、独具个性和巫文化色彩的地域文化元素作为创作来源,作品中热情奔放的情感,丰富的想象,辞藻华丽,辞尚风华,艺术创作方法与现代西方浪漫主义手法可相媲美,东西呼应。最后,广泛运用象征手法,对后世文学创作影响深远。屈原作品中以“香草美人”自喻美德高洁,宋玉作品中的“悲秋”主题,都成为后世文学作品中的“母题”,发扬光大,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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