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最牛的太监非天启朝魏公公莫属。这位大太监号称九千岁,有些阿谀之徒甚至为魏忠贤建起生祠,几个更过分的居然请求让这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太监配祀孔子。如果说这是一场历史的悲剧,未免太恶俗;如果说这是一场历史的闹剧,其间又有无数忠烈的白骨和鲜血。这实在是一场丑剧,反映了高度集权环境中士林的堕落和权术的横行。魏公公到底用了哪些登龙术?他与明亡有什么关系呢?
魏忠贤之所以入宫当宦官,完全是巧合,纯属一时的意气所激。他本是街头小混混,走鸡斗狗、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没读过什么书,但却有丰富的市井处世厚黑学积累。一次,他与众恶少赌博使老千,赢了数千银两。结果被恶少们发现,弄得他困窘异常。愤恨之下,魏忠贤显露出他本性中斗狠的一面。他大叫一声,喝止了追打他的诸恶少,从腰中抽出刀来,当众掏出自己久经温柔乡的“老二”,一刀切下,血淋淋抛向众人。见此情状,诸人一哄而散。魏忠贤并不气馁,随即转行入宫发展。
万历年间,明神宗长子朱常洛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儿子朱由校(后来的明熹宗),小孩子成长过程中最亲密的人只有奶妈客氏以及天天和他一起玩耍的公公魏忠贤。
魏忠贤几乎是看着这位皇孙长大,日夜调护,陪伴玩耍。拉帮结派是各类组织的常态,明朝宫中宦者也是如此。魏忠贤得以入侍皇孙朱由校,是由宫内一名叫魏朝的太监引荐。当时,魏朝的宫内对食是朱由校乳母客氏。所谓“对食”,宫内又称“菜户”,即宫内许多有地位的太监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宫女为其“菜户”。不久,魏忠贤就取代魏朝,与客氏成了一对儿。
魏忠贤在熹宗朝说一不二,很大程度上是沾了客氏的光。客氏是熹宗的奶妈,早年丧母的熹宗在成长岁月中,情感和肉体均对客氏有严重的依赖感。
魏忠贤和客氏相好之后,先把情敌兼原来的保护人解决掉。客氏在熹宗面前说尽魏朝的坏话,魏朝自恃伺候皇帝多年,品级一向高过魏忠贤,不以为然。殊不知,小皇帝对奶妈百依百顺,昔日的情人也已琵琶别抱,小皇帝毫不留情地将其赶出北京,魏忠贤更绝,干脆派人用绳子勒死了他。由此,一步一步,魏忠贤终成熹宗执政时期尾大不掉之势。
明熹宗得立后,依据当时宫内的功劳和辈分,老太监王安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不二人选。但明廷的高级官员和太监任命下达后,受任者一般都要走一种形式,上表辞让再三,过场走毕,才正式上任。恰恰是这个过场的空隙,给予了魏忠贤、客氏可乘之机。此时,司礼监内还有一名叫王体乾的太监,他一直想坐首席太监之位,就和魏忠贤一起撺掇客氏在明熹宗面前讲王安的坏话。明熹宗憨愚年少,对父皇的老仆王安印象又不深,自然一切听客氏的,就扣压下对王安的任命。这样一来,司礼监的掌印提督太监一职就成为空缺。
客氏与王体乾私下商量,表示说可以把这职位让他做,但交换条件是魏忠贤必须做司礼监秉笔太监,而且内外大事,皆要王体乾唯魏忠贤马首是瞻。王体乾一口答应,谈妥后,由客氏进言皇帝,自然马上成事。
魏忠贤当上司礼秉笔太监后,第一步就是把王安贬为南海净军,没几天,他就派人勒死了王安,以畏罪自杀上闻。
明熹宗青春期是个荒唐少年,不仅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又任命客氏儿子侯国兴为锦衣卫指挥使。不久,明熹宗降旨,命户部择良田20顷专门拨给客氏作护坟香火费用,又命工部叙录魏忠贤的“侍卫”之功。
御史王心一规劝:“梓宫未殡,先规客氏之香火;陵工既成,强用(魏)忠贤之勤劳,于礼为不顺,于事为失宜。”明熹宗览奏大怒,下诏斥责王心一。吏科给事中、礼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御史等科道官皆有好几个人谏劝皇帝汲取昔日刘瑾、江彬乱政的前鉴,但大多招致削籍贬官的报复。
这个阶段魏忠贤羽翼未丰,还不敢对群臣太嚣张。魏忠贤知道少年人以习武弄兵为乐,常常在禁宫内操兵演练,以供明熹宗笑乐。由于钲鼓之声不绝,明熹宗一个妃子刚刚诞下的皇子,竟然被震耳欲聋之声震吓而死。
在外廷有所顾忌,魏忠贤和客氏在宫内可以说是“太上皇”加“皇太后”的角色,想办谁就办谁,想杀谁就杀谁。明光宗的美人赵氏,被魏忠贤矫诏赐死;明熹宗所宠裕妃张氏有孕在身,无意中得罪客氏,魏公公断绝张妃的饮食,把她关押在宫内僻静处通堂窄道中,连水也不给一口。连饥带饿近十天,恰遇天降小雨,张妃挣扎爬到瓦檐下,以手掬数滴雨水啜饮,然后,闭声而绝,其腹中七八个月的“龙子”,也一并殒毙。如此饿毙的,还有冯贵人、胡贵人等几个妃子。听说成妃李氏在承幸时劝皇帝不要在宫内习武演操,魏忠贤、客氏怒极,立刻派内监把成妃关押起来。李成妃先前知道张裕妃饿死的惨状,早就有所准备,在过道墙壁间暗地储备了一些吃食,才得以数日不死。后值客、魏二人怒稍解,李成妃被贬为宫女,幸留一命。对明熹宗嫔妃如此,对皇后张氏,客氏也敢下手。得知张皇后怀孕的消息,客氏买通宫女,在张皇后饮食中下麝香等物,造成皇后流产。正因客氏阴毒,明熹宗诸妃嫔有娠,却一个皇子也没能活下来。
明熹宗喜欢当木匠,整日刀锯斧凿不离手,亲自制造家具。每当皇帝工作在兴头上时,魏忠贤就会拿一堆奏折来“请示”。明熹宗十分不耐烦,斥言道:“朕知道了,汝辈自己去处理!”皇上开此金口,魏忠贤自然威福自恣,想提谁就提谁,想灭谁就灭谁。
很快魏忠贤开始在外廷培植自己的亲信。天启三年(1623)首引其心腹魏广微为大学士,先在内阁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后来,他又相继塞进了冯铨、施凤来等人。这些“魏家阁老”,一直为魏公公卖力。同年,魏忠贤本人又兼掌东厂,控制了禁卫军和情报大权。
天启四年(1624)七月,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参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魏忠贤耳目甚众,很快得悉杨涟章奏内容。他非常恐骇,面临着掌柄以来最大的挑战。司礼提督太监王体乾压疏不发,并只挑其中能激怒明熹宗的几条念出,先让皇帝对杨涟生出成见,同时,客氏天天入宫活动,在皇帝耳边大讲魏忠贤忠诚。
明熹宗不怎么在意这种劾疏。听得太多,逆反心理已经养成,他立刻让阁臣魏广微拟旨,切责杨涟。得知魏忠贤正抓紧商量对付自己,杨涟更加愤怒,准备上朝时公开参劾。杨涟所有这些努力,基本上白搭。即使疏奏得达,即使他当着皇帝面历数魏忠贤罪恶,明熹宗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从杨涟奏疏开始,魏忠贤杀心大起。科道诸臣以及朝中大臣,激于意气,文章纷上,一时间不下百余疏,给事中魏大中、陈良训、兵部尚书赵彦、吏部郎中邹维涟、抚宁侯朱同弼等人,先后申奏,或专章,或合奏,无不激切愤慨,指斥魏公公之奸恶。
首辅叶向高三朝老臣,多年官场沉浮,凡事优柔寡断。假使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时,叶向高以宰辅身份率群臣出头,应有制阉党于死地的力量。但他为避祸,任由阉党发展。见百多大臣纷纷上疏激言,叶向高不得不出来表态,先称赞魏忠贤勤劳有功,希望皇帝解其事权,听归私第,以善保始终。又说如此众多大臣指斥魏公公,我叶向高也受谤连,说不定日后与焦芳同列史传(焦芳乃刘瑾大公公死党)。
得知首辅叶向高如此公开表态,魏公公恼怒,命打手徐大化拟旨,矫诏叙述他本人的“功劳”,洋洋数百言,反驳叶向高。叶向高知道北京再不可留,连忙上疏二十余件,力请求去。
明熹宗给叶向高一个太傅虚衔,派人护归叶向高致仕回家。魏公公同党太监王体乾提议恢复廷杖,威胁大臣。公公们说到做到,一些人上书劾奏魏忠贤,立刻在朝上被廷杖至死。
叶向高即罢,继任的首辅韩爌、朱国祯没干多久皆罢,“居政府者皆小人,清流无所依倚”。魏忠贤的狗腿阁臣魏广微更是自编一册名录,共60多人,以叶向高、杨涟、左光斗等人为首,目为“邪党”,密呈魏忠贤,使得阉党可以按册逐步铲除。同时,他又把附和自己的霍维华、阮大铖等50多人制成名录,目为“正人”,呈献魏忠贤以便相次擢用。其实,魏广微眼中的“邪党”,是真正的“正人”;他眼中的“正人”,才是真正的附阉“邪党”。
与阉党相对是被认作清流的东林党。由于顾宪成、高攀龙等人以“东林书院”为大本营大讲其学,东林党由之成形,最初是一个以科考举业为主的准学术圈子。但因这些人声名显赫,逐渐具有影响明政府朝中官员任命的势力,东林党日益兴盛。而以叶向高为首辅的天启初年内阁,其实可以说是东林党一系人马掌权。正是由于杨涟首疏揭发魏忠贤罪恶,一下子把东林党推到与阉党对决的前线。讨厌和尚憎及袈裟,魏公公自然视东林党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时一个士林败类崔呈秀出场了。为了得到魏忠贤信任,崔呈秀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要认魏忠贤为干爹。魏忠贤大喜。经历杨涟等百余号大臣弹劾自己一事件后,他正想在朝臣中拉拢一帮心向自己的人,准备在外廷增加势力。崔呈秀的投靠,正是绝妙时机,故而与魏忠贤一拍即合,当即成为公公不二心腹。
于是,魏公公以皇帝中旨的名义,重新起用崔呈秀为御史,并开始了对朝中异己力量进行大规模的屠杀。
阉党的大理寺丞徐大化率先劾奏杨涟、左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等。魏忠贤矫诏,先把二人抓起来。很快,汪文言被逮入狱。主审此案的阉党许显纯、田尔耕等人捏造罪名,把御史周宗建、黄尊素等四人削籍。随后阉党工部主事曹钦程出面,劾奏赵南星、高攀龙、黄尊素、魏大中等人收受贿赂。
崔呈秀向魏忠贤呈献《天鉴》《同志》两部名单录,把叶向高列为东林党之首,《同志》列陈宗器等词林部院卿寺等大臣,登名造册,以供阉党抓人有依有据。阉党王绍微又献《点将录》,这个目录更是鲜活形象,以《水浒》一百单八将为蓝本,其“首领”为“天罡星“36人,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时雨叶向高、浪子钱谦益、圣手书生文震孟、大刀杨涟、智多星缪昌期等;又有“地煞星“72人,包括神机军帅顾大章、旱地忽律游士任等。
天启五年(1625)秋,杨涟、左光斗、周朝瑞、顾大章等先前劾奏魏忠贤最有力的言官即被逮捕入北镇抚司。阉党许显纯更是阴毒,严刑拷打诸人。杨涟等人坚持不认罪。
许显纯将这些同僚剥去衣服,裸体反接,戴枷受刑。杖打之后,又处以夹刑,日夜拷打,惨毒无比。打了十多天,诸人已经连跪都跪不住,均身荷百余斤大木枷匍匐于地受杖。
20多天后,首疏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的杨涟先被拷打死。死时土囊压身,两只大铁钉贯耳,惨状让人不忍卒睹;紧接着,魏大中被打死,尸体溃烂,筋骨皆碎;接着,左光斗、周朝瑞等人相继被残杀。“辽案”主犯熊廷弼也被押入闹市,公开问斩。根据吴应箕《熹朝忠节死臣列传》统计,死于魏忠贤阉党之手的,最早是被杖死的万燝;汪文言一案左光斗、杨涟等6人惨死;阉党李实诬奏致死的有周顺昌、高攀龙、李应升等7人;以逆党罪逮入狱中拷打致死的有王元相等16人;刘铎之因作诗嘲讽魏忠贤被杀于市;苏继欧等7人因得罪阉党被缢死;赵南星在戍所被折磨死。每弄死一个大臣,阉党许显纯就会剔取死者喉骨装入一小盒内,在封识上写清死者姓名,送交魏忠贤验信。
紧接着,阉党疯狂在朝廷进行“大清除”,把不附于己的尚书李宗延、张问达以及侍郎公鼐等50多正、副部级官员削逐出廷,朝堂为之一空。(www.xing528.com)
同时,魏忠贤遍植私人党羽于要津。所以,当时的朝廷,实为魏忠贤朝廷,他本人获得明熹宗赐印,文曰“顾命元臣”。客氏也有赐印,文曰“钦赐奉圣夫人”。
明熹宗根本不知外朝之事,终日与客氏、魏忠贤游玩。魏忠贤借助东厂特务机关,肆意横行,破家败户,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三族九宗,均顿成齑粉。一般官员百姓自不必讲,连宁安长公主儿子李承恩这样的皇亲,由于魏公公贪图他家中御赐器物,便诬其偷盗宫中御物,逮起来弄死,把财物抄收后全部运入自己宅中。
天启六年(1626),锦衣卫去苏州逮捕吏部主事周顺昌时,苏州市民颜佩韦等人率众勇为,打死缇骑特务三人,最后周顺昌以及要救他的颜佩韦等五烈人皆被杀。此类民变也是一个苗头,说明明王朝的统治日薄西山。
魏忠贤一改以前太监上疏自称“奴婢”的称呼,自称“臣”;此时的魏忠贤,已经被宫内宦官们称为“九千岁”,只要是逢他生日,“千岁、千岁、千千岁”之声,轰响若雷,在禁宫中经久回荡。外廷大臣更有无耻者,拜见魏公公时称谀他为“九千九百岁”,比皇帝只差“一百岁”。
为了显示威仪,每次外出,魏忠贤均乘坐华丽异常的羽幢青盖文轩车,四匹如龙骏马拉引,周遭握刀骑卫锦衣卫列侍,加上优伶、百戏、厨传、下人等杂役人等,随从万人左右。
客氏更是当仁不让。每次出行,盛服靓妆,有太监王朝忠等数十人皆腰缠红玉带作前驱,随从甚众。她还常常在禁宫内坐乘马车四处游逛,到乾清宫圣驾休息处也从不下车。为了进一步尊崇魏忠贤,满朝文武和内廷太监,皆不敢直呼其名,只称其为“厂臣”。阁臣以皇帝名义拟票,动辄曰“朕与厂臣”。
人一旦无耻起来,创新的花样也特别多。天启六年(1626)夏,浙江巡抚潘汝桢以感恩的名义,在当地为魏忠贤建“生祠”,即活人纪念馆,地点位于关羽庙和岳飞庙之间。他上疏谀赞魏公公“心勤体国,念切恤民”。由此一来,天下阿谀官员群起效仿,魏公公生祠遍天下,祠坊均属“奉旨”而建,额题都是“广恩”“永恩”“崇德”“崇仁”“报恩”一类的上嘉好名。而一祠所费,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上百万,均从公库支出,外加刮敛民财。
魏忠贤的个人崇拜发展到极点时,国子监生员陆万龄上疏,提出要以魏忠贤与孔圣人并誉,理由是魏公公“芟除奸党,保全善类”。他还一一比拟:孔子作《春秋》,魏公公作《三朝要典》;孔子诛少正卯,魏公公诛除东林邪党。生员朱之俊更绝,他免去上书走衙门的麻烦,直接在大路上张贴小广告,声称魏忠贤的功劳,“在大禹之下,孟子之上”,应该把魏忠贤像搬入孔庙与孔子并坐。京城读书人都无耻到这个地步,可见阉党对士人的摧残有多剧烈。
所谓乐极生悲,明熹宗因多年痛饮纵欲加上狂吃春药,身子骨日渐不行了。天启七年(1627)秋八月二十二日,明熹宗“驾崩”。时年仅23岁。明熹宗死前,曾召异母弟弟朱由检入宫,嘱托后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位荒淫君王衷心希望弟弟能成为“尧舜”一样的明君,并要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张皇后,最后切嘱皇弟一定信用魏忠贤。
当时,信王朱由检泪下如雨,连连点头不止。
在熹宗灵前,魏忠贤和客氏两个大恶之人哭得肝肠寸断。此时的悲痛,全无一丝作戏成分。一是因为多年的情分,二是因为他们内心中产生的那种黑色不祥的预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信王朱由检是明朝最后一位皇帝,即明思宗崇祯皇帝。为试探新帝的意思,魏忠贤上表乞辞官职。新帝乃老成谨慎之人,佯装不许,先稳住魏公公。但是,客氏已经没有在宫中待下去的理由,她灰溜溜地搬出皇宫。
崇祯皇帝继位时年仅17岁,处事却非常冷静、机敏。登基后,他不仅没动魏忠贤,还很快颁旨,授魏忠贤的侄子和侄孙以“铁券”,先行稳住魏忠贤。江西巡抚杨邦宪等人仍旧上疏申请为魏忠贤建生祠,诏报不许。这似乎是魏忠贤要倒霉的信号。
原本是魏阉党羽的御史杨维垣政治嗅觉十分灵敏,他与表叔徐大化详商后,决定先行参劾崔呈秀,准备以之押宝。如此,阉党倒台,他就会成为首批倒阉党的“功臣”。世事确实可笑,熹帝死后,第一个跳出来与阉党对着干的人,竟然是最早替魏忠贤把忠臣顾大章牵入熊廷弼案中的阉党骨干分子。
崇祯帝顺势,先罢崔呈秀之官。不久,下诏给予首先上奏为魏忠贤建生祠的浙江巡抚潘汝桢以削籍处分。接着,工部主事陆澄源上疏,指出魏忠贤所受恩爵过厚,但未敢显斥。紧跟而至的兵部主事钱元悫不客气,上劾魏忠贤不法,又有浙江贡生钱嘉征上书,详详细细列明魏忠贤十大罪恶:“并帝”“蔑后”“弄兵”“无二祖列宗”“克剥藩封”“无圣”“滥爵”“邀边功”“伤民脂膏”“通同关节”等。
魏忠贤得知几个人弹劾他的消息,并不知详情,急忙跑入宫中,跪哭自诉于崇祯皇帝。见昔日威风八面的魏公公如此,崇祯帝心内暗笑,就让他的同党太监王体乾大声朗读钱嘉征奏疏。
魏忠贤跪听,惊骇至极,汗下如雨。面如死灰的魏忠贤出宫回家,绞尽脑汁,想起崇祯帝当王爷时有个宠信太监徐应元是自己昔年乡间的老赌友,便攀住这根“救命稻草”,连夜送无数珍宝于徐公公,表示自己要把东厂太监的职位让与老徐,让他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崇祯帝不是熹帝,立刻叱责徐应元受贿为魏忠贤进言,下诏把他谪戍于远地。
十一月,崇祯帝下诏免去魏忠贤东厂太监等要职,不几日,下诏贬魏忠贤凤阳安置,将客氏交浣衣局收押,同时对他们进行抄家。
大公公昔日杀人无数,想到自己很快要到锦衣卫诏狱中的那个活地狱之中,绝望之下,思前想后,魏忠贤自缢于房梁。
首恶除掉,崇祯帝力催吏部、刑部官员协查办案,终于在崇祯二年(1629)公布“逆案”名单,颁示天下:
首逆凌迟者二人:魏忠贤(魏忠贤已死,只能戮尸),客氏。
首逆同谋决不待时者六人:(崔)呈秀及魏良卿,客氏子都督侯国兴,太监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
交结近侍秋后处决者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薛贞,吴淳夫,李夔龙,曹钦程,大理寺正许志吉,顺天府通判孙如冽,国子监生陆万龄,丰城侯李承祚,都督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张体乾。
结交近侍次等充军者十一人:魏广微,周应秋,阎呜泰,霍维华,徐大化,潘汝祯,李鲁生,杨维垣,张讷,都督郭钦,孝陵卫指挥李之才。
交结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输赎为民者:大学士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宗道,尚书王绍徽、郭允厚、张我续、曹尔祯、孟绍虞、冯嘉会、李春晔、邵辅忠、吕纯如、徐兆魁、薛风翔、孙杰、杨梦衮、李养德、刘廷元、曹思诚,南京尚书范济世、张朴,总督尚书黄运泰、郭尚友、李从心,巡抚尚书李精白等一百二十九人。
交结近侍减等革职闲住者,黄立极等四十四人。
魏忠贤亲属(可能是姻亲疏属)及内官党附者又五十余人。
魏忠贤逆党定案后,漏网的党羽多次蠢蠢欲动。更可笑的是,崇祯帝派去整理逆党的吏部尚书王永光本人就与阉党是“同志”。他后来与奸臣温体仁多次谋划翻案,均因崇祯帝的坚定态度而未遂。
这位新君对魏忠贤及其同伙极端厌恶,日后有人上章举荐阉党人物霍维华等人重新为官,崇祯帝怒下诏旨,把举荐人谪戍重罚。此后,其党偃旗息鼓,不敢再言。明朝灭亡后,福王朱由崧跑到南京建立小朝廷,漏网阉党阮大铖冒定策之功,援引杨维坦、徐景濂等阉党复起,大肆残害东林党人等异己,钩心斗角,直至南明覆亡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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