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的老童谣唱道:“月亮菩萨弯弯上,弯到小姑进后堂。”不但小姑是住在后堂的,老墙门里的所有女卷和孩子都住在后堂,后堂是墙门里女人和孩子们的天地。
儒家的“礼”的精神,对宁波老墙门的生态起若潜移默化的指导作用。所谓的礼,表现的正是“有差别的人际关系”。旧时的宁波人比较注意男女有别、内外有差和尊卑有序的礼仪原则,并将它贯彻到自己的生活方式中。因此,在一座老墙门里,中厅与后堂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礼仪区,正如一般的小户平民,也将楼上与楼下分作两个不同的礼仪区一样。前厅与中厅是男主人与男宾的活动区间,而后堂不但是家族内眷的生活区,也往往是女宾的接待区。这种源于“男女授受不亲”观念的礼仪行为,却契合了一种实际上的生活习惯,即男性的礼仪偏向严谨而公开,而女性的交往偏向随意而私密。
让我们再走进月湖边上的银台第。在这里,一个带有普遍意义的有趣现象,就是从中厅通向后堂的三个通道——中厅的堂后门和左右两条“过路”边门——这并置的三道门户,门扉都是由外向里(由前向后)关闭的。也就是说,中厅的男人们掌握着通向内卷居住区门户开关的权利。很显然,在这里有一个“男权主义”的概念:男人们办正事的时候,女眷和小孩不准干扰。当然,女卷和孩童依旧可以通过后门与外部交流。出入后堂的通道,常常就是后门。
从河水中“长”出来的高培,有小台阶引向水面,那是洗涤的埠头和私家码头。
宁波老墙门的后门是一个实用性很强的通道。正如正门更多地偏向礼仪和正式,后门则偏向世俗与非正式。后门不但是女眷、孩童和下人的出入要道,而且日用的粗物,如柴米油盐一般会从后门进入,而它的实用意义也在于,后门能更近距离地通向厨房、磨房和仓房。后门的另一作用是进纳礼品,礼单从正门进入男主人的案头,而实际礼品则从后门由下人搬入内室。这就产生了日后一度非常流行的“开后门”的说法。有条件的民居,后门往往距河埠头不远,甚至直通河汉。银台第的后门,原来就是一个埠头,不但供日常汲水和浆洗,而且可以靠泊船只,以直接搬运货物。(www.xing528.com)
然而也并不是说女眷、孩子和下人不能到前厅和中厅活动,只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老墙门中轴线上的所有门户是主人和男宾的通道,而下人和女卷大多走边廊和檐下,即由“过路”和“搂梯弄”组成的“旁路”,而且尽量不能走出声音。这就与小户平民有很大的不同。小户人家比较随便,只要不挡道、注意礼让以及客人优先即可。大户人家的“礼多”与“仪繁”有关,他们往往认为“必要的形式”与实际的内容同样重要,甚至形式会大于内容,因而有时让人感到迂腐,感到过分的繁文缛节,而平民百姓只讲究恰如其分的“客气”。
有意思的是,宁波人尤其讲究“客气”,虽然这一个词汇表面上看是“客”的气度,但是它所评述的恰恰是主人待客的态度。它要求主人就像客人对待他那样的虔诚和一丝不苟,即以一种“客”的心理和气度来待人接物,达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谨慎和周到。在宁波的风俗中,“客气”具有多重的含义:诚心待人;礼仪周到,给对方以超于期望的赐予;给人面子,满足别人的虚荣心;热情,让人有信任和可依赖的感觉,等等。所谓“礼多人不怪”、“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行得春风有夏雨”诸如此类的谚语俗话,都说明了宁波人在处理人际关系时长远的辩证思维和恰当的礼仪姿态。
后堂就不一样,它不再如前厅的严谨、中厅的讲究.它是墙门里的女人和孩子们快乐的天地。这里有老妇的佛堂、姑娘的闺房、佣人的偏房、孩子的书房,也有家庭的厨房、库房、磨房、柴房。当男人们分宾主正在前厅撑着架子吃力地正襟危坐、寒暄敷衍的时候,宾主双方的夫人们则可能正在后堂热烈地互诉日子的艰辛不易、儿女的孝贤愚钝,或者传播着道听途说的新闻朝报、流言飞语。也许前厅的宾主正在为一句话语反复斟酌推敲的时候,后堂的夫人已经打开衣柜把那些自以为漂亮的衣衫褂帔、鞋脚袜手一一展示评价,甚至会谈到婚儿嫁女的种种意向。开放的前厅空间,心灵是保守封闭的;而在封闭的后堂空间,心灵却是主动而开放的。
这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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