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中文化研究第3辑：家史书训，身正为范，节俭为美

陇中历来贫寒，陇人多倡节俭之美，重视家教传承。牛树梅出身贫寒，自小对节俭体验深刻，其弟牛树桃曾在《思源录》里记载了家人尤其是兄弟二人生存的不易。在《纪略》开头，牛树梅便在上谕、奏折大事后，首先着重记述了前来宣圣谕的县主留宿学舍、家中而导致的换铺红毡的小事：

时家中止有补疤旧红毡两小片，闻县主来，即命铺在学舍。学舍，冷屋也。继而请往家斋，以便食宿。荣方起，则见儿辈卷毡而趋先往铺之。次日早饭后，荣公仍欲往学舍。客甫起，又卷毡而前，晚归复然。公临行叹曰：“自人及物，毫无宦气，今时所未有也。”[1]

此时，牛树梅的子弟们不以“补疤旧红毡两小片”为丑陋寒酸，不以在学舍家中客人面前的辗转使用而羞赧，毫无骄奢淫逸之心，以朴素简单为美德。子弟们自然又毫无做作的行为，显示了牛树梅长时间坚持杜绝骄奢淫靡、以勤俭持家、待人接物讲究朴、诚等美德教育后代的良好结果。牛树梅在其后还回忆了自己以往在任上的“小气寒酸”，竟连后厨的秽水缸也要“水清到底”：

衙门、公馆厨中秽水缸，往往饩米、肉菜杂沓倾倒，挑秽水者利其然，不吝多钱，包挑之以为喂猪䁆粪之资。水愈浓，则钱愈多。司厨者亦利其然。两相利而暴殄无极矣。余昔候补时，有人亦许厨者数百文。继而水清到底，辞不挑，则减价，且诳之久，而犹然。挑者怒而去，则欵然温慰之，不敢复要一钱矣。今犹未免于此。[2]

司厨者与挑秽水者相互勾结，浪费粮食肉菜，已然成为常见现象。牛树梅改革后杜绝了这种现象，竟使秽水缸“水清到底”，司厨者“不敢复要一钱矣”。牛树梅的“小气寒酸”，是唯恐“两相利”的恶性循环而致使“暴殄无极矣”。

无论仕宦还是乡居，牛树梅都强调不以“寒酸”为耻，而要坦然、自然地践行节约。他将节约精神贯穿到微小处，成为他生活的信念，并希望将这种美德信念载入家史书训，传递给子弟，以振兴家运，改善国运。在入川任按察使之前，牛树梅之弟树桃亡故，牛树梅为其弟《思源录》作序两篇，极力申明此意。牛树梅引述了其弟牛树桃之语：

子孙能知祖父之艰难，则先业可以不堕。……顾念后之人久习温饱，必渐生骄奢，清夜深思，是用耿耿，无以为计，聊述祖上以来流离困苦之状，并愚兄弟数十年来，身所经历，以为吾后人告。呜呼，家运兴衰，子孙之贤愚为之；子孙之贤愚，先灵之兴戚视之。[3]

牛树梅肯定了其弟对牛氏先人流离困苦及牛树梅兄弟二人经历的记述，并以此告诫垂示儿孙，戒绝骄奢之心，继承家业。牛树梅重视对子孙的教育，希望以家史书训为载体，培养弟子品德，维持家运：

呜呼，弟每言先世，际明末之乱，播迁者千余里，流落者十六年，其间所遭足以系后人长思者何止百千？独惜遗墨绝少，无由仰溯苦踪耳！于是，就其所传闻与其所及知，手书成册，以述先世以示子孙，心精一屡，直上下条，贯于无穷。[4](www.xing528.com)

牛树梅对节俭的重视处处体现在为官生涯之中。牛树梅多次强调要保持儒生气节，做官清正廉洁，不要为了“发财”和“享福”而做官。在《纪略》中，牛树梅用自传方式记录自己生活和做官中的点点滴滴，身正为范。牛树梅长期在四川担任地方官，每任一地，均能身正为范，人称循吏。《清史稿》称其：“以不扰为治。决狱明慎，民隐无不达，咸爱戴之。”[5]《纪略》收录了上任四川按察使前后的奏议、上谕及来往部分信函：

该员历任地方，循声卓著。（臣）到川后访其政绩，（佥）称该员悃愊无华，廉静不扰。在官之日，每襥被亲历四乡。咨询民间疾苦，抉求幽隐，彰别是非，善良赖其扶持，顽梗渐以格化。风声所树，而民俗为厚。[6]

兹据骆秉章奏称，该员历任地方，循声卓著，此时需才孔亟，似此恺悌益民之吏，岂容置散投闲？[7]

在到任四川按察使之前，牛树梅于壁帖留誓，并留遗子侄诗：

此次出门，苟有一毫发财之心，享福之意，宜受天诛。[8]

世泽绵远，孝子贤孙。千枝万叶，只看命根。胸填俗气，虽富犹贫。续兹家世，一顶儒巾。[9]

未出门而于祠堂立下毒誓，可见心志之坚毅。他告诫子孙不以金银为重，家世兴盛，在于读书，保持儒生气节。在赴任途中，牛树梅“从行者亲友三人，仆一人，行李一驮”，随行人员与物品，极其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