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宏海
三脚班是赣南采茶戏的组成部分,演出团队由演员、司鼓、二胡手三类人员组成。其形式简单实用。选一处稍平坦的地方用门板搭个舞台就可以开锣唱戏。先打上一通亮台的锣鼓告诉观众演出马上开始。一听到锣鼓声,还在吃晚饭的孩子们急忙放下碗筷,拼命催父母带他们去看戏。三脚班表演传统节目有《睄妹子》《钓拐》等短小节目,演员不多,一人演山花(丑角),一人演花旦,加上一个小生一个青衣即可。若再加上若干个配角则可上演用时较长的节目,如《上广东》《大功夫》《瞎子闹店》等。
赣南人喜欢饮茶,与人交流都说客家话。三脚班起源于采茶,人物说唱用客家话,所以在赣南各县市能得到流传。传统的采茶戏曲调是典型的乡愁之音,在外地的赣南人只要听到采茶戏音乐就会情不自禁地说:“这是我们的家乡戏”,内心涌起一股暖流,生发无尽的思乡之情!
位于香山下的龙州三脚班在虎山、安西、小江小有名气。这个团队曾经拥有一批演技水平较高的演员。山花演得好的数坑口的郭敬忠,外号叫丫头芝。丫头芝的两个徒弟,坑口郭爱文和中和郭德星以及庙下湾钟宏盛,他们山花演得很好,还能演奏一些乐器。犁壁山下的游泳桥不仅能演山花还可以反串其他角色。饰花旦的演员有钟三妹、罗美英,饰青衣的演员赖二姣、钟二秀。钟二秀是郭敬忠的妻子,外号白米萝或头白米,他和丈夫丫头芝常常同台演出,夫妻二人配合默契,常常令观众身临其境。
乐队主胡郭爱金,喇叭吹得如行云流水,竟然可以连续演奏半小时不停顿。樟树郭训基、郭敬贵,上石头钟福兴,他们的二胡演奏也很出色。库下镇赖昌贤及庙下湾徐为宗,锣鼓节奏把握准确,听起来很有味道!
龙州的三脚班可谓是人才济济。新中国成立初期,安息区人民政府以龙州三脚班为基础成立了“安息区文工团”,配合政府做宣传工作。
三脚班演出的传统采茶戏节目有《大功夫》《大睄表哥》《上广东》等。剧情主题内容是劝诫人们远离黄、赌、毒:染上恶习的人终于落得可悲下场,劝人浪子回头金不换,重振家声图兴旺。这些传统节目歌颂社会正能量,很有传承的价值。现实生活中时常听到妻子数落丈夫:“你这个死鬼打牌不怕输,你再去打牌一定会落到戏文里唱的那样讨饭过日子。”由此可见,采茶戏影响之深广。青衣白米萝主演《大功夫》,剧中规劝丈夫别在外闲游浪荡,戒掉赌博返归正道,凄婉的唱腔和着哀怨的琴声,演员和观众都情动于中,潸然泪下。(www.xing528.com)
农民对家乡戏情有独钟,百看不厌。龙州老圩街上有一座戏台,钟氏宗祠里也建有一座戏台。晚场演出天气好就在老圩的戏台演,要是碰上刮风下雨就移到祠堂的戏台上演。即使寒冬腊月,村民听说丫头芝今晚在祠堂里唱戏文,也会打着火吊照明赶来看戏。丫头芝在《钓拐》节目中饰演“刘相公”。剧中有一段念白:“东呀子聊,西呀子聊,一聊聊到南山坳,南山坳,实在是好……”这段念白在丫头芝夸张滑稽的表演下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有趣。他把一个争强好色、仗财欺人又屡被捉弄的土财主演得惟妙惟肖。丫头芝的出色表演往往把台下的观众逗得捧腹大笑,那些走夜路赶到祠堂看戏没有凳子坐的人只好站着看戏,哪怕站得双腿发麻浑身冻得发抖也不愿错过如此精彩表演。
当地人把唱戏的人和看戏的人作了一个比喻:台上唱戏的人是癫佬(疯子),台下看戏的人是鹅佬(傻子),疯子们穿得花里胡哨在台上又唱又跳,台下挤了满场的傻子一动不动倒是很安静,一个个伸长脖子两眼死盯着戏台,十分专注。演职人员平时种田,农闲时也会应邀赶庙会唱戏,演出费双方自行商定。过农历年之前戏班主召集人员排练好节目,过了年正月初二就可以整装出门到各地巡演。过了元宵节就停止巡演,结账后各自回家耕种去了。
各地的三脚班表演水平高低不同,演艺风格各有所长。同演一出《补皮鞋》,花旦们也同演一段《打鞋底》,演员表演打花扇走台步,有的人舞步走得生硬拘谨,有人的舞步走得流畅优美;舞扇有人舞得呆板不欢,有人舞得似锦花一团亮丽。演员们的身材容貌嗓音表情各不相同,观众看戏也看人。看戏虽然图个热闹和开心,但也要懂得欣赏,如果演员演技特差,观众也会在台下喝倒彩把演员轰下台去。平时戏迷们有兴致就扯开嗓子唱上一段,模仿演员念上几句台词自娱自乐一番。还有那些学拉二胡的年轻人,把二胡拉得特响,咿咿呀呀,曲不成调,连鬼听了都觉得心烦,简直是在制造噪音,听者赶紧捂住耳朵跑开。那些初学者可不管那么多,兴致勃勃勤学苦练绝不偷懒,总想着有一天像琴师一样坐在戏台边拉琴。龙州三脚班演职人员都是农民,文化程度不高,有些人还是文盲。所演的节目并没剧本供人学,徒弟学戏全靠师傅身传口授,徒弟必须牢记台词并学会动作。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有些徒弟出道后比师傅演得更好更受观众喜欢。
1949年跟着国民党部队撤退到台湾的赣南人,到了80年代台湾当局允许老兵们回乡探亲。有一年,一位老兵从台湾回到老家小江镇柳塘村过年。这一年龙州新组团的三脚班来到了老兵的屋场演出,当这位老兵听到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采茶戏锣鼓和曲调,显得非常高兴与激动。几十年了没有听到家乡戏,没想到回来还能看到采茶戏。老人竟然拎上一台能收音、录音、放音的三用机,录下了采茶戏带回台湾。他说听到采茶戏就像回到家乡,以解思乡之愁。录完音后,老人包了个99元的大红包给戏班以表谢意。这是一份重谢礼,能抵得上两个晚场的演出费呢。
又有一年,龙州三脚班巡演到小江镇埠下村,晚场曲终人散后,本屋场有一位妇女很热心,她找到戏班主说:“刚才那个唱戏文的老嫂子今晚就跟我睡吧,我们也好聊一聊天”。戏班主见她主动过来安排人员住宿,连忙表示感谢并向他解释:“刚才唱戏文的老嫂子是男的,他可不能跟你睡。”“是男的?”戏班主看她还将信将疑,就从人群里一把拉过已卸妆的游永桥,对她说:“刚才唱戏文的老嫂子是这位老哥扮演的。”这不会有假了,善良好客的妇女显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他是女的呢。”说完转身想走。大伙却嚷开了:“你别走啊,你找老表跟你睡我们不会告诉你老公的。”“老表要是没有钱,我说你就大方一夜吧!”“老表不敢去就干脆我跟你去吧。”这些农民整天跟着牛屁股后面使犁耙,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开心的机会,开起玩笑来使你哭笑不得。面红耳赤的嫂子气恼了:“你们别狗抢骨头乱咬,当心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虽然是误会,却可见游永桥的反串水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逝者如斯,龙州的三脚班早已成为往事。如今的乡村过了年再也看不到有三脚班的表演了,但三脚班作为采茶戏的组成部分,现在仍然有不少三脚班的爱好者。在信丰城时常可看到三脚班的表演,也可看到一些老人一边慢步江边一边听戏,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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