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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丰那些事:父亲种田务农,化身熬萝卜高手

时间:2023-10-1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父亲种田务农是一把好手,熬萝卜是生产队里无人可以替代的唯一人选。熬萝人,是村里人的习惯说法,即用传统方法加工生产信丰香干(脚板)萝卜。父亲则把盐称好重量,亲手一层萝卜一层盐撒在洗净的萝卜上,直到装满一桶又一桶。队长给父亲派一助手,一人操捞子,一人用耙子,二人合作,把白嫩如玉的萝卜一捞子一捞子捞起倒入另一个熬桶中。

信丰那些事:父亲种田务农,化身熬萝卜高手

李逸安

我家原来在信丰老县城北郊的水北村坝上生产队,这里有传统的种、熬萝卜习惯。

“老三,搭棚熬萝卜了!”“三哥,熬萝卜了!”“三叔,熬萝卜了!”60多年前,每年冬至前后白萝卜成熟时,生产队长都会这样吩咐父亲。父亲在家里排行老三,高大英俊,心灵手巧。泥木工、篾匠等活无师自通,盖个矮房子,家中的竹木器生活生产用具,基本上都能自己解决。生产队里年纪比他大的叫他“老三”“三佬仔”,年纪比他小的称他“三哥”“三叔”“三大爷”。父亲种田务农是一把好手,熬萝卜是生产队里无人可以替代的唯一人选。

熬萝人,是村里人的习惯说法,即用传统方法加工生产信丰香干(脚板)萝卜。一个“熬”字,说得十分贴切、周到。独具风味的信丰萝卜干就是靠精耕细作、精巧手艺,慢慢熬制出来的。生活就是熬一熬,要历经漫长的苦熬,才会有上好的味道。生活就是熬一熬,熬过年少,熬过青春,熬着成长,熬着变老。每个岁月静好的背后,都是负重前行的苦熬,每一个明媚的时光,都是熬出来的精彩。

于是,父亲和生产队长一起来到萝卜地里,选择一块面积较大、平整、离水源较近的萝卜地作为萝卜加工场,在河岸上自家的竹林里砍几根竹子破篾、打桩,摆开架势,盖起萝卜棚来。

萝卜棚一般位于萝卜地的东北角上,坐北朝南,主要用来熬萝卜师傅晚上住宿、守场和存放熬萝卜的食盐杉木桶等生产原料与工具。萝卜棚高2米,宽2米,长4—5米,半圆形拱顶,盖二层晒萝卜的篾片竹席,左右和后面围的也是破旧了不能晒萝卜的篾片竹席。棚子最里面用二张长条木凳,搭几块木板,拼成一张床,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然后放上一张草席,一床棉被。稻草是一种温暖的草,儿时至年轻时的冬天,我是躺在稻草上度过的。那时每当天气转凉,母亲就会在木板床上面铺满厚厚的稻草。一张松软、舒适的稻草床可以睡到来年的初夏。每次垫上新的稻草,好比过上新的生活。

萝卜棚门口是一字排开摆放着的十几个直径约1.5米,高约1.2米的杉木大熬桶,经过检修、紧㧜、试漏,正以全新的面貌投入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就可以开始熬萝卜了。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队长吹着出工哨子,沿着各个屋场,一路高喊着:“男人挑水桶,女人带菜刀到萝卜场劈萝卜!”往萝卜场走来。不一会儿,全生产队的男女劳动力都集合在萝卜场里。

一声令下,大家一起把萝卜连根带苗拔起,堆成一堆一堆。远处地里的萝卜也拔起挑过来堆在一起。接着妇女们围在萝卜堆周围,坐在自己带来的小板凳上,用菜刀在木板上切去萝卜苗与萝卜根,把萝卜从中间一分为二劈成二块放在萝卜篓里。三个女人一台戏,许多的女人围在一起干活,真是有说不出的热闹。说笑话的,讲荤段子的,论家长里短的,打情骂俏的,哈哈大笑的,加上嬉闹的孩子,宛然一幅优美生动的农家作乐图。

男人们在父亲的指挥下,一组约10人从桃江河里不停地挑水倒入一个大熬桶里,另一组2人抬着劈好的萝卜倒入水中,再一组一人掌萝卜耙子、一人掌大捞子,把水中的萝卜搅匀洗干净,捞起来滴干水,一层一层倒入另一只干净的大熬桶里。父亲则把盐称好重量,亲手一层萝卜一层盐撒在洗净的萝卜上,直到装满一桶又一桶。熬萝卜关键技术在撒盐上,盐多了,萝卜干死咸香味少,且盐霜太厚色彩难看;盐少了,遇上不好的天气,萝卜干容易变质腐烂。

一天下来,十几大桶熬上了盐,堆得像小山似的,如白玉般的萝卜立在萝卜场上,散发出淡淡的、略带一丝丝甜味的萝卜清香漂荡在空中,沁人心脾,让人感受到萝卜丰收的喜悦。(www.xing528.com)

天渐渐夜了,月光如银,照得大地一片光亮。父亲在家中吃完晚饭,濯洗过,手提马灯,嘴里含着一支卷烟,不急不忙往萝卜场走去。刚上小学的我拿上一本小人书,跟在父亲的后面,有点趾高气扬地往萝卜场走去。从我记事起,大多数时间都是父亲要我陪他一起在萝卜场值夜“照场”。有时甚至在萝卜场过大年。就在萝卜场这张稻草床上,父亲给我讲了“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等等许多古人发奋读书的故事,使我从小有认真刻苦读好书的榜样和力量。小小的萝卜场留下了我儿时的太多记忆。

薄暮的空气极其温柔,微风摇荡,送来一阵阵寒意。躺在铺着厚厚稻草的床上,暖暖的舒服极了。闻到空气中有稻草香味,有萝卜甜味,有泥土气味。柔软的白色月光照在棚前一长溜排列整齐,装满熬好了盐并遮盖了篾席的白萝卜大桶上,大自然的优美、宁静和谐在这星光与萝卜场的默契中,不期然地淹入了你的性灵。躺在床上,望着棚外的月光和棚内柱子上挂着的马灯,听着父亲讲故事,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父亲只能半睡半醒,时刻关注着棚外的天气变化。

早晨,待我醒来时,父亲已不在床上。棚外一片白蒙蒙,远处的树木房屋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西游记》里所说的仙境似的。路边的小草,地里的菜叶都缀满了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就像到处都撒满了珍珠。此时,父亲正在平整场地和准备今天的生产用具。

萝卜场第二天的工作是“倒桶”。所谓“倒桶”,即把头天撒了盐熬在大木桶里的萝卜,逐桶用耙子和捞子从上到下捞出来倒在另一只空桶里。这样,原来堆在上面的萝卜就倒在另一只桶底了。如此能使桶里的萝卜熬盐均匀。队长给父亲派一助手,一人操捞子,一人用耙子,二人合作,把白嫩如玉的萝卜一捞子一捞子捞起倒入另一个熬桶中。一桶归还一桶,连盐水一起倒过去。这件工作很费力,一捞子萝卜20—30斤重。在寒冷的冬天,倒完这些萝卜桶,往往也大汗淋漓,浑身冒热气了。如此倒桶需倒三次,三天后这些桶里的萝卜就可以出桶晾晒了。

萝卜出桶晾晒分两步,第一步晒在水笪子上。水笪子,长2米,宽60厘米左右,用较厚竹条篾,横纵稀稀编成一方格一方格的像晒烟叶用的长方形笪子。二张叠在一起,下面绑二根比笪子稍长一些的杉木棍。萝卜要人工一块一块,切口朝上密密地摆放在上面,然后两人抬着斜放在萝卜场周边早已打桩固定好的1米左右高的横竹杠上。这样既通风又能晒太阳,能使萝卜水分干得较快。晒萝卜时,全生产队男女劳动力一起参加,捞萝卜的,放笪子的,摆萝卜的,抬笪子的,工作协调,紧张有序,热火朝天,欢声笑语,大家都沉浸在劳动和丰收喜悦当中。这场面至今难忘。

数天后,待萝卜块的水分稍干后,就可以把它们倒在铺在地上的篾竹席上晒。这就是第二步。

从此开始,这些萝卜就必须每天下午太阳下山时收起来装在一个一个直径约70厘米,高约90厘米的小杉木桶里,让男人赤脚或穿上专用草鞋一层一层踩结实,第二天早晨日出后再倒出来扒均匀让太阳晒。如此反复,直到完全熟透,成为货真价实的信丰香干萝卜。

这段时间的日日夜夜,父亲都坚守在岗位上,亲力亲为,不敢懈怠。

父亲从少年起就开始在自己家里跟着祖父学习熬萝卜,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互助组、合作社、高级社、人民公社生产队里也一直担负着熬萝卜的重任。工作虽然忙碌辛苦,但那时的人们性格都是格外开朗豁达,善于苦中寻乐。偶尔在雨雪天气中忙里偷闲,邀上几个好友打斗吃,或买来一只小狗,或买来一条新鲜的草鱼,煨狗肉、刮鱼生,喝碗热水酒,打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好朋友几个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给他们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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