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随处可见的奇特古榕-《信丰那些事》

榕树在我们赣南随处可见，但树形奇特有点历史的古榕也属稀罕。安西圩这种古榕也只有四棵。

从县城到安西，沿着信安公路，越过石门迳的山峰，弯过莲丰河角子，便是个平平坦坦的小盆地，一条平行于安西河长约两公里的笔直笔直的公路直达安西圩，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崇墩河边中山公园一株高大的榕树。中山公园说是公园，实际就是一块坪地，是公社开大会、放电影、重大聚会及周边生产队晒谷子的重要场所。据说当年为纪念中山先生是要立公园的，最早还有个戏台，不知为何，现在只留下这么一个地名和一个牌楼，那会在这设了一个通往县城的长途汽车站，说是站，其实就姓许的站长一个带着全家在中山公园旁边盖了栋小房，既卖票又接车，还要服务旅客、招待司机，不过在安西圩也算个名人，连公社干部都要买他的账，谁出门都要坐他的车，车票还特紧张；班车开始是每天一班，后来发展为每天两班，其中一班是路过到虎山的（也由安西汽车站负责，站长随车服务），那时的班车沿途都停，不那么准点，这榕树底下就成了人们候车小憩的场所。这棵榕树高达十几米，胸径也有两米，树冠庞大，像一把巨大的阳伞，枝叶稠密，浓荫覆地，甚为壮观。傍着树，人们支了个凉棚，树下放了几张小几和竹椅，摆几个茶碗和茶壶，兼卖些凉粉小吃，活像一个乡间小茶馆，等车的旅客，放着大包小件，喝着茶，听着崇墩河哗哗的流水，海阔天空地神聊，等着班车的汽笛。这也是一种独特的乡景乡趣。

从中山公园榕树边的木桥越过崇墩河，往右进入安西圩的下堡街，左边是河（信丰桃江河）东片规模最大的完全小学—安西小学。安西小学原是座文昌宫，南邻崇墩河，古木参天，风景秀丽，与中山公园相向，水环树荫，是传教授业办学的风水宝地，安西的所有人才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1926年，由安西装谷楼绅士郭华文本着孔子“有教无类”儒家思想，兴教为民，造福子孙，培育英才，募捐资金初办信丰县安息乡立耕读小学堂，安西开始有了正规的现代教育。后因战乱及校址狭窄等原因，由地方开明绅士代宗林、曾毓秀等人牵头，将原校迁至下堡文昌宫。校址迁到文昌宫后便逐日扩大，初建砖木文昌阁楼二层八巨柱，六间教室，两个学生寝室及教师住房若干，还有戏楼，运动场等。初设初级小学后发展为全日制的完全小学，到我上学时，已有六个年级十余个班。

中山公园没成公园，四周围墙裹着的安西小学，倒是一座十分漂亮的花园，上迳河、崇墩河两条河在她的下方交汇，紧邻交汇处是学校的主楼文昌宫，旁边有一个真正的花园，松柏、桦树、梧桐、樟树整齐排列，间杂着水仙、石榴和杜鹃花，姹紫嫣红、婀娜多姿，还有一个类似水帘洞的小假山；树下都有一张长长的马条石石凳，是学生们晨读和自习的好去处，偶尔也会躺在那里伸伸懒腰；夏日里则是学生们课余赏花扑蝶，逮蜻蜓、听知了的绝佳场所；学校的每排教室前有一条万年青铺就的甬道，校舍四季鸟语花香，景色别致，拿现在的话来说极有洋范，即使今天也难见这种西洋景；在学校中央的操场边，有一个小小的山包，山包上也盘着一棵榕树，树根爬满了整个山包。从远处眺望，呈舟形的安西圩就像一条船，这棵榕树就像竖在船中的一根桅杆。

说起来也叫神，两河夹着的安西圩，多少年来都没出过大的洪涝灾害。老辈人说，就是因为这几棵榕树，安西圩像条船，安西小学那棵榕树是桅杆，其余几棵榕树则是撑船的篙，水涨船高，每当洪水来临，安西圩就会自动抬起来，随水漂起，尤其是砻钩潭的这棵榕树着力最大，这听起来有些玄乎，但大自然的秘密，原也无处不在。(www.xing528.com)

老辈人还说，就有那么一年，两河发水，漫过了街道，涌进了店铺，水深盈尺，好在圩上店铺的屋基石墙高出地面达两米，还能经水泡一阵，家家把铺板下掉，上上栅栏，屋里的家具、木桶等杂物从前店浮到后店。亏得安西圩的排水系统特别完备，阴沟设置极为合理，洪峰过后，洪水一退，街面积水也很快流干。这场景我没见过，我倒是经历了两次发水，一次是上迳水库刚修好，就来了一次洪水，上面发话，怕新修水库大坝不能承受山洪，让大家提前做好预防，街坊们卷起铺盖搬到装谷楼公社粮管所，这粮管所就是一个大粮库，建在坡顶上，也许是粮库的缘故，地名就叫装谷楼；因为粮库要防潮，库房离地面架了足足有一米的支架，地面铺的是水泥石灰混凝土，干燥舒适，我们就钻在支架下铺床憩息。第二天平安无事，就有人回家了，第三天警报解除，我们虚惊了一场。第二次是两河合流后修了水轮泵的第二年，汛期来临，瞬间的倾盆大雨铺天盖地，水轮泵没有及时拉闸泄洪，奔腾汹涌的洪水像脱缰的猛兽在水轮泵处受阻，冲垮了水轮泵，又沿着马井的农田，顺着上迳河旧河床席卷而来，漫过了农田、街道和公路，也漫了公路旁的几口鱼塘，一直冲到砻钩潭的老榕树才有所收敛。有些胆大的居民，竟有兴致在打捞上游冲下来的木头、家具、杂物，甚至有家禽家畜；还有的在公路上捕鱼捞虾，丝毫没有对洪水的恐惧。不过砻钩潭的这棵榕树确实神奇，洪水冲到这在砻钩潭形成巨大的漩涡，漩着漩着不知不觉水流好像都钻进了榕树底下的洞里，剩余的水流缓缓地流向下游。

砻钩潭的这棵榕树是这几棵榕树中最大最老的一棵，具体什么年月，老辈人也说不清楚，甚至有人说有圩就有这树了。它盘踞在砻钩潭边的巨石上，矗立在上迳河畔，冠围就像一个硕大的房间，竟有五六米，高达一二十米，枝繁叶茂，浓荫蔽天，景观奇特雄伟，有一种铺天席地的气象，看上去就是一座绿色的大山；树底下巨石旁有一个有别于圩镇居民的小村落，盖有数十间民房，地名就叫榕树下。这榕树的根极为奇特，盘根错节攀在整个巨石上，而且凌空曲起直插砻钩潭中，形成一个个树洞，起伏不定，砻钩潭本来就水深幽静神秘莫测，而榕树下的居民又在榕树旁边修了一个神位，我们都不知叫什么神（安西人信“老爷”神），加上种种猜测和传说，这榕树就成了神树。平时，谁也不敢下潭，只有在夏日炎炎，太阳当空，“小把戏”才敢成群结队爬在榕树根上戏水游泳，而这时总会有一个成人哑巴（是个孤儿，住在圩背，我们也不知道他叫啥名，都管他叫“哑佬”），背着鱼篓，拿着鱼叉在这树里捣鼓，总能捣出许多稀奇玩艺，鲥鱼、甲鱼、秤星之类，有时会突然钻出一条大蛇，“小把戏”们吓得惊呼，他却不以为然，乐得咿哩哇啦，沿着河岸溯流而上，满载而去。大伙明知树洞里宝贝多多，也没人敢铤而走险。后来“文革”中，造反派用“哑佬”充当打手，伤人无数，“文革”结束后，谁也无法与他计较，不过后来他还是暴病身亡，人们说这也算报应。

第四棵榕树在仙人潭边，我也只是在有记忆时见过它的影子。原先仙人潭边有个关帝庙，庙前就是一棵古榕，等我晓事时，庙没了，古榕也砍了，庙的后殿改成了公社的综合加工厂，有做红粬的、榨水粉的、牵腐竹的、烘饼干的、还有一个养猪场，规模还不小。

现如今，安西圩只剩下榕树下这棵古榕形单影只，见证着安西圩的变迁。安西小学的那棵榕树，在“文革”时连同文昌阁楼的巨柱和花园的树木及马条石一起，当作封、资、修一块砍的砍了、拆的拆了，盖了公社礼堂。公社礼堂就盖在砻钩潭边上，在小镇上还算雄伟壮丽。而中山公园的这棵榕树在水轮泵垮塌的洪水中，河堤崩岗倒在了河中，也给锯了。这些着实有些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