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办老工茂汽车修配厂成功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94辑

1933年春季，我想要发挥自己的才干，就得独立经营。童年时代看到外国人那么富强，就是因为工业发达。工业发达了，国家才能富强。于是我就给自己要兴办的工厂起名为工茂汽车修配厂，意指工业茂盛。

办厂首先要找好厂地，我先后找了几处均不合意，最后在袁坑沿街路东租了张金岭的两间门面房，后面一个院子四间房。我一面修房，一面筹划资金，除在李云舫厂里分到的原材料、零部件外，还有200多元现金，我又给老家写信，叫他们把当来的房子典当出去，以便在天津买些工具材料来。不久家里回信，说已准备好1000多元。我接信后立即回天津买了些工具材料，就又回到开封。资金共合2000多元，又添了学徒曹发义、卜锡恩等几个人。后来又从天津找来钳工和喷漆工，就干起来了。

办厂要想站住脚，就得和同行业竞争。这个问题也是我考虑好久的事了。刘峙当省主席时期，南方人较多，汽车司机多数也是南方人，地处山货店街的宝亨汽车行就是南方人办的。所以省政府修汽车、买材料总是到宝亨家。但是他们技术太差，修过的汽车往往几次返工还不能用。有一次一辆雪弗兰小轿车坏了，经宝亨修了几次都没能修好，经我检查后，两天就修好了，司机们很满意。又一次，省主席坐的别克大型轿车出了问题，发动机发动不起来，宝亨修了好几天，找不出毛病，司机又来找我，不到半天我又给修好了。从此司机们对总管汽车的主任说，不要再去宝亨家了。我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多了。

不久，吴胜角又由天津迁来一家字号，是德发出租汽车行。该行在天津是四大车行之一，是很有名气的。经理也是天津来的，还有大股东李发全。因为我常给李发全修车，彼此熟悉了，他不断来我处串门谈话。他看我的汽车材料不全，数量也不多，就说：“我给你介绍天津汽车材料行，行里有厚友。可以先发货，月底付款。”他替我联系了天津大利汽车零件行。经理姓袁，他的货大部分是从美国订的，比较全。我就开了应用货单寄去，货很快就发来了。这样经过多次往来，双方都很讲信用。有时急用，打个电报，两天就可收到发来的货物。渐渐的我的生意局面就打开了。

那时开封还有几家汽车行，他们修理技术差，多数是靠卖汽车零件的。他们有一种敲竹杠的恶习，利润定得很高，如万利成，一根风扇皮带要卖十几元，一个分火芯也要八九元，其他紧俏零件就更贵。我则采取薄利广销的办法，规定毛利不超过30%（运费、箱皮等杂费在内），各单位顾主们比较满意，我的生意也逐渐增多，人员也不断增加，设备也陆续运来，不久又添置了镗缸机、车床等。

开封的交通运输事业也是不断发展的，特别是长途汽车营业部开始时仅有十多部老旧汽车，以后又新购了雪弗兰、福特等载重汽车。汽车多了，需要零件也就多了。他们从外地购进，但常常是缺这少那。我则是根据开封现有的各种车常损材料计划购进的，如汽车前后钢板、电瓶、轮胎、内部活塞、缸筒、连杆瓦、气门等。特别是加大号的常坏件，如雪弗兰的丁轴、后半轴、大小八字轮等大件，每件价格一般都是几十元、上百元的。因为货源充足，品种对路，不算省政府和一些小单位，光每月卖给长途汽车站的货就由两三千元增长到九千多元。还有机床加工，特别是镗缸机的收入，每月净利一千七八百元。此外，代销美孚、亚细亚汽油也不少。由于我们管送，我们的营业额就渐渐增多了。火车站虽然有一个汽油公司，但是他们不管送（那时开封还没有三轮车，而我们由天津购来一部，可装汽油十桶），他们的营业额就赶不上我们。

因为我们修车的顾主多，所以厂大门外常常有十多辆汽车停在那里待修，生意非常兴隆。就在这个时候，美孚公司的外国人来开封了解汽油销售的情况。看到我们这里停靠这么多汽车，就进厂看看，他们找我谈话，问开封有多少车，外县有多少车。谈了很久，最后他说：“你们同不少的有车单位都有联系，可以多销售一些汽油、机油。”又说：“听教会的牧师说你们很不错，我们愿意叫你们代销。”后来公司就送来了一块镗瓷牌匾，我们店就兼作他们的代销店了，代销油款，月底总付。这样一来，资金周转快，就更能发挥作用了。有时，天津材料款可用油款汇去，材料收回就可以交油款，非常方便有利。

做生意要精打细算，要以少量的钱办更多的事，能节约的就不多用，能自己做的就不向外边买，例如工具套筒扳子是自己做的，各种规格都有，很多汽车配件也是自己制造的，例如各种小型引擎活塞、连杆曲轴、偏心轴等等。用人也是一样，要人少多办事，一个人顶几个人用。以修车为例，一个小组可接三至四部车，交叉作业，能使人不闲，总有活干。还要有个记工制度，每天在某工号上做活，就记到某工号上，一个工号有多少工时，只要做就能显示出来，每月统计一次，就知道完成的情况了。学徒送货，没有货送就参加修车，一般是采取轮流的办法。新进厂的学徒，先在前边站柜台看门，学习接待顾主。教育学徒，一般是在晚上，大家相互交谈，介绍经验，提出注意事项。谈的内容很多，技术、原材料、零件名称及作用等等，特别注意安全教育。(www.xing528.com)

财务收支方面，在开业之始人少就想出人少的办法。对外修理有分类发票，各有专用本。例如：机器加工一本，人工修理一本，销售零件一本。内部开支也分类，如日用、伙食、工资等。工资账每人几页，可用一年。后来客户增多了又采用每单位一个专用本。例如：长途汽车营业部、省政府、河务局、黄委会等，每星期小结一次，并不太忙，就能知道修车、加工、销售等各项的收入。每月总结一次，就能知道一个单位一个月的交易额。天津进货也是专户登记，每月总计某行来货若干，一目了然。后来天津好几家都来货，青岛、上海也都有了交往，经常给我们发货。厂里人也增加了，会计、出纳、货物保管、工具保管、营业等都有专人负责。但是都不是各干各的，而是互相协作。

对修车的估价，开始只我一个来搞。分零修、中修、大修、有镗汽缸、镶缸套、挂瓦及各部拆装、修理、配件等。每接受一部车，不分大中小修，都要先检查所修的部位、换新件、修旧件、改装件，都要一一估出价格。各种材料、工费、试车油等也有一定指标（定额），这些也都是根据档案的存根。各种不同车型，如大道济、捷母西、雪弗兰、福特等，也都分别定出不同的标准。顾主若有附加要求，就另外计算。

有了会计制度，收支心中有数。有了余款就不断添置设备，增加人员。流动资金宽裕了就要作长期发展的打算。原来的房东看我生意好，不断提高房租，有时还说要收回，我就决定买房。由于一般房子不合用，就买地皮自己设计建厂房。先买到大袁坑沿路西一块房基地，带几间破房子。然后就有计划购买砖瓦、木料、石灰、钢筋、水泥等建筑材料。我买的建筑材料都是比较好的，例如，砖买名牌白堂边村王治烧的，比一般砖贵三分之二；石灰去铁炉买好，在铁路边上包车皮运来；水泥、钢筋都是高号木桶装的；木料也都是榆木。各有各的账，总共花了1万元。材料备齐后，我就带领木工、泥工、小工等动工建造，可是只盖了五间门面，门窗尚未装好，就听说日本侵略军打到离开封不远了。我就叫暂停安装门窗，因恐军队占用，暂时用砖砌上，院里房内放有砖瓦木料等，不好住人，就先不动它。

写到这里，又想起前几年的事，为了工厂的发展，也为了方便顾客，我厂于1934年就安装了电话。那时私人厂店装电话的很少。由于有电话，各单位要什么材料，打个电话就可以及时送到。有些单位的汽车临时坏在路上，打个电话，我们立即派人带着必要的工具骑自行车去修。这样车主、司机都很满意，对厂的发展也有好处。

企业不断发展，人员不断增多，职工（大部分是学徒）生活也逐年改善，吃的大米白面，副食也有提高。有病的到指定诊所治疗，医疗费记厂里的账；厂里还备有平安药、急救药，不断补充备用。在卫生方面，洗澡、理发都由厂里开支，毛巾、肥皂都由厂里发给，以后还发了工作服。年节放假，外地的厂里根据平时工作表现，还增发一定的津贴路费。职工家里来人，乡下的、外县的都住在厂里，在厂里吃饭，给予生活方便，以调动他们的干劲。个别职工有不良作风的，如嫖赌、酗酒等，都是以说服为主，有的夜里谈两三个小时，说明利害，直到下决心改过，还要看他的行动。在这方面我也下过不少功夫。

由于我是城市贫民出身，又当过学徒，平日见到的许多东西都是有技术的人创造出来的，所以我对劳动创造世界的道理有一定的认识。在建筑厂房时，院里打有一口井，我就叫人在井壁上砌一块石碑，上写“劳动之光”四个大字，下款写的是“工茂汽车修配厂同人立”。我给同行业送贺匾，也写的是“全体职工敬赠”。这样对职工们也是个荣誉，能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在旧社会，经营企业的人往往要受到军阀部队、政府机关、警察、特务以及一些流氓的敲诈勒索。他们用各种名义敲竹杠，我也多次被非法拘留、受刑。结果是自己受了苦，还得请客、送礼、花钱、方能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