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平日修车和一些司机们混熟了,1926年一天,一位叫周福荣的司机背着掌柜对我说,他和几位同事想给我介绍工作。我说我才学两年多,恐怕不行。他说:“我们几个人商量过,都认为你行。我们早就想给你介绍工作,就是没机会。最近从河南来了一位朋友,也是天津人,到北京找汽车修理工人,来了将近一个月,还没有找到,我们就想介绍你去。”找修理工人的人叫李云舫,是吴佩孚部第四军汽车队的。北京人有技术的不愿到外省去,技术差的又不敢去,所以月工资60元(当时北京月工资30元)也没人去。周福荣等人就介绍我,说我年纪虽小但很能干。李云舫见我又小又瘦,有点不大相信。但因为找不到人,也只好说:“试试看吧!”因为怕掌柜知道,我就偷偷跑出来。这时曹锟垮台,我哥哥赋闲在家,生活十分困难,我就把预支的60元工资,除了买日用品、被服用去十几元外,其余全部留给我哥哥,随李云舫南下了。
到郑州时,因为军阀混战,火车没煤烧,只好烧柴火,所以一时通,一时不通,我们只好住在旅馆里等。李云舫带我到郑州警备司令部汽车队找同过事的司机玩。我们到那以后,听说他们有一部小座车坏了,从北京请来一位工人也修不好,很为难,就叫我去试试。我去一看,北京来的工人就是灯市口王洪宾修理汽车行的学徒。之后,我就对小座车粗略地检查一下,没发现缺少什么。然后又检查了电瓶、电路、点火、活塞,又看了进排气门是否按次序,结果都没问题,最后发现是链条错了牙。修好以后,又调整了正时点火次序,一试就开运了,经路试良好。警备司令部司机们高兴极了,都要请我吃饭。这样一来,李云舫才算放了心。李云舫告诉我,他心里一直嘀咕,生怕别人指责他,说他带个小孩子回来。
两天以后,火车通了,我们又随火车南下。司机们送我们上车,李云舫对我更客气,再也不叫我背东西了。到了许昌,车又不通了,我们又住下。许昌驻军旅长马及第部也有几辆汽车。李云舫带我去汽车队看望几个老同事,谈话间提到有一辆车多次修不好,正没办法。李云舫就介绍叫我看看,我只用十几分钟就看出问题来,并指出要抬下机器才好下手,因为离合器装反了。经拆除改正后,试验良好。他们又是酒肉成席地招待我,李云舫更加高兴了。
在许昌停了两三天,车通了,我们就到了驻马店军部汽车队。汽车队住在一个盐场里,司机和助手共有十几个人。一见面,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很不满意,谁也不理我。李云舫说我技术还不错,他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停两天开始修车,先修军长那辆小座车。一检查,汽车冻裂了一个六寸长的口子,还往外鼓着,这个活比较难。补缸我也没干过,只是在北京看见人家干,自己留心,也还记得用哪些东西。没有工具就得借,驻马店没有铁工厂,我就到铁路修配厂借,借到了鞋底板牙、英制丝扣,又找一块钢料,自己做了个丝锥。四分之一紫铜棍买不到,就去找铜匠铺打铜勺的,定做几根紫铜棍,回来自己加工锉细锉圆、钻眼。钻头也是土法自制的。过了一个多星期,汽缸修好了,装好后试车很好。军长陈文钊也是天津人,在修车时,他经常来看看,问能不能修好。这时他一见修好了,就高兴地赏我100元钱。这100元钱我也没有独要,放在汽车队里让大家用了。司机们信服我了,争着叫我修车,争着请我吃饭,一请就是两三桌。经过一个多月,所有坏车都让我给修好了。
那时候还没有修理汽车的书,有的也是随进口汽车带来的,全是英文,谁也看不懂。又因为司机大部分是从士兵中培训出来的。我所接触的司机大部分是在冯玉祥的保定汽车连学习的。他们只会驾驶老式载重车,对许多新式车还没有见过。天津、北京车牌比较多,样式多,我见得多,又专门学,所以一般汽车出些毛病不费劲地都修好了。后来各友军听说了,也派人带介绍信来修车。因此在河南我因修车认识不少人,这就为后来自己办厂创造了条件。(www.xing528.com)
在驻马店不到一年,形势就有了变化。吴佩孚下野,陈文钊也回天津去了,军部的人们也都先后离开。这时我们听说过去被陈文钊收编的一个驻在泌阳叫牛绳武的旅长,我们就到泌阳去了。牛绳武原来是个土匪头子,改编以后劣性不改,仍然从事绑票、抢劫等土匪行为,残害人民。老百姓就组织红枪会打他,地方民团也打他。一天,豫南护军使署要我们连人带车一起去。我就和司机们一起开车到了社旗镇。护军使就是原任郑州警备司令的徐寿春师长,他也有几辆汽车,有个车队。队长也是保定十六混成旅汽车连的人,在郑州见过面,我就又在这里当修理工了。师长坐的小福特车和大飞鹏车、大型车等,凡是损坏的我一一都修好了。社旗镇是南阳一个大镇,因为离铁路远,农产品特别便宜,肉1元8斤,鸡蛋1元80多个,只是百货比较贵。那里出巴丝绸,司机们都做绸子衣服穿,我还是穿我的粗布衣服。
几个月后,我们又被调到襄阳、樊城。那里驻有方振武的部队,他们也有汽车队,而且大部分司机也都是冯玉祥十六混成旅汽车连出来的,说起来许多同事都认识,大家经常来往,有时也给他们修修车。不幸的是,因为襄樊气候潮湿,又因热天远路行军,许多人都病了,我也病了。说起我病,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我发高烧,住军医院一个多月也不见好,病越来越重,后来坐也坐不起来了。虽然有两个学兵照顾我,但我还是每天发烧。一天下午有一个不相识的人从门外向里看我,我问他干什么,他摆摆手说:“不要大声说,我是个中医,专门给医院治不好的病号来看病的,不能叫医院知道。”我就叫他进来诊治。他看了之后说,吃他10服药保管好。我就叫他开方,叫学兵去买药。果然不错,吃了一服第二天就不昏,吃了10服药就能下地走动了。当时我有点迷信,心想:这可遇到活神仙了。其实主要是医院的西药不全,也没有好大夫。中药比较全,而这位中医大夫是个有经验的人。由于空气潮湿,病虽好了,却又长了疥疮,手上都是脓泡,这个医生天天来给我上药,手不能拿工具,就不能修车。我就叫学兵干,我给他们指点,也能解决问题。
一天下午,大约两点钟,忽然听到枪声、炮声,天空子弹乱飞。我们就到后院小夹道里躲着。不久枪声稀了、远了。这时有几个当兵的来抓逃兵、找枪支。走到我们跟前,叫打开包袱检查,看看没有武器,就叫包好。我想既叫包好没事了,谁知我把包袱包好后,他们提走了,里面衣服袋里还有钱,我们也不敢问。有个学兵身上有几块现洋没给他们,他们就拿刀要杀他。后来又来一帮兵,把被子也抢走了,只剩下一对枕头。这时天气已经秋凉,夜里睡不成觉,第二天腿发直,身子发困。人们都散了,也没地方吃饭,怎么办?幸亏我平日和本街邻居处得不错,一个成衣铺的掌柜叫我到他那里吃饭。就这样过了一天多(后来听说徐寿春也被扣押,他买通看守人员,逃到山西阎锡山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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