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津人,1909年(清宣统元年)农历闰二月生。我刚记事时,父亲就对我说过,他曾经在北洋水师镇远号军舰上当过水兵,目睹了日本炮舰对中国的侵略。中日战争中,中国士兵都很勇敢,被击中的日舰起火而逃。他还说:由于日军后方太远,运输时间长,我们地大人多,就是叫他们登岸,他们也活不了。并说:“他们能带多少吃的?军火武器也带不多,他们胜不了。”因为清政府腐败无能,被敌人吓住了,不叫抵抗,反而屈服。后来,我渐渐长大,目睹了外国侵略者对中国人民的欺凌。在马路上,外国大兵坐人力车不给钱,要钱就先打后骂。租界不准中国军人走,可是外国人带着枪随意进入中国土地。租界是中国的土地,进去还要受检查,真是令人气愤。
我曾想去海河沿工厂当个临时工,可是因为家穷没钱送礼而遭拒绝。我就在河沿上望着外国兵舰、外国大兵,还有大、小汽车,英美石油公司的大油罐。我当时想,外国租界里有高楼大厦、树木花草,住宅区像个小花园。他们生活得那么好,是为什么呢?那时候天津市面上卖的日用品大多数都是外国货,尤其是日本货更多。什么洋面、洋油、洋蜡、洋火等等,什么都是“洋”的好。再看看我们住的地方,街道窄小,马路泥泞,房子不整齐,树木很少,花草更是看不到。日常接触到的尽是卖力气的穷苦人,他们在河沿上卸货,背上背下的,连一辆胶皮带车也没有。看来,我们落后就是因为工业不发达,贫富、强弱自然也就区分开来。
我的住处在天津河北区李窑洼,当时附近有两个工厂:一个是造币厂,一个是北洋铁工厂。当时在天津就算是大厂了。工人们每天上下班都成群地从我住的小街上走过,月底发工资,他们拿的都是现大洋,走着数着,叮叮当当的银元声,实在诱人。我想:什么时候我才能进厂当个工人呢?
我生在一个贫民的家庭里,刚出生时,父亲在天津电话局里当临时工,替人家栽栽电线杆什么的,净干些粗活。一天三角钱工钱,上工有钱,刮风下雨不能干活,就没有收入。每月总要有这么两三天揭不开锅。有的邻居在工厂当工人,有一定收入,生活虽然不算好,可还能吃顿饱饭。我就想去工厂当个学徒,学点技术,将来可以养家糊口。还梦想着振兴民族工业,使中国富强,不受洋人的欺侮。(www.xing528.com)
因为家里穷,上不起正规学校,我10岁时,到贫民半日制小学读了不足两年书。这个贫民半日制小学是天津市警察局局长杨以德办的。教员就是各大街、各区派出所里的警察。他们下班后给我们上课。教室是附近一座大庙,也有几间公房。虽然很简陋,不像正规学校,但我在这里能学点文化已是很满足了。
我们半日制学校的学生穿的都是各色各样带补丁的衣服,正规学校的学生穿的都是整整齐齐的制服,走碰头,还得受他们的气。有钱人家的孩子到我家去玩,他家大人见了就吵:“别去钻狗窝了!”因为我家住的房子是泥糊篱笆盖的小屋,在他们看来也就像个狗窝。我听了很生气,心想,不仅受洋人的气,还得受本国人的气。因此我立志要学点本事。但是年纪还小,家里又穷,后来连半日制学校也上不起了,只好跟着父亲做点小生意。我卖过柴,卖过鱼也卖过瓜果,跟父亲抬着货物走街串巷,肩膀都给压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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