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全传：朱至澍的投井自杀

无论何朝何代，最后一个皇帝，命运大抵是最悲惨的。不是被逼退位，不久被杀；便是成为俘虏，当个“安乐公”；还有的不堪受辱，自我了断，死于非命。明代的崇祯皇帝就是在煤山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交代了自己。而第十三任明蜀王朱至澍，最后也是携王妃在王府后花园里投井自尽，不可谓不惨烈，不可谓不悲情。他的凄惨还在于，死后没有一个谥号——因为崇祯皇帝早没了，自然无人封赠。而后来的南明皇帝自顾不暇，谁还会想到这档子事呢？

朱至澍生于何时，查不到明确记载。他是蜀恭王朱奉铨的嫡长子。万历三十年（1602年）被封为世孙。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在他父亲去世一年后才改封世子，当年袭封蜀王。

关于这位明代末位蜀王，史书上似乎没有什么正面记载。据陈世松主编的《四川通史·元明卷》记述，朱至澍也是个文学青年，甚至对诗文颇为沉迷。几乎天天和四位近侍在丽春轩内赋诗饮酒、相互唱和，吟咏甚多。

他也喜欢游玩，而且游得雅致。五月初五端午节，浣花溪要举行龙舟竞渡，蜀王朱至澍下令与民同乐。他携心爱的王妃、宫女，登上装饰华丽的画舫一起出游，一路笙歌夹岸，游人如织。见此盛景，朱至澍大为开心，于是金口赋诗：“浣花溪上玩龙船”，此句一出，立马有嫔妃应答续上：“令下游人莫敢先。长乐乐宣明主日，合欢酒献蜀王前……盛世人咸歌盛节，愿歌沃野绝烽烟。”看来这妃嫔还是颇有智慧，在诗中暗含“安不忘危”的劝导之意。不过，这痴王哪里悟得。只顾让群侍各献和章，并赐宴于龙舟之中。蜀宫的乐队奏起长乐之乐，宫女献上优美的舞姿。美女、美酒、美乐、美食一齐融入美景之中，令蜀王朱至澍乐而忘归。对于这位贪图享乐的蜀王朱至澍，自然也有人诟病。清人刘景伯就在《蜀龟鉴》一书中形容他“暮宴朝歌，肉山酒海，坐视兵民饥困而不恤”。

然而，颦鼓动地，烽烟四起，惊破了蜀王朱至澍的享乐梦。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农民起义领袖张献忠率领的大军再一次攻入四川，三峡天险尽失，到三月，已经占领万县。听到这个消息，成都大震，城里开始戒严。

华阳知县沈云祚见形势危急，求见蜀王朱至澍，向他陈述防御成都之策。朱至澍不为所动。沈知县又向太平郡王、内江郡王等诉说道，张献忠大军攻势猛烈、势不可挡，成都危在旦夕。现在蜀王府内财物堆积如山，还不如捐出来，募集兵士，以阻止敌军攻击成都。一旦兵临城下，人心涣散，哪个又来替蜀王守卫这些财富呢？

在旁的内江郡王听了，为之心动。于是进去告之蜀王朱至澍。但蜀王朱至澍依然固守所谓祖制，认为祖宗的规矩是，王府既不管军事，也不管政事、民事，因此既不能拨银两充军饷，更不能用钱招募士兵打仗。他说得堂皇有理，其他郡王毫无办法。虽然有此规矩，也不能坐以待毙呀！说明朱至澍这人固执迂腐，头脑简单。

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另一路义军一举攻占北京，崇祯皇帝在内廷北首的煤山投缳自尽。李自成在北京建立大顺国，改元永昌。这个消息四月传到南京，五月传到四川。五月十日，从北方王庄南逃的福王朱由崧，被明朝南方诸臣迎至南京，登上临时监国位，半个月后正式登基，是为南明王朝弘光皇帝。

在此之前，由于四川还没有得到福王登基的消息，四川便有举人杨锵、刘道贞等提出，是不是可以由蜀王朱至澍为监国。自称不管兵、不管民、不管政的朱至澍心中蠢蠢欲动，也做起了“监国梦”。当然，这些举人是否是依据朱至澍的授意而行，也未可知。(www.xing528.com)

这回，朱至澍又想入非非了。这个意见遭到四川巡按御史刘之勃的坚决反对。蜀王还想固执己见，刘之勃竟然跳入荷花池中，以死相谏。见事情闹大了，朱至澍才愤愤然收刀拣卦。实际上，刘之勃是大大地帮了朱至澍。要不然人家朱由崧都在南京坐上南明皇帝的宝座了，你还在这里争什么监国，这个脸真就丢大了。

六月，张献忠数十万水陆大军会师重庆城外，把个重庆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城内守军不及两万，而且大都老弱病残。张献忠采取了最简单的攻城办法，派兵于重庆通远门处将城墙炸开，举兵攻入，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重庆占领。可怜从陕西跑到重庆避难的瑞王朱常浩、巡抚陈士奇，统统被砍了头。接着，张献忠又派遣得胜诸军，分取川南各地。再令骑兵，从资阳快速向成都攻击前进；另遣水军，自洪雅、新津两路向成都合围。

眼见得张献忠大军打到跟前，蜀王朱至澍终于慌了，下决心使出“赵公元帅”，招募民兵守城。可此时的成都，早已风声鹤唳，即使重赏之下，也绝无勇夫。三天内竟然招不到一个兵丁！万般无奈之下，朱至澍彻底失望，同内江郡王朱至沂、太平郡王朱至渌等准备逃跑到云南。巡按御史刘之勃认为不可，与内江郡王朱至沂发生争执。但朱至澍决意向南。六月十三日，朱至澍及妃嫔等带着财宝启行，守门士卒不但不放行，反而劫掠财物，调戏宫女，朱至澍等只得返回。听说蜀王都要远逃，其他王室成员惶恐不安，一时间差不多一半都悄悄作鸟兽散。

到了七月，张献忠大军日益逼近成都。城内恐慌日甚一日，天天谣传义军将至，甚至一日数惊。闹得惊风火扯，鸡犬不宁。八月五日，张献忠大军终于将成都合围，挥师攻城。

此时，广西柳州人龙文光升任右佥都御史，代陈士奇任四川巡抚。他于张献忠逼近成都时，与南充人、武进士出身的总兵官刘佳胤率兵三千，由顺庆（今四川南充）驰援成都。张献忠围城以后，刘佳胤出战败还。龙文光打算决都江堰水，灌满城壕以守城。九日，雷雨交加，张献忠再次祭出攻打重庆的法宝，用炸药从西北角锦江楼处炸开城墙，攻入成都城。此时都江堰水虽至而城已破，龙文光被杀于濯锦桥。还有一种说法是，龙自投于浣花溪毙命。

张献忠大军很快攻破内城，围攻蜀王府。朱至澍大惧，跑到后花园，与妃嫔、宫女等投菊井自杀。内江郡王、太平郡王也跟着自尽而亡。张献忠还不解恨，命士兵将朱至澍尸体从井中捞出，连戳数刀，扔进江中喂鱼。

自此，坐享270余年富裕安逸日子的明蜀王家族宣告彻底覆灭。据说，张献忠还四处追杀王府宗室成员。到后来，凡是姓朱的都难逃厄运。大概除了逃得远、逃得快无法追杀的，在成都附近的蜀王府宗室，恐怕都没能躲过这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