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合院住宅：独具特色的天井院

南方的住宅也以合院式的建筑为基本样式，不过，由于气候、地理、环境、人口密度等与北方地区不一样，南方地区的合院住宅与北方以北京四合院为代表的院落住宅相比，还是独具特色的。一般说来，南方院落住宅的占地面积比较小，院中出现二层的房屋布局，更加注重院落结构的整体性和内部环境的私密性。

南方地区盛行一种天井民居，就是院落中间留出的透光空间比较小，所以很形象地被称为“天井”，这样的院落式住宅也被称为“天井院”。“天井”其实也就是院落，只是比较小。在房屋和高墙的围合中，透过一片片天井向外望去，人们宛如在井底。鲁迅曾经写道：“啊！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3]如此的心理感受应该和居住的天井院建筑形式有一定的关系。

天井院住宅由三面或者四面的房屋围合起来，中间形成一个小的天井。楼庆西认为天井院的建筑形制有两种：“三间两搭厢”和“对合”。^[4]“三间两搭厢”式的院落是由三面的房屋和一面墙围成的，正房居中为三开间，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前面的高墙和厢房一边的山墙连成一体，门开在墙上。“对合”指的是四面都有房屋围成的天井院。“三间两搭厢”和“对合”只是南方天井院住宅的基本形式，实际修建时，根据居住者的需要，屋舍多少和形式会有变化，一些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力的人家的住宅，常常是组合形式的院落，由几个“对合”或者“三间两搭厢”左右、前后组合起来，形成几重院落。

图88　南方民居中二层楼房与“天井”

不管是几重院落的住宅，都是以中间的天井为核心的。天井起着通风、透光、排水的作用。天井四面的屋顶都采用单面斜坡式，这叫“四水归堂”，具有“财不外流”的民俗寓意。天气晴朗时，阳光从天井射入，称作“洒金”；下雨时，雨水会顺着斜面流向堂屋前面，叫作“流银”。“四面财源滚滚而入”“肥水不流外人田”，通过住宅建筑形制，表现了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愿望。当密集的天井院住宅连在一起时，考虑到既能方便交通，又能节省地皮，院落群之间就形成了窄窄的巷子，宽的三四米，窄的不到两米。各家院落屋舍挨在一起，隐私保密和防盗、防火就成为要解决的问题。马头墙的出现，就是适应防火、防盗、保护隐私等需要而出现的富有特色的江南民居建筑部件。马头墙其实就是每座民居两边山墙的墙顶部分高出屋顶许多，墙体上部高低不一水平方向呈阶梯状，一般是中间高，两边依次降低，墙体上有纹饰，顶部有瓦檐。高高耸立、错落有致的墙体，远望状如马头，故名马头墙，又叫风火墙、防火墙等。

图89　高耸的马头墙

天井院以皖南、赣北、徽州地区的住宅为代表。徽州古民居在南方民居中富有特色，体现了我国古代居住文化的精髓，是皖南风土景观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如今，曾在古徽州辖区内的婺源、绩溪、黟县、休宁、歙县等地，还散布有不少明清时期的民居建筑。徽居的基本形制为合院形式，有三合院，也有四合院。布局以中轴线分列对称，院内的住宅无论城乡都是以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为主，正房三间或五间，采用一明两暗或一明四暗的形式。中间一间为明间，作为厅堂，左右两边为卧室，二楼的明间常用来祭祖。院落的大门在中间，大门常用飞檐翘角的门楼式或砖雕仿木的门罩式。各进房屋之间留有天井，天井狭而高，利于通风透光。建筑细部均有木雕及淡雅的彩画装饰，院落周围筑有高耸的马头墙。外墙很高处开窗，窗口很小。白墙、青瓦、马头墙、砖雕门楼、木门窗的高墙深宅，点缀在古徽州的灵山秀水之间，形成了徽派建筑特别的风格：青砖小瓦马头墙，灌木回廊绣阁藏。

古徽州一带的合院住宅，城市和乡村里的建筑形制差别并不大，徽州古城、南屏、呈坎、宏村等古镇村落中都留有明清时期的四合院民居建筑。位于歙县县城中心的徽州古城内的斗山街，是一条建于明清时期的古街道，街道曲曲折折长达300多米。街道上集中了古民居、古牌坊、古井、古私塾等建筑，能够充分体现徽商的居住文化和环境。古徽州地少人稠，不少人出外经商，而且后来徽商终成气候，名声大震。明清时期徽商兴盛数百年，有了“无徽不成镇”的美誉。大批商人赚钱后，荣归故里，花重金立祠堂、建宅院、兴义学等，进而树立治家兴业的理念，从而形成了富有特色的徽商居住文化。斗山街因形似北斗七星而得名，青石板、鹅卵石铺就的街巷旁，马头墙高耸，错落有致。百余幢白墙青瓦的明清古民居就坐落在幽深的街巷两旁。这些民居中，既有豪华大气的官邸和富商大院，也有精致小巧的普通民宅。汪氏民宅、杨家大院、许家“惠迪堂”等座座民居院落，墙挨墙，门对门，形成了密集的徽商宅居群。

图90　高墙深巷的斗山街

斗山街的杨家大院是一处官邸，始建于明代，进进院落相套的结构和附带后花园的格局与杨家显赫的家世、身份是相配的。杨家大院为三进院串联，右边附带花园。院落大门门楼上有精美的砖雕，画面清晰，人物形象逼真。门前有显示门第尊贵的“上马石”。院内厅堂高大宽敞，采用明厅暗角的布局，栋、梁等处雕刻精工细作，此处是杨府接待客人的场所。堂后的二、三进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屋舍均是三开间带两厢的结构，楼上还专门设有读书的屋子。每进院正房前都设有天井，院内还有戏台、谯楼等。从院门进入，穿堂入室，院院相叠，屋屋相套，给人“侯门深似海”的感觉。杨家大院是徽州民居中官邸的代表，深宅大院，气派宏伟。

图91　斗山街杨家大院(www.xing528.com)

同样位于北斗街的汪氏民宅，是一座经商人家的宅院，也是传统的天井院形式。汪氏民宅为二进三开间，厅堂两边带有厢房，前面有天井。厅堂和厢房的木雕精美雅致，题材丰富，寓意深远，雕刻手法细腻。各种各样的雕刻图案寄寓了对居所的美好要求，比如大厅梁下装饰有四个如意雀替，四根圆柱上方的木框上，雕有四只花瓶，两者结合构成平安图，寄寓着祝福客堂中的人们一年四季平安如意的美好意愿；大厅上方一般为长辈的居所，窗棚上中间雕刻的图案是五只蝙蝠围着蟠桃在展翅飞旋，两边的图案为仙鹤在云中飞翔，图案中表达着希望长辈福多寿永的愿望；大厅下房的窗棚上，雕刻着神态各样的九只松鼠吃葡萄的图案，暗喻多子多孙的意思等。

图92　杨家大院厅堂

作为我国瓷都的景德镇，历代商人因经营瓷业而积富，于是在当地修建住宅，到了明代尤其兴盛。如今，市内与近郊存有不少明代木结构住宅建筑。位于市区中心地段的祥集弄民宅，就是保存较好的明代住宅群，住宅之间的巷道也较为完整。其中的3号院、11号院两处民宅建于明代成化年间（公元1465—1487年），两院的建筑形式大致相同，平面都呈规则长方形，分为上、下两堂，两堂中间有一个较大的天井，四间正房和两间厢房分列在厅堂和天井两侧，上堂的后面还有后房，然后是一个小天井，大、小天井都是长方形。堂屋宽敞，屋内陈设讲究。宅院的四周都用高墙围合，形成相对独立的院落，大门设在院落的侧面。房屋的梁柱木材粗大，一人不能合抱，有“粗梁、肥柱”的特点，细部装修雕刻精美，整个建筑具有粗犷朴实的风格。南方盛产竹子，人们就地取材，在建筑的某些部分采用竹材料。吉祥弄住宅也有用竹材的地方，在柱、梁、枋的空档内，以竹子编成骨架，涂泥后抹以白灰，是对宋代“编竹造”的继承，显示了南方民居建筑的特点。

图93　祥集弄民居鸟瞰图

图94　祥集弄房屋内景

南方包括的地域很大，安徽、江西、江苏、浙江等地的合院住宅，都要适应各地的气候、环境、居住风俗等，因此，南方各地的合院住宅出现了多种建筑样貌，在空间布局和细部处理等方面，体现出了各自独特的风格。

图95　耦园中路住宅内厅院落

苏州是有名的水乡，城内河道纵横，风景秀丽。宋元以降，苏州经济发达、物产丰裕，加上美如画图的自然环境，因而成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聚居地。苏州城内供城市贫民和小手工业者、小商贩居住的中、小型民居，常见于路河之间的狭窄地带，很多并没有形成院落，只是单体的屋舍。富家大户所营建的宅邸却都是由几进甚至十几进庭院组成的大型院落，院落一般沿着平行的、长度不等的几条轴线规整安排，形成多进多路的建筑群。左、中、右三路的院落组合最为常见，宅院大门所在的中间一路院落被看作是“正落”，最为深长，进数也最多。正落两边的院落称为“次落”或“边落”。毗邻的院落和房屋之间开设有大小不等的天井，用于通风采光。大型院落的中路的大门前常建有影壁，大门为开敞的门厅式，经大门进入轿厅，其后依次为大厅、内厅（女厅）等。厅堂内布置讲究，常有字画、匾额装饰，以示主人爱好、情趣。女厅常常建为二层楼阁式，间数可达五开间。一组屋舍一个天井，构成一进院落，层层向内，可达五进、六进、七进……到底修建几进，根据需要和身份高低、财富多少而定。苏式院落的各进庭院旁侧，修有狭长的甬道、小门互通连接，这样的甬道被称为“避弄”或者“备弄”。有了“避弄”，要进入各进庭院，就不用穿堂过院，因而维护了各进庭院的相对独立性。住宅大院带有后花园，形成了宅中有园、园中有宅、可游可居的空间环境。内部装饰设计淡雅、精致、富有情趣，但不事张扬，外大门简约，内门华丽，飞檐翘脚，雕饰精美，这是苏州院落民居的特色。网师园、留园东面的住宅，都是典型的苏式多进院落。

浙江的“十三间头”也是南方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合院住宅，“十三间头”是三合院，院落的三面有房围合，一面是院墙，通常是院门对面的三间正房和左右两侧的厢房各五间共十三间房组成。正房和厢房都是楼房，屋子两边的山墙上是高高的马头墙。大门开在院墙的正中间，左右厢房的前廊也有门通向院外，院墙上大小三门相连。“十三间头”式样的合院，格局规整，风格简洁，虽处江南，却有北方四合院的大气与宽敞。浙江东阳及其附近地区的“十三间头”合院住宅最具有代表性。东阳是木雕之乡，几千年的木雕历史和高超技艺在古民居的雕饰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东阳卢宅是一座聚族而居传承几百年的住宅建筑群，其中不仅能够看到“十三间头”院落的基本形式，还能够在其中的斗、梁、檩、枋、门窗、室内家具等地方，看到最高水平的东阳木雕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