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林立与城市空间：建筑的非凡威严

自早期人类穴居而处，在历史的漫漫风尘中，那些满足人类实际生活需要的多少草顶棚屋、土坯泥房、砖瓦庭院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复存在了，实物已然消失，文字记载少之又少，踪迹也就很难追寻了。与之相反的是，历朝历代由皇家主持修建、集实用功能和精神象征意义于一体的宫殿建筑却成为各个时期民族建筑文化的重要代表之一。宫殿建筑是我国古代建筑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我国古代最为成熟、技术水平最高、规模体系最庞大的建筑形式。古代皇帝以国为家，富有天下，可以举全国之力营建宫殿，用最好的材料，用最智慧的设计者和技艺最高超的工匠，超大规模地征用劳力，因此各个时期的宫殿建筑可以说代表了当时最高的建筑艺术和技术水平。

作为每个朝代权力中心象征的宫殿，自然在朝代更替、兵家相争时就成为重要的斗争目标。例如西楚霸王项羽一把复仇的大火，就将秦王朝苦心营造、楼宇森森、覆压几百里的宫殿化为焦土。这样的毁坏事件，历史上屡屡发生。再加上王朝更迭，没人维护管理，宫殿自然损耗，慢慢荒废，历代那些曾经龙蟠凤栖、富丽堂皇的宫殿建筑大都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如今留存下来的只有沈阳故宫和北京明清故宫。不过，地面上的建筑虽然毁坏了，但是地下遗迹还可进行考古发掘，甚至可以绘制复原图，而且在古代各类历史书写和文学作品中，也有对宫殿建筑较为详细的文字记载和描述。文字、地下遗迹发掘互相参证，综合各方面的研究，今人尚可以探索历代皇家宫殿的神奇面影。

图13　古“宫”字

“宫”字在古文字中是象形字，从其形状来看，所表现的不过是一座最简单的穴居小屋：顶上宝盖头象穴居小屋的屋顶，下面的“口”字表示屋顶上的天窗，再下的一个“口”字为屋门。《说文解字》中的解释是：“宫，室也。”《尔雅·释宫》中解释为：“宫谓之室，室谓之宫。”《经典释文》则为：“古者贵贱同称宫。秦汉以来，惟王者所居称宫焉。”可见，“宫”字最初的意义泛指所有房屋，秦汉以前是对房屋、居室的通称，贵族王侯、黎民百姓所居屋舍都可以叫作宫。秦汉时期，逐渐用来专称帝王的居所。“殿”字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指高大的房屋，《说文古本考》中说，“殿，堂之高大者也”，后来专指供奉神佛或帝王受朝理事的大厅，秦汉以后使用更多。“宫”“殿”二字连用，就是现在理解的帝王宫室。宫殿的建筑形式是由最初的一般居所建筑演变而来的，不同的是，随着王权的集中和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宫殿建筑在规模、体量、用料、建筑工艺上更加讲究，除了实用功能，还被添加了越来越多的文化象征意义，成为皇家威仪震慑天下的建筑符号。

据说西汉未央宫由丞相萧何督造，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壮丽异常。高祖刘邦“见宫阙壮甚”，于是质问萧何：“天下匈匈苦战数岁，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萧何回答说：“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这里讲的是，刘邦看了宫殿的修建规模，很不高兴，认为连年苦战不息，天下还没有安定，没有必要把宫殿修得过于豪华。萧何却认为，天子以四海为家，宫殿不壮丽就不能显示出皇帝的威仪，而且这样做后代人不能再超过我们，也就可以省却功力，不必再行修建了。刘邦听到后，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又高兴起来。古罗马的维特鲁威也曾对奥古斯都皇帝说：

我观察陛下不仅对于公共生活和国家制度予以各方面的垂注，而且对于公共建筑物的适用性也予以关注，其结果是由于陛下的威力不仅国家合并了各邦扩大起来，而且还通过公共建筑物的庄严超绝显示了伟大的权力。^[1](www.xing528.com)

由此可以看出，宫殿不仅要为帝王理朝摄政、生活休养提供一个场所，满足物质要求，更重要的是要通过其巍峨壮丽的气势、宏大的规模和严格规整的空间布局，给人强烈的精神感染和震慑力量，炫耀和凸显帝王的权威和气势。事实上，宫殿修成后也真有这样的效果，宫殿主人和观望者都有不同寻常的心理体验。长乐宫修成后，刘邦感叹万分不无得意地说：“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元朝的李好文在长安见到汉宫遗址，竟然“望之使人神态不觉森竦”，可想而知，宫殿的宏伟气势给人的心灵震慑。

宫殿既然是皇帝朝会处理政务和居住的地方，是体现皇家君临天下气度和作为全国权力中心的建筑符号，其建筑形式必然要不同凡响，讲究雄壮华丽，以“大”为“美”。历代皇家宫殿在设计修建时，劳民伤财，在所不惜，力图通过各种方法将宫殿修得富丽堂皇、雄伟壮观。首先宫殿建筑跟其他建筑相比体量巨大、规模庞大。占有的面积大、空间大，以大为尊，以大为贵，充分体现皇家身份的尊贵。正如《礼记·礼器》中说：

礼有以多为贵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一。

有以大为贵者。宫室之量，器皿之度，棺椁之厚，丘封之大，此以大为贵也。

有以高为贵者。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

古代礼制文化中讲究宫殿、器皿的大小、多少等都要与主人的身份地位相符合，越大越多越高贵。宫殿、庙宇等建筑中，也以建筑物的规模大小和屋宇的高低作为衡量身份贵贱的标准。宫殿建筑不仅单个的建筑体积庞大，而且还要高大雄伟，历代宫殿建在高台上的做法无疑可以使宫殿建筑拥有以高为贵、居高临下的效果。另外，宫殿建筑中的单体建筑物从数量上来说也是很庞大的。《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咸阳的宫殿总数说：“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宫殿建筑具有严谨整饬、符合礼制的空间布局，宫城中的建筑群体强调中轴对称的布局方式，将最重要、最尊贵的建筑安置在中轴线上，次要的建筑分列两边，还有“前朝后寝”的规整布局也较为合理。这种中轴对称布局方式还会制约整个都城的建筑安排，从而进一步突出宫殿的重要性，进而形成“巍峨的宫殿和壮观的都城”相辅相成，共同来显示皇家气派和天子威仪的格局。宫殿建筑的庄重、威严与华丽，还离不开精巧的雕刻和雕梁画栋的装饰图案，鲜明而强烈的色彩、美丽绝伦而富有动态美的大屋顶以及龙凤、狮子、神兽、螭吻等装饰造就了宫殿建筑极为庄严华美的总体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