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是鸦片战争的一个重要战场,而舟山又是英国侵略者的首要攻击目标。英国侵略者在战争开始时曾计划进攻舟山。早在1839年(道光十九年)4月,英国驻中国的商务代表义律就向英国政府提出过建议:“立即用武力占领舟山岛。”[1]11月4日,巴麦尊子爵致海军上校、商务监督义律的信中又提出:“第一步是封锁珠江口”,“下一步是占领舟山群岛”,“女王陛下政府意欲继续占领舟山群岛,直到中国政府妥然解决一切事务,令我方满意为止”。[2]同一天,巴麦尊致海军勋爵专员们信中再一次提出占领舟山的问题,认为“舟山群岛的位置处于广州与北京的中段,接近几条通航的大河河口,从许多方面来看,能给远征军设立司令部提供一个合适的据点”。[3]
从上述来往的信件中,英军占领舟山的目的是清楚的,就是为英国军队长途作战的部队建立起一个前进的基地,进行休整补给,据此再展开北上、南下中国海的军事行动。另外,舟山是华东地区的一个重要出海口,华东是中国最富庶的地区,盛产蚕丝、茶叶等产品,这对英国的资产阶级也富有吸引力。正是鉴于这样的目的,英国侵略者部署对舟山的侵略。
1840年6月,懿律率领48艘舰船和4000多名士兵组成东方远征军从印度等地出发,侵犯珠江海面,英国侵略者终于挑起了旨在维护鸦片贸易而发动的对华侵略战争。接着,按照其既定的目标向舟山进攻。6月22日,英国远征军海军司令伯麦率领“威厘士厘号”等舰船19艘,从澳门一带水域出发,沿着中国海岸,直接向定海进犯。8天后到达舟山群岛的南端,妄图实行蓄谋已久的侵略舟山的计划。
英军要攻占舟山群岛,最重要的是必先攻破定海。因为定海是舟山的政治、经济中心,当时只有兵勇2000多名,8门火炮。6月30日,正在巡逻的水师兵弁发现了英军舰队,立即通报。定海总兵张朝发即刻下令各营水师兵弁、炮械在定海县城以南的道头港集结,并把情报报告浙江巡抚乌尔恭额、闽浙总督邓廷祯等人。乌尔恭额接到报告后进行谋划,认为英军“希图窥探,售其奸计,事机之发,固不可不慎,内外之防,尤不可不严”。为此打算即刻起程,会同提臣祝廷彪、定海总兵张朝发,督率水师“实力堵逐各夷船南回。如该夷匪敢于抗拒,即行厚集兵力会合剿办以慑夷情而伸国法”。[4]这个报告不免有些浮夸吹牛的字眼。,与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吹牛的同时,英军已升始向定海进攻。7月3日(道光二十年六月初四),2艘汽船对定海海面进行侦察。7月4日,定海知县姚怀祥和定海镇中营游击罗建功登英舰询问来意。英国水师将帅伯麦公开展示文告,限令次日献城投降。文告说:“现奉大英国主之命,率领大有权势水陆军师,前往到此,特意登岸如友,占领定海并所属各海岛”。并认为林则徐、邓廷祯禁烟是“行为无道”,是凌辱了“大英国主特命正领事义律暨英国民人”,故不得不采取占据的办法。要定海守将将定海并所属各海岛与其堡台一均投降,“本将帅、统领招大老爷安然投降,致免杀戮。但不肯安降,本将帅、统领自应即用战法以夺之。”如果清军不肯投降,并不答复,英国侵略者“即行开炮,轰击岛地与其堡台,及率兵丁登岸”[5]。这里已赤裸裸地暴露了英国殖民者的强盗行径,也表明侵略者打算凭武力实现对定海占领的野心。
定海知县姚怀祥看到这个文告后,非常着急,他面对英军的威胁,做了坚决的回答:“你们把战争施加于民众身上,而不是我们这些从未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们看到了你们的强大,也知道对抗将是发疯,但我们必须恪尽职守,尽管如此做会遭至失败”[6]。曾任姚怀祥幕僚的王庆庄对此也有记载,称姚怀祥在英舰上是“事关民众,从容议之”[7]。
当时敌我力量是悬殊的。英军在舟山集结了“威厘士厘号”等7艘舰艇,另有21艘运输船及3000名士兵。而定海镇水陆两军只有2000多人,几门火炮,水师情况更差。在这样紧要关头,守军又意见不一。知县姚怀祥主张坚守城墙,以待外援;张朝发却认为,大敌当前,应守土有责,进行抗击。但是应该看到,爱国官兵与人民群众还是严阵以待,坚守阵地。这一点连英国人自己也承认:”到下午2点,英军仍没有收到投降的表示。主要登陆点两侧高地上飘扬着旗帜,郊区海堤旁的中国军队严阵以待,这表明中国军队决心抵抗。”[8]
1840年7月5日(道光二十年六月初六)下午2时,英国侵略军见定海军没有投降之意,于是发动进攻。开始时英军由2只小艇10余名士兵企图强行登陆,遭到了清兵弓矢射击,当场死亡2人。伯麦命令大炮轰击城外居民区和清军阵地。“时承平久,兵不习战,仓卒应变,闻炮声多畏缩”[9]。听到炮声,中军游击罗建功、护左营游击钱炳、右营游击王万年、中军守备龚配道都弃城逃跑。张朝发左腿受伤落水,登岸躲进城内。英军登陆,彻夜攻城,7月6日凌晨终于攻破东门,冲入城内。姚怀祥退到城北普慈山下,见军事不利,投梵宫池自杀。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炮火的清军士兵,临阵由于产生恐惧心理而大量溃逃。这次战斗很快结束。清军参战1540名士兵,战死13人,受伤13人。
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定海爱国官兵还是进行了英勇抵抗。
知县姚怀祥曾率亲兵与敌人进行搏杀,后在无力挽回下投池殉国。县署典史全福也抱着与城共亡的决心而自缢。“军营书记李昌达不屈,投方河殉难,次日妻房氏效夫继殉”[10]。这种英勇抵抗,勇于牺牲的气节,是最难能可贵的,给后人留下了宝贵财富。
英军攻占定海后,对城乡进行血腥的屠杀和掠夺。“成群结队,或数十人,或百余人,凡各乡各岙,无不遍历,遇衣服银两、牲口食物,恣意抢夺,稍或抗拒,即被剑击枪打。……或因伤殒命,或受伤沉重,痛苦颠连,不堪枚举。……夷船之在内港游奕者,遇女眷必被劫去。数十万生灵,如坐针毡,延颈待毙”[11]。“英人据县治,筑炮台开河道,搜牢乡镇,运至马岙,大展列港诸岛,均受其害”[12]。
定海失陷,杭州报警,道光大为吃惊,他连连痛骂浙江水陆营伍“武备废弛,深堪痛恨”[13]。但他并没有什么良策,一面只好把乌尔恭额等人革职,令刘韵珂为巡抚,调福建提督余步云来浙江,会同筹划反攻。但面对凶暴的侵略者,也束手无策,只想用温和的方法使他们退到南方去,这只能是空想而已。
1841年(道光二十一年)2月,英军撤出定海,定海总兵葛云飞、寿春总兵王锡朋、处州总兵郑国鸿3位总兵,奉命率军4000余人收回舟山。
1841年4月,英国政府任命璞鼎查为全权代表,在授权仪式中,英国政府重申原来的训令,要求璞鼎查占领舟山。璞鼎查来到中国后,按照训令向清政府提出重订条约的要求,然后率领舰队进攻福建,侵占厦门和鼓浪屿,骚扰多处。然而,巴麦尊训令明白要的是舟山而不是厦门,为此,英军再次侵犯浙江。
9月12日(七月二十七),英船“赖拉号”大副温里等在郭巨盛奇上岸侦察,被乡民俘获。9月14日,英军先遣舰队抵达象山海面。23日,英舰集中象山、定海、镇海三县海面,随后逼近定海县城。这时定海防务虽经整顿,而缺陷仍多,甚至军粮也缺,“日给军人仅饭三器,不得饱”[14]。加之淫雨浃旬,更是增加了守御的困难。清军防线主要以定海的土城为屏蔽,但土城已被雨水侵成泥堤。
英军原先计划是先攻镇海、宁波,然后再取定海。但是,这时出现了狂暴的天气,”阻碍舰队从集结地驶往镇海来执行此任务”。于是决定9月25日侦察定海的防御情况。[15]从当时的双方的兵力看,敌我军力差不多。英军约4到5千人,军舰10多艘,运输船19艘。定海守军约5600人,如果仅从兵士的数字看应该说还是清军略强些。9月26日(八月十二日),英国水师提督巴加和英国陆军司令郭富率英舰4艘闯入竹山门,发起试探性攻击。葛云飞在土城督放大炮还击,炸断英舰头桅。英舰从吉祥门逃窜,后又从大渠门绕入。次日,英舰在东港浦攻击试探,也被清军击退。葛云飞等见形势急迫,一面向镇海求援,一面调整了部署:他自己驻守土城要冲,王锡朋守城西制高点晓峰岭,郑国鸿防要隘竹山门。
9月28日,英军大队登陆,主力进攻晓峰岭,守军奋勇还击。郑国鸿率兵施放抬炮”击杀夷匪无数,英军连日分番迭进,守军乘崖踞守,昼夜不歇,饥疲不堪。晓峰岭、竹山门皆无炮台,只有火枪抬炮,不能远程射击。在这种不利的条件和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守军还是坚持苦战4天之久。
9月29日,英舰“布郎底号”、“摩底士底号”及武装船“皇后号”、“西索斯梯斯号”,在小五奎山和大五奎山以南就位,掩护英军安装68磅重弹和两门28磅重弹的迫击炮以轰击定海土城。葛云飞发现这一情况后,乘敌人的炮台尚未建好之机会,指挥将士在土城发炮,射击敌人。清军火炮射程太近,对英军并没有构成多大的威胁。
9月30日,英军从竹山东南吉祥门驶入,攻打县城东段东港浦,被清军击退。不久,英军又对晓峰岭、竹山进攻,遭到阻击。到了傍晚英军用小船登陆,又遭清军炮击,死者不计其数。为此英军紧急调集舰队与兵士,舰船增至29艘,兵力4000多人。
10月1日(八月十七日)凌晨,大雾茫茫,英军乘机增兵强攻,分三路向晓峰岭、竹山门、东港浦进攻。坚守晓峰岭的守将王锡朋率领兵士拼死抵抗,前队将士阵亡,后队将士继续奋战,连续9次击退英军进攻。“锡朋左冲右突,斩获无数,英人大队继进,所部武举朱汇源,差官吕林环,外委刘桂五、夏敏忠、张魁甲等,先后战殁。英人恃众进逼,锡朋犹手刃数人,卒以众寡不敌,遇害。”[16]英军占晓峰岭后,由间道下攻竹山门。守军处于劣势地位,依然顽强战斗,65岁高龄的郑国鸿身受数枪,依旧挥刀杀敌,”手刃悍贼数人而死”[17]。与此同时,葛云飞也在道头土城督军奋战,分段严守。舰上英军纷纷乘舢板蚁附登陆,攻破竹山门的一股英军则从侧翼夹击土城。葛云飞部腹背受敌,战斗更为激烈。他身先士卒,英勇杀敌,率领200余人与英军展开肉搏战,迎头痛击猛扑而来的敌人。当持刀转战到竹山门时,突然被枪弹射中左眼,接着面部右半边也被敌人长刀劈去,后背又遭炮击,胸前弹洞如碗口,血流如注,当即坠依崖石,壮烈殉国。邵懿辰在他著作中曾描绘过葛云飞浴血奋战的场面:“贼群蜂至,公(葛云飞)怀出敕信付小校,手刀大呼跳荡入贼中,转斗二里许,格杀无论。浸及竹山麓,一酋自高阜以长刀砍去公首之半,公半面血淋漓,跃追之,酋愕避之。贼以火枪攒击,被四十余创,一酋以抬炮逆击,铅丸洞公背,穴巨如碗,公遂立竹山门崖石而卒。”[18]
定海保卫战,是整个鸦片战争期间少有的激战之一。葛云飞、王锡朋、郑国鸿三总兵以及所部官兵,表现了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崇高的民族气节。
定海沦陷后,英军大肆抢劫烧掠,所获财物银元35738元。英军还发表了《伪示》6条。主要有以下几个内容:1、每遇英军进岙,责成该保长老民等出外迎接。倘需挑夫,即担行李过至邻乡或为近地驻札者,有事必雇工人,皆责该保长等代雇民人,行作各工。(www.xing528.com)
2、每次各人挑物3里,准俾办工50制钱,雇作工1日者,准给谢工150钱。3、凡兵弁住时,该保长必须在各乡外开设墟市,日日卖物。该管将士官必当派妥下员在场保护,致令接济各人得受公道价钱。4、乡内如有细作、探子,而该保长等不能即将此等匪类解送邻驻英国官宪,即当照藏匿偶乱者严行治罪。5、凡将士近至乡里,遇有兵民离屋逃去,该人之房终不顾料。但人安居房屋,照常务事,必得恒受全保。6、乡里保长、居民等,即应仍旧恭迎优待英官弁军士,且如遇乡里扰乱,该保长等是问。并且要求居民“各安分务业,必所秉公保护,但有胆敢搅扰,毒行拦截,定将严行弹压”。完全暴露了英国殖民者的狼子野心。
注:
[1]《鸦片战争在舟山大事记》,《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597页
[2]《巴麦尊子爵致海军上校、商务监督义律》,《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469页
[3]《巴麦尊子爵致海军勋爵专员们》,《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470页
[4]《浙江巡抚乌尔恭额奏报英船窜入浙洋督办防堵情形折》,《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22页
[5]《英国水师将帅伯麦等为要侵定海而致定海总兵的战书》,《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25页
[6]吉瑟林:《在华六月记》,第52页
[7]《鸦片战争》(三),第241页
[8]奥塞隆尼:《对华战争记》,《浙江鸦片战争史料》上卷,第160页
[9]《光绪定海厅志》,卷28《大事志》
[10]《义士李先生殉难处说明》,《鸦片战争在舟山史料选编》,第594页
[11]《定海难衿金士奎等公呈》,《鸦片战争》(三),第341页
[12]《光绪鄞县志》,《大事记》
[13]《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一),第319页
[14]《葛公墓志铭》,《鸦片战争》(六),第281页
[15]伯奈德:《复仇神号航行作战》第2卷,第186页
[16]《清史列传》卷39,《王锡朋传》
[17]李元度:《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273,《处州镇总兵郑公传》
[18]邵懿辰:《半岩庐遗集》卷1,《葛壮节公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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