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边疆经略史：周族与西戎东夷大姓的联姻与周朝的建立

传说周族是黄帝族的一支，始祖弃居邰（今陕西武功县）。弃为西戎大姓姜姓女子姜嫄所生，周人同西戎大姓姜姓通婚至少在弃的父辈时代就开始了。弃娶姞姓女子为妻，《左传·宣公三年》载石癸曰：“吾闻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姞，吉人也，后稷元妃。”杜预《集解》：“姞姓之女为后稷妃，周是以兴，故曰‘吉人’。”《诗经·小雅·都人士》“谓之尹姞”，郑《笺》：“吉读为姞；尹氏，姞姓，周室婚姻之旧也……后稷元妃亦姞姓，周之兴由后稷。”按姞姓，当即文王时居今甘肃灵台之姞姓密国；商武丁所伐之 方（吉方），应即此国。若然，后稷与之联姻之姞姓当为远古居西北且与周人为邻之大国。周人将后稷作为周族兴起时的开创人物，实有若干道理。弃为尧舜农官（后稷）。其后裔不窋为夏农官，当夏末。商汤灭夏，率商夷（主要是九夷中的畎夷）联军于鸣条击败夏桀后，遂西上沿渭水扫荡夏人的残余势力。春秋初年出现于史乘的荡社国（今陕西兴平、三原地区），大约就是此时进入关中的汤军后裔所建。畎夷也于此时由东方西迁关中。《后汉书·西羌传》载：“后桀之乱，畎夷人居邠、岐之间。”春秋时今兴平有犬丘，当为畎夷进入关中后最初居地。

《史记·周本纪》说：“不 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于戎狄之间。”不窋既受夏爵，他本人及其所率之周族受到商夷联军的打击和驱赶，是必然的。不窋死，传二代至公刘。《史记·匈奴列传》说：“公刘失其稷官，变于西戎。”按畎夷入关中后，初时仍称畎夷，或称犬夷、混夷、昆夷、绲夷，后来大约接受了羌戎的风俗习惯，又被称为绲戎、畎戎、犬戎。此“西戎”当指畎夷。“变于西戎”，《史记会证》引颜师古云：“变化也，谓行化于其俗。”是公刘时周族已屈服于畎夷。公刘在近在咫尺的畎夷的勒索下一方面“复修后稷之业”，领导族人发展生产；一方面加紧进行迁徙的准备。《诗经·大雅·公刘》生动描述了公刘领导周人为防止畎夷阻挠迁徙或乘机掠夺在出发时“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的情景。公刘迁豳应看做周人摆脱畎夷统治的一次起义行动。选择豳作为迁徙地，大约是为了靠拢姻族姞姓的居地，以便求得保护。公刘迁豳对周族后来的发展具有深远意义。《史记·周本纪》说“周道之兴自此始”。

公刘传九世至古公亶父。时狄（即鬼方）因屡受商王讨伐，其居地逐渐西移，遂与豳地周人为邻，并开始侵掠周人。太王不堪其扰，事之以犬马、皮币、珠玉，均不得免。除狄人外， 狁亦于此时频繁地骚扰周人。《孟子·梁惠王下》云“太王事獯鬻”，獯鬻即狁。是太王亦曾向 狁纳贡。大约为了对抗戎狄的侵扰，太王积极寻求盟友，娶姜姓女子太姜为妻，并谋迁于岐山下之周原。周原在今陕西岐山县，境内有姜水和姜氏城，传说炎帝族（姜姓）就活动于此。由此往西，今宝鸡市东有兹泉，《吕氏春秋》、《水经注》均谓即姜尚垂钓之“兹泉”。由此往东，乃后稷母家有邰（今陕西武功）氏之居地。据此，今渭水上游乃远古姜姓诸部活动之大本营。如同公刘迁豳是为了求得姞姓的保护那样，太王迁周原可能是为了求得姻族姜姓的庇护。

太王迁周原后，一方面发展生产，一方面广结外援，通过关中姜姓结交了分布于今山东淄博地区的商朝姜姓诸侯逢伯陵及逢公。《史汜·齐太公世家》云姜尚是“东海上人”，李白凤认为此说是姜尚后裔为“攀附高门”造出来的[4]；但关中姜姓同“东海”姜姓有联系则完全是可能的。太王还与东夷大姓任姓挚氏通婚，为子季历娶任姓女子大任；而如上所述，任姓同商朝王室有着极密切的关系。大约由于姜姓逢伯陵及任姓东夷人的从中斡旋，周人同商朝结成了更加亲密的关系，成为商朝在西方的重要方国。对于与周人为邻并怀有敌意的畎夷、鬼方等戎狄部落，太王采取“乃立冢土，戎丑攸行，肆不殄厥慢，亦不陨厥问”，即一方面严密戒备，防其来犯，一方面又不中断聘问，以减少冲突。至季历，周国日益强大，遂率军征讨鬼方，“俘二十翟王”，周人大胜。又伐燕京、始呼、佘无、翳徒等戎，除伐燕京之戎未能得手外，余均取得胜利。太王及季历所实行的政策即后世所谓的“远交近攻”政策。季历子昌即位后，继续推行这种政策，他同东夷另一大姓有莘氏联姻，娶其女子太姒为妻，同时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先后兼并或降服了虞、芮、密须、黎、邘、崇等相邻小国，成为三分天下有其二的西方霸主。纣誓师于黎，准备讨周，东夷立即起兵叛之，纣被迫封昌为西伯。所有这一切，为武王灭商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总之，周人之所以能灭商，自太王以来实行的包括婚姻外交在内的远交近攻政策，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诗经·鲁颂· 宫》歌颂太王说：“后稷之孙，实维太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商。”《大雅·绵》及《大雅·思齐》也分别歌颂了太姜、太任与太姒。他们都是周人崛起过程中有巨大贡献的人物。(www.xing528.com)

[1] 《孟子·滕文公上》。

[2] 《史记》，卷四，《周本纪》。

[3] 《史记》，卷四，《周本纪》。

[4] 李白凤：《东夷杂考》，齐鲁书社，1981年版，第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