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后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但很快新的问题又来了,该如何安置二十多万的六镇军民呢?
柔然可汗阿那瓌帮着北魏消灭了破六韩拔陵后,将当初因防范柔然而设置的六镇悉数毁为废墟,就地安置显然已经不可能。
元深建议在恒州设置郡县来安置这些降户,因为这一带与六镇很近,风俗习惯差不多,六镇军民不会有强烈的不适应感,安置完毕后,再利用“转移支付”方式予以救济,局势应该可以稳定下来。
元深的建议并没有被胡太后采纳,在她看来,二十万人如同洪水猛兽,一定不能把他们聚在一起,否则很难控制,最好的方法是分散到各地,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后患,于是她下令将二十万降户安置在冀州、定州等地,就是今天河北冀县、定县、河间一带,
胡太后这个决定看似精明,实则糊涂,一来六镇军民不是普通的平民,有兵有民,不少还是过去鲜卑贵族之后,让他们到汉化区去做平民,很容易激化双方矛盾;二来河北地区百姓自己有时都吃不饱,一下子又涌来二十万张嘴,怎么能够负担得起呢。
元深看出问题的严重之所在,他对左右说:“这些人将成为祸乱天下的乞活军。”
还真让元深说中了,六镇军民按照北魏朝廷的要求,一路奔波艰苦辗转来到河北,却发现当地正在闹灾荒,没有东西能填饱肚子。于是群情激奋,一部分六镇军民走到上谷(今河北怀来)时,不肯再往南走,在杜洛周的领导下,起来造反了。
杜洛周是高车族人,原本是柔玄镇的流民。他聚众造反后,将国号定为“真王”,这与破六韩拔陵当初确定的国号一字不差,像是表明要继承破六韩拔陵的遗志。
北魏王朝对杜洛周的叛乱起初并不重视,手握重兵的北讨大都督元深按兵不动,而是让幽州刺史常景带领地方部队镇压,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六镇流民的作战能力,杜洛周率军连战连胜,冲破了军都关,进入了平原地带。与此同时,安置在定州一带的鲜于修礼也率流民叛乱。
这时候北魏朝廷才开始当回事,赶忙派大将长孙稚和河间王元琛前来平叛,但当长孙稚率领大军行至邺城时,朝廷却诏令解除他的行台、大都督职,令河间王元琛担任大都督,郦道元担任行台。长孙稚对此非常不满,派遣其子长孙子裕向朝廷上奏说:“前次我与元琛同在淮南,元琛因不听正确意见而导致失败,独因我而得以保全,于是我们之间便产生了嫌隙,如今我实在难以接受他的调遣,希望朝廷给予协调。”但朝廷没有准许。
结果可想而知,长孙稚行进到五鹿(今河北辛集)的时候,遭到了鲜于修礼的截击,元琛没有前去援救,长孙稚的军队一败涂地,窝里斗的两人一并被免职。
没办法,北魏朝廷只好让平灭破六韩拔陵的大功臣元深出马,带着章武王元融和裴衍来平乱。元深这次出征带上了儿子,城阳王元徽于是对胡太后说:“元深带着爱子领军在外,看来他是心存不轨。”这不是元徽第一次背后说元深的坏话了,事实上,只要瞅着机会他就会在胡太后面前诋毁元深,原因很简单,谁让元深与他的妃子私通呢。元徽对元深送给他的这顶“绿帽子”深感耻辱,发誓一辈子也不会放过元深。
元徽此时是胡太后身边的红人,因为他与太后的情人郑俨关系甚好。胡太后秘密给元融和裴衍下诏,让二人暗中防备元深。没想到元融和元深私交很好,他竟然把太后的密诏拿给了元深看。元深看后大为惊恐,吓出一身冷汗,为了不让元徽抓住把柄,从此后军中大小事务,他都向朝廷报告,得到明确答复后再执行。
胡太后不知元深看过密诏,对他这种反常做法颇感疑惑,便下诏问其中原因,元深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大致意思是:元徽对他恨之入骨,经常陷害,无所不至。自从元徽掌权以来,北征的将士立功也不奖励,和别的部队完全是两种待遇,手下的将领也因此无法获得晋升。在元徽的淫威下,自己的下属无不胆战心惊,这样不可能打胜仗,只有把元徽调离中央,解除后顾之忧,自己才可以放手与叛军作战。胡太后对他的建议置之不理。
此时起义军内部发生了火并,先是老大鲜于修礼被手下元洪业杀掉,元洪业想带着队伍投降,但被部将葛荣杀掉。这位葛荣原本为怀朔镇镇将,后来反戈一击加入了造反大军,他杀掉元洪业后,自己成了“带头大哥”,继续统领着叛军作战。(www.xing528.com)
按说这对北魏朝廷是个重大利好,可以趁着叛军内乱,一举剿灭之。但这位新老大葛荣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他亲自率轻骑突袭元融,在白牛逻(今河北蠡县)大获全胜,章武王元融在此战中丢了性命。
取得大捷后,葛荣自称天子,定国号为“齐”,年号为“广安”。
现在该北魏军队发生内乱了,挑事的还是元徽,他抓住元深兵败的机会,把屎盆子扣在了元深的高参于谨身上,胡太后下诏捉拿于谨。于谨对元深表示:“如今太后临朝,信任谗佞之徒,如果她不了解真实情况,我们将会大祸临头,故请求单身匹马回洛阳向太后解释。”于谨回京师后向胡太后讲了来龙去脉,这才逃过一劫。
然而更严重的还在后面,元深兵败后撤兵到定州,定州刺史杨津怀疑元深图谋不轨,派人去抓他,元深知道消息后,只得仓皇出逃,慌乱之中跑进了叛军地盘,被叛军骑兵生擒后送到葛荣处,因为他名声显赫,葛荣对他有所忌惮,便下令杀了元深。
北魏最能打的一位王爷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杀了。
这场内讧应该不像史书中讲得那般简单,有不少人认为胡太后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否则一个地方刺史怎么会有胆去杀一个王爷。在急需用人之际,即使元徽不停诋毁元深,胡太后也不应出此下策,其中真正的原因不得而知。
胡太后自从重新掌权后,脑子似乎被大水漫灌,办下的蠢事一件接着一件,这也算是其中之一吧,她的一再犯错,使得形势更为严峻。
先是西边的萧宝夤反了,他本来是北魏朝廷派去平定莫折念生的主帅,然而泾水大败,损失了手下猛将崔延伯,形势一度危机。不过很快莫折念生为手下所杀,危机暂时解除,但萧宝夤看到各地叛军四起,觉得北魏大势已去,再加上手下撺掇他说:“大王是齐明帝萧鸾的儿子,天下归心,今日举兵,符合天意。民谣说‘鸾生十子九子毈,一子不毈关中乱。’乱就是理,大王应该管理关中,还有什么好疑虑的?”于是,萧宝夤起兵造反,自称为齐帝,这样东边出现一个齐国,西边也出现了一个齐国。
北魏朝廷任命长孙稚为行台前去讨伐萧宝夤,萧宝夤连战连败,做了不到一年的皇帝,便仓皇逃出长安,投靠了另一个叛军首领万俟丑奴。
接着南梁将军陈庆之连破魏军十三处营垒,取得了涡阳之战的胜利,北魏损失惨重,尸体塞满涡水,江淮之地重新被梁军收复。
当然最大的危险还是河北的葛荣,元深死后,葛荣再无对手,先后攻克殷州、冀州等,接着又开始围攻冀州治所信都(今河北邢台),镇守城池的冀州刺史元孚激励将士,昼夜拒守,一时间搞得葛荣没有办法,但时间一长北魏军粮储耗尽,而且外无救援,于是葛荣攻陷信都,抓住元孚,把城中居民全部赶出去,冻死者十之六七。
当时元孚的哥哥元祐担任城防都督,被葛荣抓获。葛荣找手下一起议定元孚兄弟二人的生死去留。元孚兄弟争着去死,都督潘绍等几百人都叩头请求愿意以自己的死换取元孚的活。葛荣看到此景,心里被触动,于是将元孚兄弟和被押的五百人全都赦免。
元深被杀后,金紫光禄大夫源子邕成为新统帅,他被朝廷任命为北讨大都督和冀州刺史,与裴衍一起来剿灭叛军,但这只不过是多了两个“替死鬼”而已,阳平一战,北魏军大败,新上任的这两位都丢了脑袋。
转过年来,葛荣杀掉了率先揭竿而起的杜洛周,吞并了其部众,整个河北地区已经完全掌控在葛荣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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