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濬成为皇帝,历史上最重要的意义不单单在于北魏王朝“拨乱反正”,走上了正轨,而是让一名著名的女政治家从此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拓跋濬登上皇位时,年仅十三岁,不久他便册立比自己小一岁的冯氏为贵人。这两位的年龄在今天看来还属于少年儿童,远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作为皇帝,早早册立嫔妃,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倒是拓跋濬为何会看上冯氏,成了一桩谜案,大概和她入宫较早,一直得到姑姑悉心调教有关,想必冯氏不仅容貌出众,举止也颇为得体。
冯氏在宫中生活的时间长,这是她相比于其他后宫嫔妃最大的优势,她天资聪慧,很会为人,把宫里上下关系处理得很好,同时因在宫里待的时间长,对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游戏也耳濡目染,见识自然比别人广,这些优势悉数转化为了胜势,使她在很快到来的皇后之争中一举胜出。
这场皇后之争发生在拓跋濬登基四年后,这位即将成年的天子,决定选立皇后,候选人有李氏、曹氏、沮渠氏和冯氏,这几位都是拓跋濬喜欢的妃子。
怎么选择呢?答案是“铸金人”,这是北魏王朝一个很奇怪的规矩,妃嫔如想被立为皇后,就必须亲手铸造金人,铸成则立,铸不成则不得立。
为什么会有这样奇葩的规定?史书上没有言明,只是说“以成者为吉”。宋末元初的大历史学家胡三省在《资治通鉴》注中曾说过:“魏人立后,皆铸像以卜之。慕容氏谓冉闵以金铸己像不成。胡人铸像以卜君,其来尚矣。”说铸金像是为了占卜。
四名候选人奉命开始铸造金人,表面上看四人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但在宫中长大的冯氏实际上已经领先她们有几个身位之多。因为她早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对铸造之术也略知一二,所以正当其他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冯氏在两位老太监的指导下,成功铸造了金人,由此冯氏一跃成了当朝皇后。
“技多不压身”,确实如此,比别人多懂些东西没有坏处,在关键时刻往往能发挥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人要走顺了,运势挡都挡不住。
拓跋濬册立皇后一个月后,又准备要册立太子。当时,冯皇后没有为文成帝拓跋濬生下子嗣。通常而言,“母以子贵”,即使身为皇后,但如果没有子嗣或者自己的儿子当不上太子,宫中的位置往往会一落千丈,而一个普通妃嫔,如果自己的儿子被确立为储君,她的命运将会迎来根本性的改观。
但是在北魏恰恰相反,如果一个妃嫔的儿子被册立为太子,那对于这个妃嫔来说,则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这是因为王朝开国皇帝拓跋珪立下了祖制——子贵母死,为的是防止太后或外戚专权,这条很不人道的规矩,在北魏得到了很坚决的落实和传承,在此之前储君的生母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活着看到自己儿子登上皇位。
这些太子的母亲实在可怜,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时,她们正值芳华,却要撒手人寰。虽然太子即位后,通常会追封自己的母亲为太后,但是“死去元知万事空”,纵有再尊贵的封号,对于黄土之下的这些亡灵也都是枉然。
这次倒霉的是拓跋弘的生母李氏。
她原本是南朝人,父亲曾经做过刘宋王朝的济阴太守。后来北魏与南梁交战,永昌王拓跋仁率军攻破寿春,发现了姿容美貌的李氏,将她抢入军中纳为小妾。拓跋仁后因谋反被诛杀,李氏被没入宫中作奴婢。身份虽然低贱但无法掩饰她出众的容貌,有一天,拓跋濬登楼眺望,忽然看到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问左右说:“那女子漂不漂亮?”手下都说漂亮,拓跋濬就将李氏纳入后宫,不久后李氏怀孕,生下了拓跋弘,李氏由此也被封为贵人。
但天有不测风云,没想到,只有两岁的儿子拓跋弘被立为太子,根据惯例,李氏当晚便被赐死。
冯皇后因祸得福,没有子嗣反而成了一件大好事,她不仅没有命丧黄泉,反而以皇后之尊,受命抚养拓跋弘,从而成功取代李氏,成为太子的母亲,她成了“子贵母死”制度的最大受益者。
“相夫教子”,从此成了冯皇后生活的全部。据史书记载,她和皇帝夫君的感情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琴瑟和鸣。
拓跋濬当时正值盛年,好不容易上台后,一直想干一番大事业,但无奈他那位雄才大略的祖父拓跋焘虽然统一了北方,但四处征战使得国力损耗巨大,整个王朝经不起更大的折腾,拓跋濬只好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www.xing528.com)
拓跋濬在有限的皇帝生涯中,主要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严格禁酒,在拓跋濬看来,酒实在不是好东西,粮食歉收时,酿酒会加剧粮荒。年成不错时,酒酿多了,醉酒之人很容易发生冲突和纠纷,官员喝高了妨碍处理政务。太安四年(458年)正月初一,拓跋濬下达禁酒令,凡是酿酒、卖酒和饮酒的都处于死刑,如果遇到喜事、丧事时,可以暂时开禁,但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喝酒都有性命危险,好酒之人,如果活在拓跋濬时代,想必苦不堪言。
第二件事是整顿吏治。在这方面他手段极为强硬,拓跋濬下诏:“百官赃满二丈者皆斩”,这个标准要比拓跋焘在位时的“赃三匹皆死”更严厉。为此他增设了内外侯官,专门负责监察各级官员的过失,这些侯官经常微服私访,主动找寻官员过错,一旦发现严加追查,搞得官员们都颇为紧张。在高压肃贪的同时,拓跋濬也注意发挥先锋模范作用,隆重推出了廉洁奉公标兵——高允,就是与崔浩一起编纂史书的那位。
高允曾经做过太子的老师,但生活却很拮据,基本上依靠两个两个儿子砍柴为生,拓跋濬提拔他为中书令,陆丽看到高允升职,对拓跋濬说:“高允虽蒙受恩宠,但他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拓跋濬大怒道:“怎么不早说,现在我用他,才告诉我真相。”于是拓跋濬亲自到高允家,果然如陆丽所言,只见草屋几间,床上只有布被麻袍,厨房里只有盐和青菜。拓跋濬见状叹息道:“古时的人有清贫到这样的吗?”立即下诏赐给高允锦帛五百匹,粮食千斛,一下子让高允成功脱贫。从此以后拓跋濬更加敬重高允,不再直呼其名,而称之为“令公”,于是“令公”的名号远播四方。
第三件事是恢复佛教。拓跋焘大规模地灭佛,使得佛教从兴盛跌入了低谷。拓跋濬执政之初,即于兴安元年十二月解除禁令,“初复佛法”。复佛后的第二年,拓跋濬主动从中山(今河北定州)召回高僧昙曜,两人共同演绎了“马识善人”的佳话,说的是昙曜赶回京城,恰巧路遇正在出行的拓跋濬,拓跋濬乘坐的马匹遂将昙曜的衣角含在嘴里,任凭随从怎么驱赶都不撒嘴,并抬蹄刨地,发出嘶鸣,所谓“御马前衔曜衣”,这不是传说演绎,而是真实记录在《魏书》中。
拓跋濬对昙曜高度信任,将北魏最高的佛教事务主持人——沙门统委任于他,沙门统是北魏最高的僧官,原称道人统,拓跋濬将其改为沙门统,足见文成帝对他的器重。为回馈拓跋濬的信任,昙曜觉得应该有所表示,于是向拓跋濬提出了“凿窟雕佛”的建议。拓跋濬接受了昙曜的建议,将这一重任交给他,并给他强有力的人财物保障,“任其财用,不制会限”。
昙曜受命后,选择在平城武州山的崖壁上开凿,盖因此段崖壁属砂岩石结构,适合在上面雕刻。担任雕凿的石工,多是凉州迁来的,有着娴熟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总体构想和设计方案则出自昙曜本人。他来自凉州,见过敦煌鸣沙山石窟的实物,在借鉴敦煌石窟的基础上,更多的是融进自己丰富的想象,进行了卓越的创造。
他以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明元帝拓跋嗣、太武帝拓跋焘、景穆帝拓跋晃、文成帝拓跋濬五位皇帝的形象为蓝本而雕凿,意为皇帝就是如来佛祖的化身——君权神授,形同山川,不可动摇,永远屹立。昙曜亲自主持开凿的石窟共有五座,也就是今天云冈石窟第十六窟至二十窟,后世称“昙曜五窟”。
换句话说,今天我们看到的气势恢弘的云冈石窟正是由拓跋濬下令开凿的,当然,这只是第一期工程,经过后世的不断修建和完善,最终形成了规模巨大、气势宏伟的石窟群。
拓跋濬对官员“狠”,但对百姓却很“暖”,他喜欢深入民间调研,看看百姓生活过得如何。如果遇到灾荒,经常“开仓廪以赈之”,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帝王。
冯皇后这段时间完全充当“贤内助”的角色,她深知自己的皇帝夫君治国不易,尽力为拓跋濬排解各种烦恼和不快,不仅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还给夫君足够的温柔体贴,每次拓跋濬忙完政事或者出巡出征回来,冯皇后总是能用自己的柔情蜜意化解他满身的疲惫。
如果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这一对皇帝夫妇的佳话应该可以流传千古。
可惜天不遂人愿,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和平六年(465年)五月,年仅二十六岁的文成帝拓跋濬因病驾崩。家里一下子失去了顶梁柱,这对冯皇后来讲,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她整日以泪洗面,一方面和拓跋濬恩爱的场景如电影镜头般不断涌现在眼前,另一方面将来的命运会怎样也让她充满着担忧和不安。
冯皇后的这份情绪,到了“烧三”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所谓“烧三”,就是按照北魏旧制,皇帝驾崩三天后,要将他生前的御服器物一并焚毁,朝廷百官和后宫嫔妃要到现场哭泣哀悼。就在众人痛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场景出现了,只见冯皇后突然高声悲叫,径直扑向熊熊燃烧的大火。她这一举动快如闪电,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反应,等缓过神来,才急忙去救冯皇后,虽然她最终性命无忧,但烟熏火燎让她顿时不省人事,经过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
对于冯皇后的这千古一跳,历来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这是真情所致,她的命运坎坷多艰,好不容易遇到心灵相契之人,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但老天却不开眼,让心爱之人与她阴阳相隔。但也有人认为这不过是冯皇后一场逼真的“现场秀”,如果真的想要追随拓跋濬而去,方法很多且更容易见效,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得如此充满“仪式感”,而且还效果不佳。
真情也好,作秀也罢,冯皇后宛若“飞蛾扑火”的举动,彰显了她超人一等的不凡勇气,也为她赢得了巨大的声誉。
“人死不能复生”,无论再怎么悲痛,拓跋濬也无法回到身边,当务之急是拥立新君。于是就在文成帝死后的第二天,年仅十二岁的拓跋弘即位,是为献文帝,冯皇后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冯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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