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归来,拓跋焘的脾气更坏了。
在他生命的晚期,拓跋焘和他爷爷拓跋珪一样,变得喜怒无常,拓跋珪是因为服食过量的“寒食散”,但没有历史记载表明,拓跋焘也是个“瘾君子”。
他的“更年期综合征”最大的受害者是太子拓跋晃。
拓跋晃是拓跋焘的长子,他自幼聪慧,深得拓跋焘的喜爱,顺理成章地被立为太子,不过按照拓跋珪创立的“子贵母死”的制度,他的生母贺氏被杀掉了。
拓跋焘对这个太子很信任,每次出征时就让拓跋晃监国。拓跋焘南征刘宋时,同样让拓跋晃在都城平城主持朝政。
作为北魏王朝的第二号人物,拓跋晃的权势很大,飘飘然间有些得意忘形,他重用仇尼道盛、任平城等人,经营庄园,积累财物。为此大臣高允劝谏道:“天地无私,所以才能承载万物,王者无私,所以才能容纳万民。殿下乃是国家的王储,万民的榜样;可现在却营立私田、畜养牲畜,甚至到集市上去与小民斤斤计较。现在外面流言蜚语已经很多啦,早晚对殿下不利。天下乃殿下之天下,殿下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没有呢,何必与市井商贩争利?为今之计,不如将田地、庄园以及贩卖的物品,分给贫苦的民众,那就不会有人再诽谤殿下啦。”但拓跋晃并没有听进去。
拓跋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些毛病被一个人无限放大,最终将他置于了死地。
这个人就是拓跋焘最宠信的太监宗爱。宗爱得宠,源于一次拓跋焘外出打猎,他带了一批太监,宗爱也在其中,他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恰到好处。拓跋焘看他反应敏捷,做事周到,是个不可多得的奴才,于是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宗爱施展浑身解数,把皇上的每个毛孔都伺候得舒舒服服。拓跋焘一离开他,就觉得全身不爽,到处疙疙瘩瘩。
拓跋晃对宗爱却相当不喜欢,他所信赖的仇尼道盛更是与宗爱水火不容,在拓跋焘南征期间,宗爱在平城干了不少坏事,他深怕拓跋焘回来后,会被拓跋晃等人举报,所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拓跋焘刚刚返回平城,他便将仇尼道盛等人所做违法之事添油加醋地向拓跋焘告发。
拓跋焘震怒道:“聚货敛财是太子应该干的事吗?如今四海不靖,文教不兴,国家若亡了,庄园珠宝还会有吗?这都是仇、任二人教唆的结果,拟诏将两人斩首,东宫只要参与的官员,一律处死。”仇尼道盛等人被拖到街市上斩首示众,东宫里的一些官员也被牵连进去。又气又怕的拓跋晃从此病倒,不久后“以忧卒”,仅仅活了二十四岁。
失去方才知道珍贵,拓跋晃死后,拓跋焘经常沉浸在懊悔和追忆中,他追谥拓跋晃为景穆太子。这似乎已经成为拓跋焘生命后期的一个习惯,杀人时非常随意,但事后却又很后悔,但脾气上来还是搂不住火。
此时最担惊受怕的是宗爱,他看到拓跋焘经常因思念太子而以泪洗面,担心有一天,拓跋焘将太子之死的责任算到自己头上,他不愿坐以待毙,在正平二年(452年)二月初五深夜,宗爱带着心腹潜入永安宫,杀掉了熟睡中的拓跋焘。
拓跋焘不会想到,戎马一生的他,没有死在战场上,最后竟死在一个小小的宦官手中。(www.xing528.com)
佛教讲究因果报应,大肆灭佛的拓跋焘,落得如此下场,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呢?
回顾拓跋焘四十五年的人生,总体而言,是战斗的一生,也是壮怀激烈的一生。他平灭大夏、北燕、北凉,伐柔然,征山阴,降鄯善,逐吐谷浑,统一北方,而且每仗都身先士卒,数次命悬一线,在乱世中堪称一代猛男,连对手刘宋都叹服,说他“弥煽凶威,英图武略,事驾前古,虽冒顿之鸷勇,檀石之骁强,不能及也。遂西吞河右,东举龙碣,总括戎荒,地兼万里。”
但如果将拓跋焘仅仅看成只会战场拼杀的一介武夫,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在“文治”方面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拓跋焘是个聪明人,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他也深刻认识到,治理好北魏,光靠砍砍杀杀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提倡“文教”,在对柔然、大夏取得决定性胜利后,他曾提出“偃武修文”的主张,对于不打仗就觉得手痒的拓跋焘,偃武实在是难以做到,但修文却被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他尊崇孔子,提倡儒学,兴办教育,推动了北魏的“汉化工程”。
战场内外的拓跋焘完全是两个人,战场上他对敌人冷酷无情,但对自己的子民却很宽仁,他喜欢深入百姓中间,体察民间的疾苦,还常常抚恤孤儿、老人,表现得很有人情味。
拓跋焘还有些现代意识,那便是崇尚法制,他挂在嘴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法者,朕与天下共之,何敢轻也。”拓跋焘眼里容不得沙子,大臣犯法与庶民同罪,从而树立了法制的权威,不过这是把双刃剑,后期拓跋焘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刑罚过重,杀戮过多,搞得人人自危。
最为人称道的是拓跋焘的节俭,史载他“性清俭率素,服御饮膳,取给而已,不好珍丽,食不二味;所幸昭仪、贵人,衣无兼彩”。凡“赏赐,皆是死事勋绩之家,亲戚爱宠未曾横有所及”。
拓跋焘对奢靡之风深恶痛绝,在攻破统万城后,他看到赫连勃勃修建的宫殿规模庞大,飞阁连天,对左右的随从们说:“像手掌一样大的小破国家,竟然如此滥用民力!如果不灭亡,还有天理吗?”
后来有大臣请求增高京城的城墙并且修造皇宫,并说:“《易》云:‘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萧何云:‘天子以四海为家,不壮不丽,无以重威。’”拓跋焘坚决拒绝,他反驳道:“古人曾说过,‘在德不在险。’赫连氏蒸土筑城却仍然被我消灭了,难道是城墙不够高的原因吗?天下还未平定,正需要民力,建造宫室的事情,我是不做的。萧何的话,说得不对。”
拓跋焘充满了两面性,很难给他下一个准确的定义,他嗜血成性,视生命如蝼蚁,但同时却体恤国民,劝课农桑,轻徭薄赋。站在不同的角度,可能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但无论如何,他最终成了一个划时代的人物。正是在他的手上,结束了十六国,将历史带进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南北朝时期。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如果中年之后他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暴脾气”的洪水淹没人生的堤坝,或许他会走得更远,也会建立更为恢弘的基业。
性格决定命运,看来所言极是。拓跋焘用一个“无厘头”的结局,告诉人们——冲动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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