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与倭寇：简化的理论模式

这里并不是要对朝廷反妈祖民间信仰的一系列措施进行详细的讨论，也不是要去逐个地研究个别的寺庙及其历史，或提出一些与地方社会有关的问题，而是要尝试总结上述所讨论的内容，特别是进一步阐述上一节所提及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都会用一组简明易懂的图表呈现出来。此处展开的讨论之起点是一篇笔者从前发表的论文，该文包括图一的一幅略加修改过的版本。^[19]

图一

这幅图试图解释两方面的定量关系：一方面是政府打击走私商人和海盗的情况，另一方面表现了当时从事非法走私贸易活动的严重程度。这里的基本假设非常简单，即朝廷认为，随着官府采取打击倭寇的措施，类似的非法贸易活动将会大幅度减少。通过a线可看出这一点。然而，事实上却是很不一样：官府加大打击非法走私贸易活动的力度会引发更多的抵抗阻力（b线），结果：朝廷必须采取更加有效的行动来减少阻力的程度（x点）。

用这样一种简单的理论模式来解释问题显然会忽略一个事实，即倭寇是由各种不同的、自给自足的团伙组成的。可以说，独立性恰恰是这些倭寇团伙的优点。与此同时，他们还具有高度的流动性以及在困境中迅速转移的能力，以躲避朝廷军队的追捕。可以说，他们就像一支游击队。然而，这些倭寇团伙没有能力形成一个统一的、具备军事架构与力量的组织，这也成为了他们的弱点。很显然，明朝廷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朝廷试图挑拨离间，用一个海盗团伙的头领来对抗另外一个海盗头领，导致他们彼此之间不信任。这意味着，上面这幅图中所展示的曲线需要加以调整，以适应地方性的情况变化。例如，通过改变两个函数的斜度以及（或）与0A之间的距离，因为0A标志着非法走私贸易活动的自主性程度的高低。

通过总汇各地的情况，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概括性的图像。不过，本文在此不具体分析这一类型的情况，而是试图找出其他一些抽象的变量（variables），这些变量的情况可参阅图二。

图二

图二的绘制基于以下的假设：即海盗“各单位”只要预期能够在付出代价之后获得胜利，他们就会愿意通过参与非法的贸易活动来公开抵制朝廷。当然，期待值越高，加快背叛的决心（c线）也就越大。在这种情况下，背叛的决心意味着海盗愿意冒更大的风险，采取武力或以其他手段来获取胜利。成功是一个开放性的概念，既可指预期的物质利益，也可指其他形式的利益。

在这里，我们可加入妈祖信仰，把它作为一个附加因素。如果某个海盗团伙或走私商贩团伙认为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相信妈祖站在他们的一边，那么，曲线将向d线转移，这种转变意味着背叛朝廷的决心值增加，因为额外附加的信心来自于“恒定的神灵保佑”。同样，这里可以找出可使c线下降到较低水平的其他因素（e线），例如“良心不安”，因此害怕妈祖可能会不帮助他们，反而去支持他们的敌人。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那条线的斜度则可能需要调整。实际上，如果走私商人和倭寇不再期待获得收益，曲线将会变得非常平坦。(www.xing528.com)

显然，这样的模型过于简单，因为期望值是难以衡量的；可另一方面，这允许我们可以“模拟”许多假设的情况。例如，一支朝廷的军队或许会向某些神灵求助，同时，倭寇那一边也会依赖妈祖的护佑。倘若倭寇团伙预计双方拥有等量的“神灵保佑”，那么，附加的抵抗动机很可能会因为害怕敌方动机的增加而抵消。在这样的情况下，c线可能会保持不变。

我们也可假设另一种情况：c线表示一个初始阶段。这样的话，人们可以考虑第二阶段，即在反叛力量的眼中，朝廷失去了合法性，此外，妈祖的保护角色开始有所转变，从保佑朝廷转变成为支持“非法”的一方。这就可能会把c线推到一个更高的水平，AB之间的距离表现出反叛者不断高涨的“动力”，令其变得积极活跃（无须补充说明，这种动力很容易转变成“军事”行动）。此外，如果官府对此开始做出反应，采取一系列的抵抗倭寇的措施，那么，我们甚至可从d线移动到f线。当然，我们也可以考虑到变化斜率（g线和h线），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去定义不断增长的期望值。

为了完成这些假设推论，现在，我们可以把以图二为基础而得出的观察结果与图一的初步推论相结合，最终画出图三。

图三

图三的c线告诉我们，妈祖很可能鼓励走私商贩和海盗去反抗官府。或者说，如果人们认为妈祖选择站在朝廷这一边，则我们就可以下降到y线。这条线有一个正斜率，因为造反的海盗和商贩非常绝望，并且会更加固执地对朝廷抱持着反抗的态度，尽管他们“知道”妈祖已站在了朝廷这一边。于是，妈祖得到的重视越多，y线也就会变得越平坦。负斜率（z线）表明海盗与走私商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合法性的信心。他们觉得妈祖或其他因素肯定会支持官府，因此他们被迫减少非法的走私贸易活动。预期的结果与在图一中通过a线所展示出的情况相似。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有或没有妈祖或其他保护神，似乎都反映出这种情况得到了改善，有可能是人们再次接受了地方官府，或是朝廷实际上已掌控了当时的局势。

如上文所述，这些简单的理论模型中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合法性的问题。双屿和何亚八这两个例子都表明了某些从事非法贸易活动的团伙都认为他们有“权利”这样行动，并相信妈祖会帮助他们。从这点出发，可假定我们经常要面对一些与c线情景大致相符的现象；也许在更早的时期，例如在明朝初年郑和远航的那段时间，当时的情况更接近y线，甚至可以发展到一个理想化的状态，即随着0B距离一直接近到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