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王专利与国人暴动及其重要历史意义

史称，周厉王即位三十年，用“好利”的荣夷公为卿士，芮良夫谏王曰：“荣公好专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史记·周本纪》，又《国语·周语》而无纪年）又谓厉王行暴虐，“国人”谤王，召穆公谏曰：“民不堪命矣。”王乃使卫巫“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厉王三十四年，“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召穆公谏曰：“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水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史记·周本纪》，又《国语》）芮良夫、召穆公的谏辞始见于《国语》，转载于《史记》，此盖相传西周有此故事，而东周末年人始笔之于书。汉人称芮良夫谏，厉王不听，退而赋《桑柔》以讽（见王符《潜夫论·遏利》）。《左传》称芮良夫之诗有《桑柔》（见《左传》文公元年），又称《诗经·小雅·常棣》为召穆公所作（见《左传》僖公二十四年）。这些诗描写了西周末年“贪人败类”，“天降丧乱”等政治腐败之状况。

周厉王、荣夷公所推行的“专利”，细玩《国语》、《史记·周本纪》的内容，大概是指山林川泽之利。周初以来，西周政权只把已开垦的农田收归王室，至于其他的山林川泽之利，仍然是任人利用。如孟子所说的古时“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孟子·梁惠王上》）可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山林川泽对人类的用处越来越大。周厉王在位时，王室由于长年与少数族的战争，经济资源与财政收入渐见枯竭，于是推行“专利”，把山林川泽的资源也收归王有，这就触犯了人民的利益，引起了“国人”的不满和诽谤。厉王不但不听召穆公的谏诤，反而变本加厉，对人民压迫益严。芮良夫也说：“专利作威，佐乱进祸，民将弗堪。”并直接指出：“时为王之患，其惟国人。”[1375]厉王根本听不进去，仍是我行我素。国人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在公元前841年，爆发了“国人暴动”。

据《国语》和《史记》所载，厉王出奔于彘（今山西霍县）。当时太子静（即宣王）藏在召穆公家，国人将之包围起来，要求杀死厉王的儿子。召穆公曰：“昔吾谏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今杀太子，王其以我为仇而怼怒乎！”乃以其子代太子[1376]，这才保住了太子静的性命。(www.xing528.com)

这次“国人暴动”，是中国古代史上第一次真正的人民革命。所谓“国人”，盖为居于国都中之人，他们大部分与周为同族，又是居于都城的农民，受贵族什一之税的剥削（与“野人”多为商人或异族、受九一而助的井田制之剥削的农民不同），其身份地位略高于“野人”。自从西周末这次暴动后，国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在春秋时，国之盛衰、战争之胜败、贵族之能否保其宗族，悉决于国人，可见其势力之大。西周末这次国人暴动，与过去成汤、周武以诸侯伐暴君者大不相同。盖前此汤、武伐桀、纣，为贵族的革命举动，而此次国人放流周厉王则为被剥削阶级的人民革命，此在中国上古历史上确为罕例，不能与过去的革命同一看待。可惜国人虽有力量把暴君赶跑，但当时人民尚无掌权的思想，未能建设平民政治。最后，仍以政权归之于较开明的贵族。无论其为共伯和，或为周、召二公，其为贵族行政则一也。但国人能以平民打倒暴君、完成革命，其创始之功，自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