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王克商,周王朝才开始出现,所以这也是中国史上的一件大事,但是其绝对年代到底如何确定,由于史料缺乏,后人创为种种说法,据笔者所见粗粗统计武王伐纣之年,其主要的不下十二种之多:
(1)1122 BC:刘歆《三统历》(《汉书·律历志》引《世经》);吴其昌《金文历朔疏证》,1934年。
(2)1116 BC:皇甫谧《帝王世纪》(《史记·周本纪》集解引)。
(3)1111 BC:唐僧一行《大衍历议》(《新唐书·历志》);董作宾《殷历谱》,1945年。
(4)1075 BC:唐兰《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年代问题》(《新建设》1955年第3期)。
(5)1067 BC:姚文田《周初年月日岁星考》(《邃雅堂学古录》卷四)。
(6)1066 BC:[日]新城新藏《周初之年代》(沈璿译《东洋天文学史研究》,1928年)。
(7)1057 BC:张钰哲《哈雷彗星的轨道演变的趋势和它的古代历史》(《天文学报》第19卷第1期);赵光贤《从天象上推测武王伐纣之年》(《历史研究》1979年第10期)。
(8)1047 BC:林春溥《古史考年异日表》。
(9)1027 BC:雷海宗《殷周年代考》(武汉大学《文哲季刊》第二卷第1期,1931年);陈梦家《西周年代考》(1944年),《商殷与夏周的年代问题》(《历史研究》1955年第2期);[瑞典]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Some Weapons and Tools of the Yin Dynasty(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ar Eastern Antiquities, No.17,1945,pp.101—144,esp.pp.116—120);丁山《周武王克殷日历》(《责善》半月刊1:20,1940年);何炳棣《周初年代平议》(《香港中文大学学报》第一卷,1973年)。
(10)1025 BC:劳幹《周初年代问题与月相问题的新看法》(《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1974年)。
(11)1018 BC:周法高Certain Dates of the Shang Period(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 vol.ⅩⅩ Ⅲ,1961);Chronology of the Western Chou Dynasty(《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第四卷第一期,1971年)。(www.xing528.com)
(12)1044 BC:江晓原《武王伐纣时的天象研究》(天津《今晚报》1999年1月28日)。
按以上十二种不同的说法[945],其先后有104年之差异。他们所根据的史料主要是《古本竹书纪年》和《汉书·律历志》所引古文《武成》篇两种文献。其他异论则是根据对这两种文献的不同理解算出来的。如《新唐书·历志》所引《古本竹书纪年》有“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于是有人将这个“庚寅”年,作为西周的开始。如已故董作宾就是采用这种看法,推得西周开始于公元前1111年(庚寅)。但是,《新唐书·历志》所引的这条史料,其原文未必有“庚寅”二字,清朱右曾《汲冢纪年存真》卷上“帝尧元年丙子”条下案语说:
案古人不以甲子名岁,自王莽下书言:“始建国五年,岁在寿星,仓龙癸酉”,又云:“天凤七年岁在大梁,仓龙庚辰”,是始变古。原古人之法,以岁星定太岁之所舍。星有超辰,则太岁亦与俱超,故不可以甲子名岁也。东汉以来,步历家废超辰之法,乃以甲子纪年,以便推算。此“丙子”二字,疑荀勖、和峤等所增也。
朱氏这个说法是正确的,那末《古本竹书纪年》之“庚寅”两字也同样必非战国时的原文,而为后人依干支推算所加。何炳棣就说《新唐书·历志》记载僧一行依新历推算往古年历,涉及《古本竹书纪年》所记武王伐商之年,这是讲的《大衍历》的推算方法。因而断言《古本竹书纪年》中的“庚寅”两字“系据《大衍历》推算而来,决非《纪年》原有。因为干支纪日起源虽早,至迟于晚商已有,而干支纪年,不得早于东汉初叶[946]。这都是有理有据的论断。干支纪年既非汉前所有,则董氏所推得的公元前1111年(庚寅)说便失去了根据。
其他诸家论西周积年如《周历》、《鲁历》著于汉刘歆《三统历·世经》者,讫无定说。刘歆采用古文《武成》篇“一月壬辰旁死霸”的记事,以及《周语》中之“武王伐殷岁在鹑火”之句,用超辰法推定周初克商之年代为公元前1122年。班固赞美为推法密要,后世学者皆以刘歆为宗[947]。但《周语》之说系公元前4世纪之人用当时不超辰之岁星纪年法推步西周初之天象[948],而刘歆的公元前1122年乃是用超辰之岁星纪年法推算所得,其结果当然无当于实际。并且其所据之古文《武成》篇实即今天仍流行的《逸周书·世俘解》[949],未必是西周初年的实录。刘歆《三统历》是用当时之月相,推算朏霸而决定周初之年代。但生霸、死霸之真实含义为何?异说纷纭。刘歆所谓:死霸,朔也;生霸,望也。俞樾、王国维以来的学者均非之[950]。用误解的生霸、死霸之含义,依之推定周初克商年代为公元前1122年,自然必不正确,这是很显然的。
唐初僧一行所推算的公元前1111年,系用与刘歆相同之方法,惟以《大衍历》代刘歆的《三统历》而已,其因袭刘歆对生霸、死霸之误解,故算法虽巧,结果也同样无任何价值。
总之,刘歆《三统历》与一行《大衍历》皆以后世历法推算古史,事实上商、周古历不可确知。用后世的密率以追溯上古历数,即使确实合于往古天象,也未必尽合于当时周王所颁布、实行的有差误的朔策,这确是今天研究古历者不能解决之难题。
用后世历法推算西周纪年,既遇到了如此难以克服的困难,所以,若想解决这个西周开始年代问题,必须放弃运用历法的途径,而改以《古本竹书纪年》为主要的依据对象。其实西周开始年代在《古本竹书纪年》中记载得很明确,如《史记·周本纪》集解引《汲冢纪年》曰:
自武王灭殷以至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
按这里的“至幽王”是指至幽王亡。周幽王确死于公元前771年[951],“二百五十七年”是指西周的总年数。771加上257为1028,那就是说武王灭商为公元前1028年。这样简单明了的问题,何必搞得那样复杂,使人走入天算的迷宫,或者曲解史料,硬说“灭殷”不是指克商,而是指周公还政成王(董作宾),或者纠缠在古文《武成》与《逸周书·世俘解》中的干支纪日校勘问题上(庄述祖、王念孙父子),以及争论至今尚未取得一致认识的分月法和月相名词的含义(从刘歆、孟康、许慎、马融至王国维、黄盛璋等)。
关于周初克商的年代,《古本竹书纪年》恐怕是最重要的文献了。《古本竹书纪年》写成的时间虽然晚在战国,但在秦灭之前,周王室和主要诸侯国的谱牒文献必然尚在,《古本竹书纪年》的编者完全可以据以推算。所以《古本竹书纪年》有关年代的数字,哪怕是片断,也是可贵的。何炳棣就说过:“《古本纪年》虽佚于宋,西周总年代幸而被征引在未佚之前,而且从不同征引之处,我们可以肯定《纪年》西周总年代的数字,并没有版本传抄上的错误。客观上,《纪年》的周初年代是具有最高史料价值的。”(《周初年代平议》)这样的评论是公允的。关于武王克商年代问题,“夏商周断代工程”1996年5月正式启动,进行研究。学者们是采用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相结合、多学科交叉的方式进行的。他们已取得具有突破意义的成果,其中之一就是把克商年的范围缩小了。据说已确定在公元前1050—1020年之间,从而把克商年范围从100多年缩小到30年,这是个惊人的伟大成就。我们在本书中采用的1027BC说,所幸也在这个范围之内。“断代工程”对武王克商年虽然还没有作出结论,但也有倾向性的意见,不久将会正式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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