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族的始祖据传说是姜嫄,与商的始祖为简狄一样,都是女的,并且都是无夫而生子,生的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反映了当时还处在母系氏族社会阶段。
周的始祖母姜嫄,据说有一天在野外走路,看见路上有巨人的脚印,她一时高兴,踏在上面,肚里便怀了孕,足月即生一男孩,以为不祥,把他弃置在一条小巷里,马上便有牛羊来给他吃奶;又要把他掷于树林里,正值有人砍伐;又把他放在寒冰上,就有鸟飞来,张开翅膀温暖他。因为生而弃之,故名之弃。等他长大后,从事农业生产很有成绩,所以他的子孙给他一个农作物的尊号,叫“后稷”[867]。
结合这个故事可以看出:第一,周人认为他们最早的祖先是姜嫄,是始祖母。姜嫄生的儿子后稷是周族第一个男祖,并且是无父而生。这意味着后稷以前,可能还是母系氏族社会。第二,据古史记载,从后稷起一直到克商,周族便有了以男系相传的十五代世系。这就是说从后稷开始,便从母系过渡到父系氏族社会。
后稷的时代,我们已论定是在夏末商初(参见本章第一节)。我们又知道,后稷以前的周族基本上还过着母系氏族社会的生活。可是同时代的夏族,早已是父系氏族社会了。由此可以推证,周虽然与夏为同族,但其社会发展阶段相差悬远,所以周族不可能是夏族的正支,很可能是夏族的一个分支。他们从夏族分出之后,夏族正支很快发展了,可是分出去的这支周族却比较落后,长期停滞在母系氏族社会阶段。一直到夏末,即后稷时才开始转入父系社会。
《周语》称“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兴”,又谓“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自后稷开始以下十五世,据《史记·周本纪》所载,都是父子相承、一世一人的父系世系。所以,后稷到周文王时代周人已是父系社会是没有问题的。
前面我们讲商代历史时,曾经阐明在父系氏族制中,氏族首领的职位,兄弟有优先继承权,儿子则否。也就是说,从亲疏方面讲,至少在形式上,父子关系反不如兄弟关系密切,这是一种母系氏族制的残余形式被保留在父系氏族社会中的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于是出现了像商代前期那种“兄终弟及”的继统方式。到后期才出现父死子继(参见第九章第二节)。奇怪的是,《周本纪》所述周人在父系氏族社会的先周时代的世系,自始至终都是一世一人,看不见有什么兄终弟及的痕迹,好像自始即实行父死子继,这是不合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的。
在商代甲骨卜辞中,学者们发现商王武丁以后的礼典,有一种“特祭其所自出之先王,而非所自出之先王则不与者”。也就是合祭一系列的直系先祖,一世只祭一人,而无旁支。若把这种祭祀的卜辞归纳起来,得自上甲至武乙二十世的先公先王,就是一世一人,祖孙父子相承。这些直系先公先王,商人称之为“大示”,祭祀时则在“大宗”(大的宗庙)。而旁支或王的兄弟等先王则称之为“小示”。在合祭中远世的旁支小示,凡无特殊德业者,即逐渐被淘汰[868]。我们从这里得到一点启示,那就是《殷本纪》所载商汤以前的世系和《周本纪》所载后稷至文王的世系,很可能就是根据这种祀典的大示名单记录的。假如这种推测正确的话,则《周本纪》所载后稷至文王昌的先周诸世系是完整的,惟人数不全,后稷到文王十五世,继承为首领的不止十五人。原来也是兄弟相传,不过每世非直系的先公名号未被传下来而已。
那些非直系的先周的先公名号虽然不见载于《周本纪》,但是从其他载籍中,似乎可以钩稽出一些线索来。下面讨论一下这个问题。首先列举见之于《周本纪》的先周诸公名,而以《世本》、《国语注》、《三代世表》和《汉书·古今人表》校补,其中颇多异文异说:
(1)后稷(弃)。
(2)不窋(后稷子。按日本《史记会注考证》根据流传于日本的旧抄本作“不窟”)。
(3)鞠(不窋子。按《周语》宋公序本作“鞠陶”,《世本》亦作“鞠陶”;然《三代世表》、《汉书·古今人表》皆作“鞠”,与《周本纪》同)。
(4)公刘(鞠子)。
(5)庆节(公刘子)。
(6)皇仆(庆节子)。
(7)差弗(皇仆子。按宋明道本《国语》韦注作“羌弗”,而宋公序本作“差弗”,与《周本纪》同)。(www.xing528.com)
(8)毁隃(差弗子。按《世本》作“伪榆”;《三代世表》作“毁渝”)。
(9)公非(毁隃子。按《世本》作“公非辟方”,皇甫谧云:“公非字辟方也。”《汉书·古今人表》以辟方为公非子)。
(10)高圉(公非子。按《世本》作“高圉侯侔”。《汉书·古今人表》谓夷竢、亚圉为高圉子,又以高圉为辟方子)。
(11)亚圉(高圉子。按《世本》作“亚圉云都”,皇甫谧云:“云都,亚圉字”;《汉书·古今人表》谓云都,亚圉弟。《史记索隐》谓“按如此说则辟方、侯侔亦皆二人之名,实未能详”)。
(12)公叔祖类(亚圉子。按《索隐》谓:《系本》〔即《世本》〕云:太公、组绀、诸盩,《三代世表》称叔类凡四名〔《三代世表》今所见本作“公祖类”,与《索隐》所见本不同〕。皇甫谧云:“公祖,一名组绀诸盩,字叔类,号曰太公也。”《汉书·古今人表》作公祖。《国语·周语》韦注公序本作“公祖”)。
(13)古公亶父(公叔祖类子。《汉书·古今人表》作大王亶父)。
(14)太伯(古公亶父长子)。
虞仲(古公亶父次子)。
季历(古公亶父少子,即公季)。
(15)昌(季历子,即文王)。
我们把先周的先公作如上的辑录和补充。可以看出,《周本纪》所记的先公名字与《世本》所记不同,《史记》所记多为两字名(只公叔祖类和古公亶父为四字),而《世本》所记的四字名却有多个,有的多到六字。若与其他书所记合起来,一名可以到八个字(如公叔祖类,《世本》作“太公组绀诸盩”,《汉书·古今人表》作“公祖”)。但历史上华夏族人的命名,传统均为一个字或两个字,绝不会有四字或四字以上的。皇甫谧于是为之弥缝,认为一名多字者乃是一名一字一号。按人的字或号始于何时虽不能确知,但绝对不会古于西周。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一名多字者既不会是字,也不会是号。并且毁隃以上,皆只举其名,并且一人之名字数至多为二字。为什么自公非以下四世的人名有多达六字的?足见皇甫氏之说,实难据信。
《汉书·古今人表》谓:“云都,亚圉弟。”“云都”既不是亚圉的字,也不是亚圉的重名,而是亚圉的兄弟,是另外一人。以此推之,其他如《世本》中的“辟方”、“侯侔”、“太公、组绀、诸盩”等可能都不是字,而都应当是别为一人。假如允许我们再进一步推想,凡四字名的都不是一人而可能是兄弟两人,六字为名的是兄弟三人。具体到周的先公世系上,辟方是公非的兄弟,侯侔为高圉的兄弟,云都为亚圉的兄弟已有明文,公叔祖类或太公、组绀、诸盩、公祖可能是四兄弟。古公亶父是古公和亶父兄弟二人。古公大概是得名于古水之地名(《水经注·汾水》:“汾水又西与古水合,水出临汾县故城黄阜下”)[869],亶父则是迁岐山的周太王,是二人。这些兄弟当日都曾做过周的氏族首领,也是实行的“兄终弟及”,只因为后世子孙举行特祭时,一世只祭一人,有些旁支因属于小示,逐渐被淘汰,名字流传不显而已。《周本纪》所载的后稷至文王的世系,虽然代数可能完整,但人数不全。所幸还部分地保存于《汉书·古今人表》和《世本》诸书中。另外见于《山海经》的周之先公还有台玺和叔均两世。《大荒西经》谓“稷之弟曰台玺,生叔均”,《海内经》却谓:“稷之孙曰叔均”。据《路史·后纪·高辛纪》:“后稷勤百谷而山死,取姞人是生玺……玺生叔均”,“玺”大概即台玺,则《海内经》所说叔均为稷之孙为是。现在不妨按我们这种新的理解,重新安排一个先周世系示意表如下:
我们所构拟的这个表,只是根据社会发展的规律理论安排和设想的,肯定会有误排处,由于书缺有间,已不能深考,其大枝大节可能只是个合理的假说,以待今后地下发现更多的考古材料,从而再进一步研究考证,以期达到可信的定论。那就是说后稷至文王共十五世,其中有八世是兄终弟及。这与我们认为后稷至文王是父系氏族社会的说法相吻合。
先周世系示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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