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梦忆：噱社的故事

仲叔善诙谐，在京师与漏仲容［1］、沈虎臣［2］、韩求仲［3］辈结“噱社”，唼喋［4］数言，必绝缨［5］喷饭。漏仲容为帖括［6］名士，常曰：“吾辈老年读书做文字，与少年不同。少年读书，如快刀切物，眼光逼注，皆在行墨空处，一过辄了。老年如以指头掐字，掐得一个，只是一个，掐得不着时，只是白地。少年做文字，白眼看天，一篇现成文字挂在天上，顷刻下来，刷入纸上，一刷便完。老年如恶心呕吐，以手扼入齿哕出之，出亦无多，总是渣秽。”此是格言，非止谐语。

一日，韩求仲与仲叔同宴一客，欲连名速［7］之，仲叔曰：“我长求仲，则我名应在求仲前，但缀绳头于如拳之上，则是细注在前，白文在后，那有此理！”人皆失笑。沈虎臣出语尤尖巧。仲叔候座师收一帽套，此日严寒，沈虎臣嘲之曰：“座主已收帽套去，此地空余帽套头；帽套一去不复返，此头千载冷悠悠。”其滑稽多类此。

【注释】

［1］漏仲容：漏坦之，字仲容，山阴（今浙江绍兴）人。

［2］沈虎臣：沈德符,字景倩，又字虎臣、景伯，浙江秀水（今嘉兴）人。明代著名文学家。

［3］韩求仲：韩敬，字简与求仲，号止修，浙江归安（今吴兴）人。万历进士。(www.xing528.com)

［4］唼喋：鸟或鱼类聚食貌。此指人聚集一处。

［5］绝缨：形容多人聚在一起，行为随意，不拘形迹。

［6］帖括：科举应试文章，明清时一般指八股文。

［7］速：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