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牌》陶庵梦忆：周孔嘉丐余促章侯，兜鍪与旧友珍重四句

古貌、古服、古兜鍪［2］、古铠胄、古器械，章侯自写其所学所问已耳。而辄呼之曰“宋江”，曰“吴用”，而“宋江”“吴用”亦无不应者，以英雄忠义之气，郁郁芋芋［3］，积于笔墨间也。周孔嘉［4］丐余促章侯，孔嘉丐之，余促之，凡四阅月而成。余为作缘起曰：“余友章侯，才足掞［5］天，笔能泣鬼，昌谷道上，婢囊呕血之诗［6］；兰渚寺中，僧秘开花之字［7］。兼之力开画苑，遂能目无古人，有索必酬，无求不与。既蠲郭恕先之癖［8］，喜周贾耘老之贫［9］，画《水浒》四十人，为孔嘉八口计，遂使宋江兄弟，复睹汉官威仪。伯益考著《山海》遗经［10］，兽毨鸟氄皆拾为千古奇文；吴道子画《地狱变相》，青面獠牙，尽化作一团清气。收掌付双荷叶，能月继三石米，致二斗酒，不妨持赠［11］；珍重如柳河东，必日灌蔷薇露，薰玉蕤香，方许解观［12］。非敢阿私，愿公同好。”

【注释】

［1］水浒牌：水浒叶子，由作者好友陈洪绶所绘的酒牌，上画水浒人物，行酒令之用。

［2］兜鍪：古代士兵佩戴的一种头盔。

［3］郁郁芊芊：气宇轩昂的样子。

［4］周孔嘉：是作者的一位朋友。

［5］掞：原指火焰，此处指照耀。

［6］“昌谷”二句：典出自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李贺恒从小傒奴。骑距驴，背一古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日：‘是儿要当呕出心血乃已尔。’”(www.xing528.com)

［7］“兰渚”二句：何延之的《兰亭记》记载：王羲之的书法《兰亭序》传到第七代孙智永，智永传给了弟子辩才。辩才珍藏，秘不示人。唐太宗求之不得，就派萧翼设计骗去，殉葬于昭陵。

［8］“既蠲”句：蠲：昭显。郭恕先：郭忠恕,字恕先，洛阳人。擅长绘画，玩世疾俗，多游王侯公卿之家，待以美酒，张纨素乘兴即画之，苟意不欲，虽固请必怒去。

［9］贾耘：贾收，号耘老，乌程（今浙江湖州）人，宋朝人，与苏轼有交往，苏轼画古木怪石以接济他。

［10］伯益考著《山海》遗经：伯益考，即伯益，舜臣，助禹治水有功。作者《夜航船》一书说：“金简玉字，大禹登宛委山，发石匮，得金简玉字之书，言治水之要，周行天下。伯益考记之为《山海经》。”

［11］“收掌”四句：语出苏轼《答贾耘老四首》：“念贾处士贫甚，无以慰其意，乃为作怪石古木一纸，每遇饥饿时，辄以开看，还能饱人否？若吴兴有好事者，能为君月致米三石，酒三斗，终君之世者，便以赠之，你者，可令双荷叶收掌，须添丁长，以付之也。” 双荷叶，贾耘老之妾。

［12］“珍重”四句：典出后唐冯贽《云仙杂记》：柳宗元得韩愈所寄诗，先以蔷薇露盥手，薰以玉蕤香，然后发读，曰：大雅之文,正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