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星期三。
精神错乱的挪威人半夜里逃离监禁他的日本大使馆,溜进了六国饭店,凌晨2点又被饭店总管送回英国大使馆,重新关了起来。英国使馆南门外的地堡昨天晚上终于完工了,一想到有了这个屏障保护我们过河,大家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不过,如果要从这条路上使馆街,还是得冒一定风险的。
食品供给委员会一直在积极地搜集所有可用的食物。尤其是碾磨和保鲜这两件大事,在他们的操持下也一直在稳步地进行。这可是围城里的人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围城还要持续多久谁也不敢确定,而这又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因此我们做好了食物的储备工作以确保不会断粮。眼下食物只剩下六百磅白米,一万一千五百磅陈米,还有三万四千磅面粉。如果弄不到其他食物,即使每人每天只吃1磅面粉和三分之一磅大米,眼前这点存粮也只够一千人吃五个星期。马还剩下三十匹,以目前每两天宰杀三匹的速度,也只够维持二十天。
经过一番巡视,发现城墙上的防御工事有了很大的改进,不再是之前那条趴在墙头上的歪歪扭扭的砖头栅栏,这样我们就完全可以避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子弹。城墙上耸立的每一座碉楼都无比坚固,即使清军派兵来犯,恐怕也难以破城,更何况他们自7月3日起已经快一个月没露面了。在分处两头的碉楼之间夹着一条长长的小路,在挡墙的保护下,这便成了一条绝对安全的通道。西面的碉楼由美国人和俄国人联合把守着。
我们又收到一封亲王们的来信。信中依然延续前几封信的内容,另外还提到昨晚一些基督教信徒朝政府军的岗哨开火,导致两名哨兵受伤的事。这令人十分担心,如果这群人继续不听指挥,恐怕会惹出大乱子,从而破坏目前的整体局面。为了避免敌对活动升级,显然需要更为严厉的监管措施。我们听说目前聚集的基督教信徒已经达到了相当大的数目,他们不想让公使们离开北京,而是希望从他们那里获得长期的支持。想必公使们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信中还敦促公使们务必在两三天之内回信确定离京的日期。
对于公使们而言,上上之举则是在回信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信件最终会落入谁人手里。出于这一考虑,一封无关痛痒的回信第二天便被寄了出去。使馆区仍然处于严密的防守之中,只不过负责守卫的不是教徒,而是清军的侍卫。子弹不断从桥北刚修好的碉楼上飞过来,不分白天黑夜,我们这边却没有还以一枪一弹。这样的情况何以持续至此也令人难以捉摸。外国公使们为何日前往天津之事愁得焦头烂额,毕竟有什么能保证途中各国使馆不会受到炮火攻击呢?
今天,我们拿到了由总理衙门代收的电报,才得知康格先生7月17日的去电引起了强烈反响,其中关于使馆区遭炮火狂轰滥炸长达一月的描述更是令各国政府大为震惊,称将立即派军支援。我们万万也没想到,总理衙门竟能如实传达电报中的信息,表明我们所处的困境。一名7月18日派往天津的常姓山东基督教教徒于今日返回馆区,并带来了福岛将军写给日本男爵广岛西的回信。信中称日军第五部分军抵华遇阻,但大部分官兵已经到了天津,剩余部队也将陆续到达。他们通过北京送去的情报已经基本了解了这里的局势,并多次召开会议商讨派遣援军事宜。援军有望自写信之日(即7月26日)起三日内启程。
其他使馆随后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这样情况就明了了。之前被重金收买的日本奸细、董福祥的贴身侍卫频频送来的情报与当时的事实存在巨大出入。换句话说,那都是些假情报,其目的无疑是要转移被困在城内的公使们的注意力,误导他们研究地形图,错误估计援军当前所处的位置。那些之前对这些军事情报持怀疑态度的人,现在终于可以振振有词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
最后那名情报员声称他并不在乎钱,也不会要那些钱,尽管我们之前承诺一旦他完成任务便酬以重金。相反,他竟一再坚持要尽快把最后一批回信送出去,并声称这样做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顾全大局。在日本人以及其他一些人的眼里,他这样显得有些古怪。但两个小时之后,他就被派去执行这项他觊觎已久的差事。
赫德先生接到一封电报,其中提及7月15日天津之战的战况,还说自天津一战之后,他们就加紧安排救援之事,并一一询问了罗伯特先生有关清政府是否还向使馆区提供保护和供给食物等问题。
信中最后一句话点明了清政府送给我们西瓜、茄子和黄瓜等物的真实用意。这些东西其实并非作食物之用,而是为向各西方列强输入清廷官员埋下伏笔。现在西方各国可以确信,清政府正竭尽全力让城中被困之人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以证明华夏大地地大物博,令人艳羡。
据日本方面的消息称,他们已有十人遭到杀害(包括使馆大臣在内),其中包括五名士兵、三名使馆官员、一名军官和一名平民。另外还有七名重伤、三十名轻伤。死者被葬在了肃亲王府内一块精心挑选的空地,等到围城结束,他们的尸体将被挖出另行火化,然后把其骨灰送回日本。
在围城期间,我们发现了一窝小猫,其中两只被海军士兵收养了起来,脖子上系着彩带,无忧无虑地躺在大门处的洞子里。
8月2日,星期四。
在欧洲派来的公使之中,有一位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特别怯弱和悲观。可今天一早,他就在门房里叫嚷起来:“好吧!就让我们从这里冲出去。”他一边说一边又似乎想到温度计还在上升的事。
两名奸细今日返回了使馆区,其中一位仍然谎称洋人的军队已经撤到了杨村。直到他发觉有人质疑他这套胡编乱造的说辞时,才慌了手脚。可收买他的那位日本官员只是冲他笑了一笑,然后告诉他其实他早就发觉情报是假的了,只是一直没有向柴俊夫上校报告。看在他每日小心整理情报,还配上地图一并贴到布告栏上的功劳,就不再计较他捏造情报、谎称援军行进至天津后又撤出天津的过错。这要是换作某个没有头脑的西方官员,可能早就已经大发雷霆了。最后,这名士兵不但没有被解雇,反而被告知只要他从今往后能够弄到更加准确的情报,日军将继续付给他酬劳,但自今日起他只能效命于日军,不再受雇于任何其他军方。
一名被派出去搜集《中外日报》的男子带回了最近一段时期的报纸,里面包含了各种各样的琐碎消息。
在7月28日的报纸上,有一篇山西巡抚毓贤发表的檄文,称其收到太原府府尹来信,说太原府衙遭义和团民入侵,要求上面派兵镇压。毓贤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滋事的不过是一小股平民,而且也只有一名男子为了索要食物闯进府衙,并不是所谓的拳民。因此,他奏请朝廷罢黜太远府尹。(这一事件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很可能隐藏了更多内情。并且,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毓贤很有可能在极力教唆其下属官员对义和团的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何阻挠义和团行事的官员都将被就地革职。)
毓贤在文中还说,他应皇帝的诏命,正派遣四个营的步兵团和两百名骑兵开赴北京,但后来由于皇命有变,这批军队又转而前往张家口。他还声称正在组建新的兵团。(后来得知,为解北京危局,他当时亲自挂帅,曾率领部队开到鹿泉——由直隶进入山西所必经的谷关要道的入口。但后来得知北京已经被洋人的军队占领,他才折回山西省府,在那里恭迎向西远撤的皇太后。)
另外还有一道日期不明但明显是7月28日成文的诏令,指责许景澄、袁昶二人身为总理衙门大臣,却败坏名声,利用处理外务之便谋取私利;在朝廷上任意妄奏,出言不逊;企图离间皇太后和皇上,实为不敬。为了以儆效尤,对他二人当即处斩。太后明显是受了刚刚入京的李秉衡的蛊惑,才一怒之下杀了两位大臣。许景澄官居京师大学堂校长,曾担任过中国驻俄公使,是一位崇尚自由的开明人士。在一次御前会议上,皇帝走下御座,上前拉着许景澄的手说:“如果应战,可会断送江山?”这时,清皇族怒不可遏,有人还大喊许景澄竟敢抓住皇上的手,公然对其横加斥责。许景澄惶恐至极,赶忙把手抽了回来。就在同日,李秉衡抵京,翌日许景澄和袁昶就被处斩。他们何罪之有?唯一的罪就是为了缓和双方僵持的艰难局面而直言进谏,结果冒犯了端亲王等鼓动慈禧太后所采取的疯狂行径;私自密访使馆区被指崇洋媚外;不忍德国公使暴尸路边而为其收尸装殓。我们也立刻明白这一事件所昭示的不祥预兆,那就是依照这些真正把持朝政的人的品性,他们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任何作为。
昨天,我们从蒙古内馆附近倒塌的房屋下弄来了一些废料,准备用来修筑新的路障,从而把防线延长到英国大使馆的西南角,扩大和清军之间的距离。前德军海关陆军中尉冯·斯特瓦奇以勇敢著称,且擅长多种技能。他立刻就满怀热情投入这项新的工作之中。在他的指挥下,全部工作已于今日由盖姆韦尔先生和他的部下完成。按照预先的计划,修筑工作选择在往常清军最为懈怠的时候进行(即吸鸦片和因早起而倦怠休息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竟丝毫没被察觉。我们把控制范围向西扩大了约五十五码,从背面的銮驾库一直延伸到了南面的俄国使馆,其间穿过了很多庭院和民房,终于在最西侧筑起了一座石板碉堡。当清军最终察觉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对我们进行了恶意攻击,子弹穿过一扇木门,打伤了一名中国人。但无论他们费多大力气,他们再也无法夺回失地了。
天快黑的时候,那名7月23日被派去报告使馆区安危和围城情况的情报员终于回来了。消息一贴出去,整个使馆区就沸腾开了(因为大部分回信是送给美国公使的),大家欣喜若狂。经过译码,信中的内容呈现在大家眼前,其中不仅提到了一系列解救天津的军事行动的具体日期,还包括救援部队大致的行军进程,尽管这与后来真正的行军速度不太一致。其中一封中肯地向我们提出建议:“务必坚持住!”另一封里面也说:“保持信心,救援很快就会达到,部队正进驻北京。”
罗格斯·戴尔领事给康格先生的回信尽管简短,却引起了美国人的特别兴趣,因为他们一眼就读到了远在国内的同胞们目前的情形:“7月28日。本来已经对再次见到你不抱希望,但前景逐渐又明朗了起来。我们在这里躲避了一个月,又被包围了九天,简直糟糕透了,还好有一所房子没被破坏。国内当然一片欢呼雀跃。愿上帝保佑你们平安,希望救援早日到达。麦金莱和罗斯福被提名为下一任总统,还有布莱恩——副总统的人选待定。”
负责指挥美国第四十五步兵团的陆军中校马洛里先生来信说:“一支万人救援部队即将开赴北京。还有更多部队随后而来。但愿他们能按时到达。”到了8月25日,查菲少校宣布已经抵达天津。
其余信里还提到,拳民在遵化州、山海关等多个地方攻击中国基督教信徒。俄国军队在满洲的锦州附近孤军奋战,但由于牛庄的满人群起灭洋,滋扰不断,俄军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长江流域据说也不太平,尽管有两江总督刘坤一和张之洞在竭力维持南京和武昌的秩序。李鸿章还滞留在上海,何时北上天津一时也难以预测。目前天津的一切事务均由外国联合委员会代为管理,城内已被各国士兵占据,光美国和德国就各有驻兵一万五千名,意大利有五千名,并且还有更多士兵陆续进城。大批妇孺儿童已经送到了美国。安置在北戴河海滨避暑胜地的某处所有物品已全部损毁。
曾经有一阵子传说不知在什么地方存有中国的窖藏烧酒,而这批藏酒最近在使馆街上一家卖调料的店铺被找到。当图克斯伯里受总务委员会之托带人进入那家店铺的时候,一名男子正病恹恹地睡在大酒缸上。他被赶了出来,酒在街上倒了一地,顿时整条街都醇香扑鼻,只可惜白白糟蹋了酿酒的白银。酒缸原本是密封好的,可是又被那些口干舌燥的海军士兵给弄开了。
那名捎来好消息称救援即将到来的情报员说,这次他没走老路,而是东行到了通州,并在路上和一群清兵过的夜。在回来的时候,他把信函缝进了帽子里。为了不被怀疑,又兜了一个大圈儿才从西门出天津城,居然还省了不少时间。
8月3日,星期五。
物资充公委员会今天早上挨个儿搜查了昨天占领地区的房屋,忙得不可开交,最后找到了大量有用的东西。皇城里传来一声枪响,但无法确定是来自什么地方。以下是今天布告栏的内容:
大英使馆人员统计,8月1日
英国及别国士兵 ………………………………………………………………………73
住院伤员 ………………………………………………………………………………40
使馆居民:
外籍男子 …………………………………………………………………………191
外籍女子 …………………………………………………………………………147
外籍儿童 ……………………………………………………………………………76
小计 ………………………………………………………………………………414(www.xing528.com)
使馆居民:
中国男子 …………………………………………………………………………180
中国女子 …………………………………………………………………………107
中国儿童 ……………………………………………………………………………69
小计 ………………………………………………………………………………356
合计 …………………………………………………………………………………883
今天下午,总理衙门送来了一封沙利斯伯利勋爵发给窦纳乐先生的密电。沙利斯伯利勋爵在密电中埋怨窦纳乐先生自7月4日起迟迟不去任何消息。各国公使纷纷试图通过总理衙门发密电回国。总理衙门却来信告知,已任命荣禄护送各国公使前往天津。这样的决定,恐怕连清政府听闻都会大为震惊,要知道正是荣禄整个夏天都在使馆区杀人。
窦纳乐向总理衙门抗议连日以来针对使馆区的枪击,谁知对方却不以为然地说这只是一场误会,那只不过是寺庙里早晚的钟声。“这没有什么好笑的。”为了证明这套关于早晚钟的说法属实,对方甚至借某公使夫人之名,说她抱怨现在枪炮声少了,连觉也睡不着。
一些中国苦力翻墙入户,把一些枪支弹药拿到岗哨上去卖。(这就产生了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说在围城期间,洋人从进攻的中国军队手里购买弹药。但事实是,一名日本兵花了两美元从一名守城士兵的手里买下一百四十发子弹,结果不出一刻钟,两人就互相打了起来。)
8月4日,星期六。
昨晚的枪声较往日有所收敛。在被占领的学士府的后院,一挺诺顿菲尔特机枪被高高地架在角落高耸的平台上,俨然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嘿,别看它小,可一打一个准,就它这个尺寸已经足以吓倒一片了。”
经全体公使开会决定,要求总理衙门给女士和病人送些羊肉和其他物品来。可此举遭到了使馆区一些人的强烈反对,声称没有照顾到其他弱势群体。衙门又来信说各国外交部纷纷表示,希望公使们尽快由政府护送离京,并及早回信。两名供职于俄亚银行的俄国人今天下午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双双被同一颗子弹打伤,其中一名夜里已经不治身亡。
公使们下午召开了一次后续会议,共同起草了一份写给总理衙门的回信,准备明日寄出。信中主要表达了如下意思:准许公使们直接与各自政府直接通信,拒不接受由总理衙门经手的所有指示,要求各国驻中国公使享有和目前中国驻外公使同等的权力。
应总理衙门的要求,与信同时寄出的还有各国公使发回政府的密电,要求就离京问题给予指示。这样做是为了争取时间,因为据衙门今日的信上说,这些电报必须经山东省府济南发出,因此回电至少得拖上十来天或两个星期才会收到。据了解,至少有不止一位公使在回电中暗示了请示政府的目的,并恳请各自政府不用急于答复。与此同时,我们假意告诉衙门,称一旦这些复电发出,公使们就开始决定是走是留的问题。(这个承诺远远超出了是否兑现的意义。)
公使们昨天做出了第一次密电函复各自政府的尝试,尽管还得经过衙门转寄。但可以肯定,既然这些密电没被打回来,它们就已经被寄出去了。
目前有一套严格的对外电报审查制度,这令那些不愿被某个委员会任意更改意图的记者大为光火。
得知皇上已经诏令公使们离开北京且我们动身在即,一群手无寸铁的士兵便把肃亲王府门口的哨兵团团围住,但没有什么恶意。一名为我们搜集过《中外日报》的士兵趁机四处张望,还自言自语地说:“你们的命倒是保住了,可我们就要没命了。洋人的军队正往这里赶,还把守城将军给逼了回来,离这里只有一百四十里了。”谣言在中国人中间风传,说洋人的军队把黑人也带来了,据说都是从印度过来的。
8月5日,星期日。
一条消息在使馆区传了开来,说如果外国公使不同意立即前往天津,朝廷就准备对使馆区动兵了。三个星期以来,在盖姆韦尔先生的坚持下我们悄悄做着准备,日子过得也还算太平,可现在很多人都有了和之前那名听了谣言大吼大叫的德国人一样的想法:“他们要来就来吧!”
昨晚下了两个多小时的暴雨,把一切都洗得焕然一新。在我们所占领的蒙古内馆的地盘上,墙一面也没有倒,我们之前还为此白白担心了一场。今天是长久以来第一个无事可做的星期日。从昨天到现在,死了好几个中国孩子。罗马天主教教徒面临严重的食物短缺,其中原因不甚清楚,因为总的存粮还有很多。下午又从衙门来了几封信,其中一封是就意大利国王亨伯特驾崩之事向意大利使馆表示慰问吊唁(而之前意大利使馆对此却毫不知情)的,而传出此消息的是大不列颠和意大利共同的驻华代表。其他的信纷纷询问各国公使安危状况。
寺庙和现代有轨电车
联军进驻北京时通过的水门
以下这封信是当晚寄给联军的。正是有了这份情报,英美的军队才得以这么快进驻北京。
致信联军总指挥的复本:
兹附上满洲城南墙地形图,连同后防线的布局和我们目前所处的使馆位置。我们牢牢控制着城墙上约300码长的阵地,两端与两边城门等距,均插有旗帜,且分别由俄国和美国士兵把守。阵地左侧(美军)覆盖水门,即城墙上约四十英尺宽,二十英尺高的一处开口,不管多少人马,都可从此门通过。要进入我方防线,须通过武力先攻下一座或两座城门,然后沿城墙和街道从后面进到我方。攻取每扇城门只需五百兵力,不过最好还是用大炮从城外辅攻。靠近京城南门的城墙最为薄弱,比起满洲城内其他地方又高又厚的城墙来说,从这里突破要容易得多。从京城南门至城内的居民区是一片旷地。用炮弹进攻,掩护军队直接进入正街到达中门,再左拐到达水门。如此行动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在我看来,这是进入北京最安全也是最可行的路线。
窦纳乐
1900年8月5日
8月6日,星期一。
今天凌晨2点至3点之间,在蒙古内馆附近发生了激烈的交火,然后战斗波及四周,这在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战斗持续了近半个小时,起因可能是为了争夺地盘,因为我们一直在刚占领的区域加修工事。法国使馆附近的一座中方堡垒倒塌了,中国人急中生智,又是大叫,又是敲鼓,以此来分散我方的注意力。英国使馆里的一些危房令人焦虑,其中一座房子的二楼已经因为不够安全被毅然放弃了。
那条鸡蛋贩子和情报员进入日方防线的胡同今天被围墙给堵住了。这样一来,除了从总理衙门得来少得可怜的一点点讣告之类的消息外,我们又几乎与世隔绝了。下午时分,针对昨日我们向本国政府询问赴津事宜的电报,那座戒备森严的府衙又传来回话。他们既然已经把电报发了出去,自然也就意识到公使们有向各自政府直接请示的权力。另外,他们还对昨晚的夜战做了这样的解释,称清军听到洋人这边有大的动静,误以为自己受到偷袭,才予以轻微还击。
8月7日,星期二。
尽管偶尔也听到枪响,但这一夜比起前天晚上安静了许多。今天是日本的“盂兰盆节”(中国农历的七月十三),相当于我们的万圣节,他们在这天献花上坟,祈求亡灵庇佑在世子孙。
堵在医院窗户上的沙袋被取了下来,用于填补网球场上那些影响美观、因泥土被挖走而留下的坑洞。尽管总体上比较平静,但蒙古内馆附近还是枪声不绝,有一名腿部受伤的日本人还被从肃亲王府抬了回来。衙门今日又发来电报,吊唁死去的爱丁堡公爵,而此前也没有听到任何相关的消息。
经过周密的准备和多次校订,“被围困北京人员名册”今天终于被印刷出来,并张贴在了布告栏上。名册以“窦纳乐总司令”开头,这样安排是经全体公使投票并请示了英国大使本人意见才决定的,毕竟窦纳乐服役英国陆军二十四载,指挥作战,这一点是无人能及的,而且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因为大家一致同意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就把英国使馆作为最后阵地。围城生活即将结束,窦纳乐先生为保大家平安所做出的不懈努力也将告一段落,如果这时候还否认他总司令的身份(正如某些欧洲人所打算的),实在有失风度。在这最后关头,除了之前各国公使在身陷绝境时所达成的约定外,必须得有一位具有军方号召力的人,实在找不到比窦纳乐先生更能担当此任或更合适的人选了。
晚间的时候,斯奎尔先生写了一封长信,准备寄给军方,建议部队以南城作为最佳突破点,因为那里防守薄弱,地势空旷,没有破陋的房屋阻挡,所以更加容易攻城,且攻城后稍行一段距离便可到达水门。还有其他此类信件被寄到了英国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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