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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学第5辑:削而不书,去实存名

时间:2023-10-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所謂名,即世所謂名分;有其名,即有其實,所謂名者實之賓,故合稱名實。是故,天王下勞晉侯于踐土,則削而不書。亦削而不書,而書“天王狩于河陽”,所以見臣子之道。獲晉侯以歸,而《經》不書歸,免秦伯也。秦晉戰於韓,獲晉侯以歸,而《春秋》不書歸者,免秦穆公戰晉之罪也。《春秋》書事,有看似闕文,實乃孔子削而不書,以見微辭隱義者,其例不少。

新宋学第5辑:削而不书,去实存名

《論語·子路》載:孔子答子路問“爲政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莊子·天下》稱:“《春秋》以道名分”此真孔子作《春秋》之要旨。所謂名,即世所謂名分;有其名,即有其實,所謂名者實之賓,故合稱名實。論者考察《春秋》正名,有名詞、文法、論理、人倫、政教四大指向,而以人倫政教爲最重要胡安國《春秋傳·序》稱孔子作《春秋》“敘先後之倫,而典自此可惇;秩上下之分,而禮自此可庸。有德者必褒,而善自此可勸;有罪者必貶,而惡自此可懲”所謂人倫政教之指涉,《春秋》宋學性理學之論題,已不疑而具。

元趙汸《春秋屬辭·辯名實之際》述之曰:“諸侯不王,而伯者興;中國無伯,而夷狄横;大夫專兵,而諸侯散,此春秋之實也”。趙汸論及“去名以全實”、“去名以責實”大多涉及人倫政教之書法。胡安國《春秋傳》解釋《春秋》,則凸顯“去實以全名”,由此觀之,削而不書,予奪褒誅之意特重,如:

踐土之會,天王下勞晉侯,削而不書,何也?周室東遷,所存者號與祭耳,其實不及一小國之諸侯。晉文之爵雖曰侯伯,而號令天下,幾於改物,實行天子之事,此《春秋》之名實也。與其名存實亡,猶愈於名實俱亡。是故,天王下勞晉侯于踐土,則削而不書。去其實以全名,所謂君道也,父道也。晉侯以臣召君,則書“天王狩于河陽”,正其名以統實,所謂臣道也,子道也。而天下之大倫尚存而不滅矣。

踐土之會,周襄王下勞晉文公,《春秋》削而不書;但書曰:“五月癸丑,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衞子、莒子于踐土。”所以如此書者,欲以見君父之道。温之會,晉伯實召王,《春秋》但書曰“冬,公會晉侯、齊侯、宋公、蔡侯、鄭伯、陳子、莒子、邾人、秦人于温。天王狩于河陽”。亦削而不書,而書“天王狩于河陽”,所以見臣子之道。要之,《春秋》之義在端正名實;名實所在,可以筆削史事,而損益辭文。婉而成章,出於特筆,而以啟疑示義。城濮之戰,晉勝楚敗,周襄王命晉文公爲侯伯,出入三覲,遂爲中原之伯主,此春秋政治生態“無王而伯者興”之現實。周襄王貴爲天子,號稱諸侯共主,然有名無實,特精神領袖而已。名與實之乖違如此,孔子爲維繫政治倫常,故去其實以全名,於天王下勞晉侯,削而不書;河陽之會,晉侯以臣召君,不可爲訓,故《春秋》亦諱敘换述,書曰“天王狩于河陽”,政教倫理之堅持,固孔子作《春秋》之重要使命。

去實而全名者,亦“實與文不與”之倫。如僖公十五年,秦晉韓之戰,秦伯伐晉,《經》不書伐;獲晉侯以歸,而《經》不書歸。《春秋》削而不書,有何微言大義?胡安國《春秋傳》云:

秦伯伐晉,而《經》不書伐,專罪晉也。獲晉侯以歸,而《經》不書歸,免秦伯也。書“伐”書“及”者,兩俱有罪,而以“及”爲主;書“獲”書“歸”者,兩俱有罪,而以歸爲甚。今此專罪晉侯之背施、幸災、貪愛、怒鄰,而恕秦伯也。然則秦戰義乎?《春秋》無義戰。……君獲不言師敗績,君重於師也。

晉惠公“背施、幸災、貪愛、怒鄰”,而以伐人,《春秋》之義,專在罪晉,故不書伐。秦晉戰於韓,獲晉侯以歸,而《春秋》不書歸者,免秦穆公戰晉之罪也。韓原之戰,晉敗秦勝,《經》不言師敗績者,君重師輕,書重可以略輕。筆削重輕之際,自然以人倫政教爲取義之歸準。秦伯實攻伐晉惠公,然師出有名,晉韓簡所謂“出因其資,入用其寵,饑食其粟,三施而無報”,故《春秋》原其情,實伐而不書伐。晉惠怙惡不悛,罪有應得,師敗而秦穆實獲以歸,故《春秋》但書獲,不書歸。名者,實之賓,重輕之際,書法之所慎。

《春秋》書事,有看似闕文,實乃孔子削而不書,以見微辭隱義者,其例不少。孔子作《春秋》,“事仍本史,而辭有損益”;而辭文之損益,有損之又損,而至於闕文留白者,最耐觀玩。胡安國《春秋傳》於此,頗見抉微,如:

孔子作《春秋》,斷以大義;或以削而不書見義。如魯隱公之立,“内不承國於先君,上不稟命於天子”,故《春秋》不書即位。桓公十五年《春秋》書“天王使家父來求車”,《經》於求賵、求車,皆書曰求,不書王賵。成風,以妾母爲夫人,文公五年,《經》書:“正月,王使榮叔歸含且賵。三月辛亥,葬我小君成風。王使召伯來會葬。”王不稱“天”者再,《胡氏傳》以爲“其事益隆,亂人倫,廢王法甚矣!吴楚之君卒,如《春秋》宣十八年書“楚子旅卒”,襄公十二年書“吴子乘卒”,十三年書“楚子審卒”,襄公二十八年書“楚子昭卒”,昭公元年書“楚子麋卒”,昭公十五年書“吴子夷末卒”,昭公二十六年書“楚子居卒”,定公十四年書“吴子光卒”,哀公六年書“楚子軫卒”。若此之類,一概書卒而不書葬元趙汸《春秋屬辭·辯名實之際》曾列舉“天下無王,則桓公《春秋》闕不書王”,指桓公三年至十七年,凡十四年,乃斷大義,非闕文可知(詳後)。趙汸又稱“中國無伯,則晉靈公之盟會不序”,指文公七年,《春秋》書“秋八月,公會諸侯晉大夫盟于扈”;十七年,書曰“夏,諸侯會于扈”,皆不列序諸侯之名。見中國無伯,楚之所由興,此名實之際所當辯者。《胡氏傳》所舉不書即位、不書王賵、王不書天、吴楚君卒不書葬,皆攸關政教倫常,夷夏之防。要之,所以不書者,“皆斷以大義,削之而非闕也”。(www.xing528.com)

魯桓公在位十八年,《春秋》凡十四年皆不書王,或以爲闕文,實則乃孔子“斷以大義,削之而非闕者”。胡安國《春秋傳》申説極詳,其言曰:

桓公三年,而後經不書王。……安得一公之内,凡十四年皆不書王?其非闕文亦明矣。然則云何?桓公弑君而立,至於今三年……魯之臣子義不戴天,反面事讎,曾莫之耻。使亂臣賊子肆其凶逆,無所忌憚,人之大倫滅矣。故自是而後不書王者,見桓公無王,與天王之失政而不王也。

自桓公三年而後,《春秋》正月不書王者十有三,乃孔子筆削舊史,損益辭文,而以削文示義。桓公弑隱公而立,弑君之逆賊,在官者殺無赦,人人得而誅之。而至於十四年間,無所忌憚如此,故《春秋》闕文不書。譏桓公目無天王,天王亦失政刑而君不君。

《春秋》書例,雖無事,履端於始,必舉正月,此《穀梁》家之言。《春秋》十二公,除定公元年不書“正月”外,其餘十一公歲首必書“正月”。换言之,定公元年不書“正月”,是孔子作《春秋》時,削而不書,特筆發疑。董仲舒春秋繁露·玉杯》稱:“《春秋》之道,視人所惑,爲立説以大明之。定公元年而不書“正月”,較諸《春秋》十一公,爲突兀,爲異常,啟人疑惑,其中微辭隱義適足以引人抉之發之。胡安國《春秋傳》言:

元年必書正月,謹始也。定何以無正月?昭公薨于乾侯,不得正其終;定公制在權臣,不得正其始。魯於是曠年無君,《春秋》欲謹之而不可也。季氏廢太子衍及務人,而立公子宋。宋者,昭公之弟,其主社稷,非先君所命,而專受之於意如者也,故不書正月,見魯國無君,定公無正。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焉爾。

魯昭公失道,流亡在外八年,終而客死他鄉,書曰“公薨于乾侯”,爲天下笑。季氏與昭公有仇,故舍昭公之子而立昭公之弟。於是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共推定公即君位,是所謂陪臣執國命。孔子作《春秋》,爲反應此種政治實況,故一反平常書寫策略,以削文不書,示微言大義所在。於定公元年但書“春王”,下闕“正月”。與《春秋》其他十一公相較,元年皆書“春王正月”,迥不相同,遂成孔子之特筆。《胡氏傳》解釋“定何以無正月”之筆削,略云“昭公薨於乾侯,不得正其終;定公制在權臣,不得正其始,魯於是曠年無君”;“故不書正月,見魯國無君,定公無正”云云,説解平正通達,較諸《公羊傳》《穀梁傳》圓融可觀。《公羊傳》稱“定哀多微辭,主人習其讀而問其傳,則未知己之有罪焉爾”,闕如不書,削文見義,特其中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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