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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学第5辑:探索生命终极之道

时间:2023-10-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在我們今天看到的這些宋人寫真自贊之外,尚有大量的此類文字在流傳中消失了。在上面第二個例子中,當事人仿佛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將來,取出了一幅滿意的寫真,寫下一篇自贊,不久之後以一種體面莊嚴的方式告别了人世。這個故事頗具浪漫色彩,呈現出了當事人面對終極問題時從容不迫的態度,而在整篇墓表文字中,這段經過縮寫的自贊正是最大的閃光點。大體而言,宋人的寫真自贊是一種晚年文學。

新宋学第5辑:探索生命终极之道

有充足的證據表明,在我們今天看到的這些宋人寫真自贊之外,尚有大量的此類文字在流傳中消失了。一些墓誌、墓表中會提到,墓主生前曾爲自己的寫真題贊:

嘗自贊其真曰:“華仙醉客,竹溪愚叟。面目有相,心胸無垢。華仙,館名。竹溪,橋名也。”

舊藏畫像惟肖,淳熙元年六月自題贊百餘言,其略云:“三仕三已,因緣而止。一丘一壑,倦遊而歸。耳目口鼻,畫史或得其仿佛,至於超然物外,彼亦安知其端倪也耶。”俄遇微疾,沐浴端坐而逝。是歲九月丁未也。弔者始悟自贊之意云。

先生嘗自贊曰:“貌乎槁臒,形乎侏儒,外褊忤物,中空洞而無隅。至於爲人之所不爲,而不爲人之所爲,庶幾古之愚者歟。”

其自贊則曰:“忠信進德之基,孝弟爲仁之本。行貴日益,文貴日損。聖賢之言,雖不吾欺,吾必求其真知,念慮之過,雖不吾罪,吾必求其亡愧。”嗚呼!觀乎此,則君之所以爲學與其爲人可知矣。

有時,墓主的親人寫過一篇漂亮的自贊,也會在墓誌中提及:

父秉中,亦有材氣,補進義校尉,不仕,嘗自贊其像,爲時所稱。(葉適《竹洲戴君墓誌銘》。

自贊作爲當事人對自己一生的總結與概括,成爲了身後墓誌、墓表的素材,這是十分合情合理的。站在碑誌作者的立場上,直接援引當事人對自己的評價,能夠十分直接有效地反映出墓主的形象。在上面第二個例子中,當事人仿佛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將來,取出了一幅滿意的寫真,寫下一篇自贊,不久之後以一種體面莊嚴的方式告别了人世。這個故事頗具浪漫色彩,呈現出了當事人面對終極問題時從容不迫的態度,而在整篇墓表文字中,這段經過縮寫的自贊正是最大的閃光點。當然,周必大對贊文的縮寫也是功不可没,試想如果將百餘字的贊文完全録入,那就未免累贅無趣了。

大體而言,宋人的寫真自贊是一種晚年文學。寫真的繪製,對於年齡並没有特别的要求,但是《畫繼》中有一條記載,説有一位名叫朱漸的畫家寫真技術極爲高超,“未滿三十歲,不可令朱待詔寫真,恐其奪盡精神也,這種迷信反映出宋人對寫真持有一種敬畏之心。更重要的是,與畫像相配的自贊,在内容上需要對自己的生平事跡進行歸納,所以寫作時間通常不會太早,主要集中在中年以後。有時文集中會將作者一生中不同時期寫作的多篇贊文連綴在一起,反映出作者一生中不同時期對自己的總結。比如陸游《渭南文集》中有題爲《放翁自贊》的四篇贊文,有注三條,明確了陸游作贊時的年齡,分别是五十六、八十、八十三歲(第二則没有注,根據内容,應是八十歲時所作)。五十六歲時,陸游正處在欲補學士院闕而未獲孝宗准許的低潮期。八十歲時,陸游上交了《乞致仕劄子》,打算致仕,好友周必大也在這年去世。八十三歲時,陸游好友張縯、辛棄疾相繼去世,韓侂胄也在這年被殺。這些都屬於陸游一生中比較重要的時期。在這個長壽詩人的晚年,看着朋友們依次謝世,難免會不斷反思自己一生中所作所爲,有哪些變爲現實的的志向,有什麽值得稱道的功業。因爲自贊是有可能流傳後世的文字,通常,贊中展示出的贊主形象往往或謙遜自卑,或狂狷灑落。在陸游的筆下也是同樣。贊文中,他有時將自己描述得飄逸不群,“劍外江南,飄然幅巾。野鶴駕九天之風,澗松傲萬木之春”,“名動高皇,語觸秦檜。身老空山,文傳海外”,有時又愛强調自己的平凡無用,“雖不能草泥金之檢以紀治功,其亦可挾兔園之册以教鄉閭者乎”,“進無以顯于時,退不能隱於酒。事刀筆不如小吏,把鋤犁不如健婦”。陸游在當時絶非籍籍無名之輩,有他高祖陸軫的例子在前,他在寫作贊文時,心中預設的讀者應該不止有同時代的讀畫者,至少還應該包括爲他整理文集的子孫,還有更多的人。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想,同時的史彌寧就有一首題爲《陸放翁畫像》的詩:“詩酒江南劍外身,眼驚幻墨逼天真。是誰不道君無對,世上元來更有人。”其中第一句顯然是從陸游五十六歲時所作自贊開頭“劍外江南,飄然幅巾”中來。而楊大鶴作《劍南詩抄序》説“論放翁之胸中,吐納衆流,渾涵萬有,神明變化,融爲一氣,眼空手闊,肝肺槎枒,容王導輩數百,吞雲夢者八九。此乃放翁之詩,非詩人所能爲者爾”。“胸容王導輩數百,氣吞雲夢者八九”,也是陸游第四則自贊中的原話。

因爲宋人時常借自贊回顧一生,故而此類文字多作於作者晚年多病之時,有些直接是作於病中,比如:

以學多病,以貧數窮。佚我歲晏,亦二者之功。□□□歸,寥寥太空。儻不離人,即爲良農。(www.xing528.com)

又如:

今年八十,百病相攻。今夕明月,炯然當空。似我方寸,不欺爲忠。得死牖下,是惟善終。雖四山相逼,五藴皆空。唯靈光一點,穿透地獄天宫。咄!甚唤作地獄天宫。

後面這一則大有臨終遺言之意。

還有的時候,畫贊的寫作和寫真並不是同時創作,作者有意在自贊中提到以前的數次畫像:

徐永升畫時,予弱冠而綴文,趙可大畫時,予三十而有立。錢誦畫時,予究道之出入。蓋嘗晦其聲名,謝其等級,惡脂韋而取容,與傲世而長揖。客問直夫處事太執。直夫俯而笑曰:人各是其所習。

這一則,仿佛不是爲一幅畫而作,而是爲幾幅畫同時作的總結。在回顧這些畫像時,作者也總結了自己從少年以來爲人處世的方式。

也有在讀了自己年輕時寫作的畫像與贊文後,又額外增加一則跋文的:

寫此貌時,予年二十有六,今又二十有六年矣。見者至不知謂誰,蓋予貌之改如是。而予心罔然。行不著,習不察,猶前日也。予是以懼。自今以至於死,不知尚有二十六年否。使又二十有六年,而行不著,習不察,只如今日,雖不死,猶死也,可不懼乎!(劉宰《自贊》後所附跋)

蘇轍有一詩,題爲《予昔在京師,畫工韓容拙爲予寫真,今十三年矣,容貌日衰,展卷茫然,葉縣楊生,畫不減韓,復令作以記其變偶作》,展卷看到自己容貌時的驚訝與恐懼,在這長長的詩題中表露無遺。上面那篇贊文也是同樣,字裏行間充滿了對於“没世而名不稱”的畏懼,同時又透出對於時光流逝的不安感。這種不安感,正是因爲展開舊時畫卷,看到自己年輕時的相貌與讚語,纔突然被誘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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