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马来西亚彭亨州文东山区,双亲都是华侨,父亲祖籍广西,母亲祖籍广东,他们都以割橡胶、开锡矿、打杂工为生。
1942年,日本南侵马来西亚,激起华侨的强烈反抗。日本人非常憎恨华侨,对华侨实行类似对中国大陆的“三光政策”,看到华人非打即杀。我们只能逃进原始森林,刀耕火种,开荒种旱稻。地里的新粮还没成熟,带来的陈粮已经吃完,后来只能吃木薯叶。那时我只有5岁,有一次连续一个星期没吃到一粒米,几乎饿晕了。母亲拿着一套新衣服跟当地土著换了几斤红薯给我吃,我才没被饿死。
日本投降后我们才从森林走出来,父母到城郊的橡胶园割橡胶。我有时也跟着母亲去割胶。如果天气热了,水分干了,橡胶就流不出来,所以割胶必须在早上。每天早上5点钟,天还没亮,母亲就头戴电石灯去割胶。她是一个非常勤劳的人。除了割胶,她还要搞点副业,养点猪、鸡。因为太辛劳,以至于积劳成疾,她身上长了一个瘤,做了手术。还在恢复期时,她又上山割胶。割出来的橡胶流进一个一个胶桶,过一段时间母亲再回山上收胶桶。胶桶很沉,收胶桶很费力气,母亲伤口撕裂,旧病复发,很快离世,年仅36岁。母亲过世时,我才刚满12岁,成了半个孤儿。
父亲工作能力有限,他割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就打打杂。那时我小学还没毕业,被迫辍学打工,在海南人开的咖啡店里做服务员。后来,我和老板说,能不能让我白天在咖啡店上班,晚上读夜校。老板同意了。
邓海东(左)重返马来西亚,探访母校
青少年时期的邓海东(后排右一)和同学合影(www.xing528.com)
那是一所教会办的夜校,开设语文、数学等课程。经过刻苦学习,我考上了文东当地一所叫“启文”的华侨学校。这所华侨学校不是全日制,每天只有上午开课,下午学生回家复习,但是课程设置还是系统的。家庭困难依然没有解决,我只能继续半工半读。我上午上完课,下午就当校工,比起之前在咖啡店打工,好歹一整天都在校园里了。校工的服务范围,包括烧茶、扫地、分发信件等。为了贴补家用,我还卖过报纸。
我在马来西亚读书时,思想上已经受到一些启蒙。首先是来自课本,我读过鲁迅、巴金、冰心等人的作品,他们宣扬五四运动后的民主爱国思想,我印象最深的是艾青写的《我爱这土地》:“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其次,我们的老师,很多来自中国,思想比较进步。我记得地理老师就是重庆人,他给我们讲了很多历史地理知识,比如西方侵略者当年怎么霸占我们的铁路和矿产,我们如何被列强掠夺。另外,我经常参加学校每周六的演说会,演说的内容都是介绍民主进步思想。当时,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学生运动很活跃,新加坡的华侨中学、中正中学等名校搞的学生运动都轰轰烈烈,学生激烈反抗当局政府向华侨学生征兵,我们从报纸上看到很受鼓舞。
最后,先行回国的华侨学生经常给我们写信,描述祖国对归侨青年学生的种种关心爱护,以及各种优惠政策。
在这几方面影响下,我内心深处已经很渴望回国。同时,我的处境也使我倾向于选择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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