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海张五家藏珍宝成功售出

姚惜云

海张五（张锦文）三字四远闻名，天津卫有句歇后语：“海张五修炮台——小事一段。”虽是笑谈，由此可知他财势雄厚，超过其他绅商富户。他拥有房山、良乡、文安、保定四县外地引岸，这四县属于富县，“引窝子”（销盐数量）大，赢利多。另外，家藏有清室御赐上赏的奇珍异宝，虽不价值连城，在民间均为罕见之物。清咸丰年间，为天津“八大家”中末席，同治末光绪初，又列入长芦盐务“八大盐商”首位。他豪奢淫逸，只知挥霍，不事生财之道，不计量入为出，不如“八大家”长源杨家有典当铺、银钱号，西庄子穆家有正兴德大茶叶庄，杨柳青石家有万胜灰店。因而张家财势有减无增，有时收支相抵，有时入不敷出。益照临倚仗“票项”（出借约吸收存款），周转灵活，经营有方，不缺运不欠税，局外人不知内情，皆认为益照临海张五家是殷实富有的大盐商。

早年大小官宦囊积累，多愿存入益照临店，按月取息，认为稳妥可靠。月息6厘至7厘，按照存款数目多少议定。据知者言，北大关捡房李荫棠、莱水县知县祝芾（名棠）两家，足有10万两银存入益照临店，其他各户多少不等，票项就够50万银。

海张五家几辈单传，父传子、子传孙、无兄弟姊妹，人丁稀少，而男女仆妇佣人，比主人多至五六倍。另外，益照临店还有当家（经理）的、司账、下坨（去沿海各沽购运盐包）的、习学的。如此家庭，彼时在津门可谓绝无仅有。

海张五第三代张幼庵，人称三不知：一不知理家，二不知治财，三不知盐务是何营生。醉生梦死，养尊处优，是个地道膏粱子弟。他视金钱如粪土，大肆挥霍，曾与益德号王益孙比阔气，以多花钱为荣，两下较量各不示弱。清庚子（1900年）后，屡年有亏无赢，每况愈下。当时社会动荡不安，有些存户陆续向益照临提取存款，致盐运成本不足，生活日感拮据，远不及昔日，一直到此公死去。

民国初年（1912年），北门里龙亭前张宅大门外，往昔车水马龙，现今门可罗雀。“析津一人”金字大横匾，仍然悬挂在虎座大门楣上。大门东西后檐大墙上，各有五方“水匾”，如“急公好义”、“乐善好施”、“济困扶危”等。大门内凄凉冷落，断壁残垣，破烂不堪，男女仆妇还有六七人。花费缩减，家境一落千丈，但吃、穿仍旧考究，架子落不下去。

单传第四代张伯珍正值年幼，这时益照临四县外引，统归他岳父李赞臣全权代理，每月支给张家月费、生活方面，比一般中产阶层还高出一等。可他家排场仍袭旧制，奢靡不减，花费向不计较，钱不足用只得典卖。家藏奇珍异宝确实不少，细毛皮袍褂、便服长袍马褂等全属上等货，如火狐腿烙台印、玄狐嗦、银鼠、葡萄肷（大狐镶猞猁）、海龙袍褂、海龙暖帽等，便服更不计其数。此外，红、蓝、黄、绿宝石成品；黄、白、青、碧玉件头和翡翠装饰品等数以百计。先是出手次货（并非劣品），至20年代末期，仅有的上品红、绿货和完整的各色玉件头，想一次出售得钱交银行吃息，这件事颇费周折。一般珠宝商资本小，无力购买，张家也不肯零散转让，事隔几年，才为北京大珠宝商全部买去，事实经过如下。(www.xing528.com)

张伯珍的岳父李赞臣，早在估衣街独资开设万昌珠宝店，此人诡计多端，唯利是图，碍于翁婿情面，不便面讲交易，叫万昌字号去看货，又恐遭非议，毁了自己声誉。他想找英租界达文波路（现建设路）鲁丰珠宝商做代理人，自己出钱，事成后提给对方一笔佣金比较合法合理，正在酝酿中，消息很快传到北京前门外廊房二条珠宝集散地。

珠宝行中巨擘铁宝亭，通县人，外号“翡翠大王”。廊坊二条路北，有他开设的珠宝店，字号德源兴。他得知此信，夙知天津海张五家存有奇珍异宝“硬货”，良机不能失掉，连夜来津，去旧法租界32号路（现赤峰道与河北路交口）义成祥盐务津店会见林晋臣，托他从中撮合，终于成交。

林晋臣，天津人，出身西街（北门外针市街）钱铺，为人正直，大公无私，精明能干，一手好算盘，亲友中遇有困难，经他说合可迎刃而解，深得内外行赞许，很有声望。清宣统三年（1911），天津十累商“盐务风潮”，有些引岸本应官办抵债，为了维持各商生活，由几家富商出资成立保商公司（在城内鼓楼北），除偿还官债外，本租、业商还能按期领取固定月费维持生计。林晋臣任公司副理兼司账，运筹帷幄，井井有条，办事认真，成绩显著，博得长芦商人拥戴。保商公司结束后，继任义成祥店经理。

受铁宝亭之托，加上他同张家关系处得很好（房、良、文、保四县属义成祥代理），林晋臣便约定日期同去张家看货。张伯珍热情款待，将历代家藏最后剩余的珍宝合盘托出，一律用各色锦匣、锦囊包装，宝石、玉件头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绿货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两挂翠朝珠、一件山花箍（翡翠制花瓶类）。朝珠中的一挂是菠菜绿，另一挂是黄杨绿。小花箍地子纯白，高约8寸，口面直径2寸余，箍外附有海棠一枝，枝叶是翠（绿色），花是翡（红色），选料磨花，巧夺天工，令人叫绝，非一朝一夕之功，非能工巧匠极难作出这样的精品；另有几挂朝珠是月菩提子，象牙雕花镂空（夏季用），前边佛头后面背鱼全用翠制。再有翠烟壶、翠“扳指”、翠带扣、帽正、大小翠牌子、烟壶盖。余者是上等的红、蓝宝石和子母绿（绿宝石）、猫儿眼（黄宝石）等精致的装饰品及多样坠子等。多色玉器、玉件头中以黄玉、碧玉通身如意各一柄为上品，再有一对白玉“提梁卣”，尺寸大，光润洁白真正羊脂玉，配有紫檀木雕花底座，当时在天津看不到第二对。还有一件老红木座外插玻璃“插牌子”，里面镶嵌以多色玉片堆成山石旁喜鹊登梅，若摆在琴桌、条几上格外醒目，让人叫绝。再有多色玉烟壶、笔洗、笔架、墨垫和大小多式玩具等，搜罗殆尽。

铁宝亭仔细看了一过，不住地点头咂嘴儿说：“我在北京王公、大臣府里看过也买过这些精品，却从来没见过如此上等成件的翠制、玉制精品。久闻府上老一辈存有翡翠西瓜、翠白菜，请您拿出来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吧？”张伯珍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摇头连说：“没有没有，岂有此理，社会上人们就是这样，对有声势的大户人家，无中生有，添叶加枝，大家不明真相随声附和，谣传信以为真，如此捏造还不是少数。”

经三人反复磋商后，铁宝亭将现有珍宝全数买去，张伯珍得一笔巨款。后经林晋臣提议，将张宅存户、欠外款项一律还清，净余10万银元存入银行生息。事后，李赞臣得知此事，自怨未同林晋臣商榷失此良机，这些珍宝落在铁宝亭手中，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