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刘文彬：京东大鼓艺术在天津大放光彩

我的老家在宝坻县方家庄乡何庄子村。我小的时候，宝坻是个灾情不断的地方。由于地处九河下梢，十年九涝，日子过得挺苦。那时候，一大家子共17口人，只有5亩薄地，起初靠捡柴逮鱼度日，后来越来越艰难，有时连糠菜都吃不上，只能去捋树叶子充饥。我12岁那年，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爷爷就带我来到天津找地方当学徒，这样也好有口饭吃。因为年岁太小，个子又矮，没有店铺接收。后来找到一个开印刷局掌柜的，他的老家也是宝坻的，说了许多好话，才算凑合着收下来了。学徒期间，我什么活都干，先是在家里看孩子、做饭，给客人斟茶倒水。当学徒的挨打受骂是常事，我们也不在乎了。那年头我唯一的乐趣是借光听听收音机里播放的大鼓书。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为了宣传奴化政治，强迫每个铺面都必须购买无线电收音机，43块钱一个。内掌柜爱听京东大鼓，自从有了这个收音机，她天天收听刘文彬的京东大鼓。刘文彬平时在电台演唱大书——《施公案》、《刘公案》等，星期天唱小段。我在家里一边干活一边跟着听，时间长了，就掌握了鼓书的基本调式。可是在家里，我一次也没敢学唱过，学徒在家里没地位，一唱就得挨打。到1945年，正是日本投降那年，我算是满了师，可以自己耍手艺挣钱了。工钱很少，一个月也就一双千层底儿鞋钱，没法寄回家。但是时间充裕多了，在过年过节的闲日子，我就经常去“三不管”、鸟市等地去听唱。这些地方有很多艺人“撂地摊”卖唱，我除去听大鼓之外，也爱听一些相声、坠子等曲艺节目。这些业余爱好，为我后来从事业余演出打下了基础。

新中国成立后，进城干部在工人中间组织工会，十五六家铺子为一个单位，我就偷偷地参加了工会。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在庙里开会，研究工会活动内容。开始时主要是帮助工人争取民主权利，如争取8小时工作制、争取上夜校参加扫盲班的权利、不许打骂工人等。老板和掌柜对工会活动很反感，知道谁参加了工会，马上就解雇。因此我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在地下活动。后来人民政府惩办了三个打骂工人的资本家，老板也认识了工会的力量，工会组织才渐渐地公开活动。

1949年开始成立基层工会，工会的活动内容也比以前丰富多了，有了说唱、相声等文艺组织。我那时参加了唱歌、相声表演。抗美援朝时，工会组织了慰问演出，我曾表演过一个贯口相声《向群众学习》，内容是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革命经历。1952年我参加了基层工会文工团，演出过京剧清唱、河南坠子、大鼓书等节目。1953年参加了曲剧《新事新办》的演出，在市调演中获奖。以后又推荐我参加了市里办的业余艺校导演班，学习戏剧导演和表演艺术。这个班不脱产，每周上一次课，我一直坚持到结业。从1953年起，我年年参加区、市的文艺调演、汇演。开始时有相声和其他节目，后来就只唱京东大鼓了。

记得我第一次在电台播出京东大鼓是1953年，我参加了天津人民广播电台业余广播曲艺组，录制的第一个节目是《农民代表游苏联》、《马拉收割机》。那时用钢丝带录音，和后来录音用的磁带不同。节目播出后，刘文彬先生听到了，感到风格很熟悉，就到电台打听。经过电台同志的介绍，刘先生同我见了面，我们谈得很投机。以后我在一宫演出的时候，刘老先生的儿子刘少彬找到我，主动要求为我伴奏，行话叫出暗场。以后我经常到刘先生家拜访。开始老人对我挺客气，后来看我实心实意地求教，就针对我演唱的不足，从吐字、发音以及板眼、节奏等方面具体地给予指点。刘文彬先生说：“京东要有乡土味，尾音要圆，演唱中要求嘴皮子带劲，快而不乱，慢而不断。”刘先生的点拨，对我演唱技巧的提高起到了很大作用。(www.xing528.com)

1954年春天，有一次参加市里文艺汇演，我演唱的《木盆》得了一等奖。市里把奖金汇到了文化宫艺术科，记得一共是30多元。科长拿钱找到我，建议我借此机会正式拜师，这也正是我的愿望。于是我征得刘先生的批准，由文化宫的同志作陪，把刘文彬先生请到南市一家饭庄。我这时就正式成为刘先生的学生了，向他系统学习京东大鼓表演艺术。这以后，我和京东大鼓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京东大鼓产生于北京东八县的农村，是在民间小调的基础上，结合当地的语言音调逐步发展起来的一种板腔体鼓曲。起初，京东大鼓既没有专业的艺人，也没有固定的名称，多是农民劳动之余在地头哼唱。20世纪初，京东大鼓传入天津，由于刘文彬等人演唱的京东大鼓，具有浓重乡土气息，博得了天津广大听众，特别是中下层市民的喜爱，刘文彬老先生也从一个撂地摊的民间艺人，逐渐成为30年代以来影响最大的京东大鼓演员、天津电台的名演员，并且从1928年起，在中华、仁昌、东方等台播唱，在影剧院、杂耍场和书场登台表演。而且，刘文彬还以鼓书始源于京东地区一带，称这一曲种为“京东大鼓”。

我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向刘文彬老先生学习，感到刘文彬的唱腔朴拙大方，舒展平实，始终保持着朴素自然的演唱风格，不以腔调委婉多姿的变化取胜。他的长处是叙述清楚，字字入耳，吐字极为真切，再长的句子唱起来也要字字摆平、不吃不丢。演唱用语清楚明白，描绘人物细致入微，他的风格对我以后的演唱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在刘先生演唱风格的基础上，对京东大鼓的唱腔唱法做了规整，带出了一批专业和业余的京东大鼓演员，并将带有刘先生韵味的京东大鼓唱法传播到东北、华北等地，这也是我对老师教导的一种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