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园必先相地只有“相地合宜”才能“构园得体”。造园用地分为山林地、江湖地、郊野地、村庄地、城市地、傍宅地等六种。
山林地,有高有凹,有曲有深,“自成天然之趣,不烦人事之工”,为园地之最胜。造园时只需“入奥疏源,就低凿水,搜土开其穴麓,培山接以房廊”,因山就水点缀亭台楼阁,依水流向设置池沼溪涧,“竹里通幽,松寮隐僻”,山林之胜即可出之。山林地造园有苏州虎丘拥翠山庄、无锡惠山寄畅园等。
江湖地,“悠悠烟水、澹澹云山,泛泛鱼舟、闲闲鸥鸟”烟水云山,鱼舟鸥鸟,天然景观,尽在眼前。倘于“深柳疏芦之际,略成小筑”,即可形成辽阔、壮丽之园林景观。如杭州西湖的“三潭印月”,浙江嘉兴南湖的“烟雨楼”等。
郊野地,当选离城不远,往来方便之处。“平冈曲坞,叠陇乔林,水氵睿通源,桥横跨水”已具园之雏型。造园时只须筑墙习池,开荒引流,理顽石,支小桥,“溪湾柳间栽桃”;“屋绕梅余种竹”,既具幽趣,更见深情。山水清音,鸟语花香,为郊野园林之所长。
村庄地为古之乐田园者所好。“团团篱落,处处桑麻,凿水为濠,挑堤种柳;门楼知稼,廊庑连芸。”十亩之基,开池者三;七分之地,垒土为四;无论高下,栽竹为宜。“桃李成蹊、楼台入画”,围墙编棘,曲经绕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当是村庄地造园之典范。
城市地,自然景色先天不足,如欲造园,当选幽偏之处,“虽近俗,门掩无哗”,贵在闹处寻幽。界墙高筑,以隔内外,粉壁为纸,花木点染,架屋随基,安亭得景。院广堪梧,堤湾宜柳,虚阁荫桐,清池涵月。芍药宜栏,蔷薇宜架。“片山多致、寸石生情”,倘能于视线开阔之处,建楼台以供登临,则远山近水,寺院塔影皆可尽收眼底。“城市地”造园在江南园林中随处可见,如上海的豫园,扬州的个园等。
傍宅地造园不仅可以护宅,而且游赏方便。在我国,这种园林形式最为普遍。无论城市、农村,房前屋后,种花植树,已成习惯。其造园形式自由、随意。如苏州的残粒园,面积仅140平方米,园景以“深水渊源”为主题,渊潭居中,周围靠园界作叠石山,山水之间设蜿蜒起伏的环路。北部一隅依就住宅厅堂高耸的马头山墙,布置石山的主体——天然石室,山上置“栝苍亭”,亭内开便门直通内宅。造园以因借、对比、障引为主。如正对入口处园洞门的石峰,即是对景又是障景。此类宅园还有苏州的壶园,宁波的天一阁庭院设计较好。傍宅地造园广而言之,则包括建筑单体或建筑小空间,如天井、墙角等处的绿化。
总之,“凡结林园,无分村郭,地偏为胜”(《园冶·园说》)计成的这句话,可谓道出了园林相地之要诀。
所谓“因借”,“‘因’者:随基势之高下,体形之端正,碍木删桠,泉流石注,互相借资;宜亭斯亭,宜榭斯榭,不妨偏径,顿置婉转,斯谓‘精而合宜’者也。‘借’者:园虽别内外,得景则无拘远近,晴峦耸秀,绀宇凌空,极目所至,俗则屏之,嘉则收之,不分町田重,尽为烟景,斯所谓‘巧而得体’者也。”(《园冶·兴造论》)“因借体宜”为历代造园者所采用,而由计成总结归纳作为造园的首要技法而提出的。
唐代白居易的庐山草堂,“三间两柱,二室四墉”,木不加丹,墙不加白,土戚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弔帏,可谓朴素、简陋之极。但景致却丰富无比,“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得景之法全在一个“借”字。
宋苏舜钦移居苏州所建的沧浪亭在选址和建造过程中,也巧在一个“借”字。在他自撰的《沧浪亭记》中有如下的记载:
予以罪废,无所归,扁舟南游,旅于吴中。始僦舍以处,时盛夏蒸燠,土居皆褊狭,不能出气,思得高爽虚辟之地,以舒所怀,不可得也。一日过郡学,东顾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并水得微径于杂花修竹之间,东趋数百步,有弃地,纵广合五、六十寻,三向皆水也。杠之南,其地益阔,旁无民居,左右皆林木相亏蔽,访诸旧老,云:“钱氏有国,近戚孙承礻右之池馆也”。坳隆胜势,遗意尚存,予爱而徘徊,遂以钱四万得之。构亭北石奇,号“沧浪”焉。(www.xing528.com)
沧浪亭仅建亭一座,而其园景三面皆水,临水架桥,“草树郁然”、“杂花修竹”,林木亏蔽,全得利于园址。
明代郑元勋所建的“影园”,为城南废圃,园址内无山,“但前后夹水,隔水‘蜀冈’蜿蜒起伏,尽作山势,环四面柳万屯,荷千余顷,萑苇生之,水清而多鱼、渔棹往来不绝。春夏之交,听鹂者往焉。以衔隋堤之尾,取道少纡,游人不恒过,得无哗。升高处望之,‘迷楼’、‘平山’皆在项臂,江南诸山,历历青来,地盖在柳影、水影、山影之间。”(郑元勋《影园自记》)借景天然、得景全不费半分资财,而可得扬州城之诸名胜、自然之美景。
借景造园运用极为广泛。明代散文家刘侗的《帝京景物略》一书中,也有这样的记载:
崇祯癸酉岁深冬,英国公乘冰床,渡北湖,过银锭桥之观音庵。立地一望而大惊,急买庵地之半,园之,构一亭、一轩、一台耳。但坐一方,方望周毕,其内一周,二面海子,一面湖也,一面古木古寺,新园亭也。园亭对者,桥也。过桥人种种,入我望中,与我分望。南海子而外,望云气五色,长周护者,万岁山也。左之而绿云者,园林也。东过而春夏烟绿,秋冬云黄者,稻田也。北过烟树,亿万家甍,烟楼上而白云横。西接西山,层层弯弯,晓青暮紫,近如可攀。(《新国公新园》)
这座三面临水,一面近庵的园林,虽只建了一亭、一轩、一台,而其景致却包容了远山近水,古寺小桥以及桥上行人。且东南西北四向、春夏秋冬四季之景色,皆可纳入园中。园外景,景中人“入我望中,与我分望”互为资借,皆成对景。得景之巧,构景之妙,还是一个“借”字。
借景有远借、邻借、仰借、俯借、应时而借等几种形式。“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刘禹锡《望洞庭》)为远借。远借与邻借是就视距之远近而分的。远借需要有登高或临水的观赏条件,其景物一般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廊,色彩多偏于灰暗。“萧寺可以卜邻,梵音到耳”,“倘嵌他人之胜,有一线相通,非为间绝,借景偏宜;若对邻氏之花,才几分消息,可以招呼,收春无尽”(《园冶·相地》)。邻借指借取周围的景色,一般以矮墙、漏窗、柱廊、门窗等沟通,传递信息。仰借、俯借是就园林所处的位置或观赏者视线的高低而言的。“夹苍借天,浮廊可渡”,蓝天白云、高楼寺塔、飞鸟花树,均可成为仰借的景观。而居高临下所见的景物均为俯借。“俯视南北两峰,宛若双锥朋立。长江带绕,西湖镜开;江上帆樯,小若鸥凫,出没烟波,真奇观也”(张岱《西湖梦寻》)。又“山石为池,俯于窗下,似得濠濮间想”(《园冶·书房山》),二者均为俯借,前者登高俯视故景物变小,所谓“登泰山而小天下”,正是高山俯视之效果。居高临下,视野宽阔,易生凌云之志。而俯于窗下,临池观鱼,则人鱼相乐,亲切宜人,亦觉趣味无穷。远近、俯仰之借,并非彼此分离,毫无关系。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渗透,互为映衬,如登楼观赏。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壁;渔歌互答,……。(范仲淹《岳阳楼记》)
上下左右,远近高低,凡视线所至均为之所借。故园林中常建高楼耸阁以供眺望借景。
“应时而借”,强调景观和四季变化。园林中的山石树木花草随季节的变化而现有规律地景象,故选园时常利用这一属性来形成季相明显的景观。计成于《园冶》中于此论述最为详细。“高原极望,远岫环屏,常开淑气侵入,门引春流到泽。……扫径护兰芽,分香幽室;卷帘邀燕子,闲剪轻风。片片飞花,丝丝柳眠……”,这是言春季山水花鸟之景象。“幽人即韵于松寮,逸士弹琴于篁里。红衣新浴;碧玉轻敲。看竹溪湾,观鱼濠上。……半窗碧隐蕉桐,环堵翠延萝薜”,这是叙夏季之季象,“俯流玩月,坐石品泉,……冉冉天香,悠悠桂子”,这是道秋月与桂花之美;“但觉篱残菊晚,应探岭暖梅先……恍来林月美人,却卧雪庐高士”。这是示冬梅、白雪之冷韵。应时而借常以季相明显的植物来作“引子”,如春兰秋桂,夏荷冬梅等,目的在于使园林富有时间感和生命的魅力。
相地因借的原则贯穿于造园的全过程。建筑立基、山池定位、游路选线、花木栽植,全凭相地得宜,因借之巧。“高方欲就亭台,低凹可开池沼”(《相地》),“绝涧安其梁,飞岩假其栈”(《山林地》),是就建筑、池沼、桥梁而论的;“新筑易乎开基,只可栽杨移竹;旧园妙于翻造,自然古木繁花”,“多年树木,碍筑檐垣;让一步可以立根,斫树桠不妨封顶”(《相地》),“院广堪梧,堤弯宜柳”,“芍药宜栏,蔷薇未架”(《城市地》),是叙莳花种树之要诀。总之,“因”是指因地制宜,随地势之高下,“宜亭斯亭,宜榭斯榭”,就基址之大小,“如方如园,似偏似曲”;一切全顺其自然。“借”则是不分内外、远近,极目所至“俗则屏之,嘉则收之”,一切景物皆为我所用。天时地利,自然人工,只有搭配和谐,考虑周全,方能构园得体。故计成于《园冶》中反复地论述借景,“构图无格,借景有因。切要四时,何关八宅”,“夫借景,林园之最要者也”。可见,借景是多么地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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