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的生产
1.一般状况
在中国历史上,福建省是纸的主要的产地之一。省内主要纸产地,从面积来说,闽江流域地区最大;就产量来说,汀江流域闽西地区最多;而从质量来说,连城的熟料纸和长汀的生料纸都是同类纸中的上乘之品。[9]
福建造纸的历史可上溯至唐代,至于汀江流域造纸历史始于何时,尚未发现明确记载。不过,据宋代的《太平寰宇记》记载,蠲纸是宋代汀州的特产。吴越时代蠲纸产量很低而需求很多,因而对这种纸的生产者免除赋税,据说这就是蠲纸之名的由来。〔69〕宋代,蠲纸以纸质精良而著称,蠲纸为当地特产,这也反映了宋代汀江流域闽西地区造纸技术的水平。另外,宋代时,还常用纸制作帽子、蚊帐、被子、衣服乃至盖房用的瓦片,这种情况在山区居民尤为多见。〔70〕乾隆《汀州府志·物产志》里就记录有“纸帐”。由此可见,宋代汀江流域闽西一带的造纸产品中既有高级蠲纸,也有普通老百姓所需要的日常生活用品。
明清时代,竹纸是汀江流域闽西地区主要外销商品之一,〔71〕并以其质优量丰而成为当地的代表性产品。当地生产的连史纸、毛边纸和玉扣纸都是当时国产纸中十分有名的高档优质纸。产量方面,没有具体的统计数据,只能通过相关地方志的记载,了解个概数。光绪《长汀县志》记载说,“近年流行挖笋,以至竹麻减少而越发珍贵,导致纸槽一年比一年减少。过去,销往外地的纸,每年有百万多担,而现在只有那时的60%—70%”。
进入民国时期之后,随着纸张进口数量的增加,汀江流域闽西地区的造纸业愈益萧条,然在上杭、长汀、连城一带,仍是居民的主要谋生手段。1910年前后,专程来汀江流域地区进行毕业考察的日本东亚同文院的学生曾留下这样一段见闻录:“每年纸的产量,上杭约1万担,连城约3万担,长汀最多,约5万担(即使遭遇荒年,产量也约有4万担),实可谓此地居民是以造纸为生”。〔72〕到了20世纪30—40年代,如表4.5所示,汀江流域闽西地区的造纸业依然维持着相当的产量。
表4.5 汀江流域闽西地区造纸业的一般状况(1936-1941)
资料来源:彭泽益:《中国近代手工业史料》第4卷,三联书店1957年版,第338页、340页、344页。
2.长汀、连城、上杭三县的纸业状况
在汀江流域,纸的产量数长汀、连城、上杭三县最高。
长汀是汀江流域最有名的纸产地,即使在全国范围内,也是著名纸产地之一。就县内纸产地的分布来说,清末以来,大致分为上山内山、上山外山、下山西路、下山南路四个产区。其中,上山内山产区的庵杰和铁长,上山外山产区的馆前、童坊、新桥、青岩、罗坊、中正和大同,下山西路产区的古城以及下山南路产区的河蔡、策武、南山、四都和余坊是最主要的产地。按品种来说,庵杰、铁长、馆前、童坊、新桥、古城、策武、南山和余坊主要生产玉扣纸和毛边纸;宣城和濯田主要生产粗料纸。按品质来说,上山产区竹穰厚、纤维细、水也特别纯净,因此,该地产纸质量最好,尤其“内山玉扣”自古以来就名扬内外;铁长产的卷烟纸也一直受到好评。〔73〕关于长汀造纸业的产量,据1993年出版的《长汀县志》记载,清末以后逐渐减少,清末年产量约6 000吨,民国初期年产量约5 000吨。
连城县纸产地大致分为“姑田”、“莒溪”、“蕋溪”和“大东溪”四大产区。〔74〕姑田产区主要生产宣纸、奏本纸和连史纸(又分大高连纸、中高连纸、小高连纸),当地造纸业在嘉庆年间(1796—1820)已十分繁荣,每年产量都超过4万担,因此获得“金姑田”的美称,在国内造纸业长期享有盛誉。莒溪产区的造纸业相当兴盛,其产量之高、品质之优,都仅次于姑田产区,故而被称为“银莒溪”。当地主要生产连史纸、洋庄纸、京庄纸、玉扣纸、山贝纸、洋信纸、加重纸、行重纸、官边纸和福贡纸,其中屏山生产的京庄纸在清代闻名全国。蕋溪产区主要生产冥纸(用于祭祀死者和求神拜佛的纸)和包装纸。大东溪产区生产的纸,同治年间(1862—1874)在潮州、汕头、漳州一带特别受欢迎,当时本村劳动力供不应求,雇佣外来务工人员达两千余人。
清末民初时,上杭县每年仅销往潮州、扬州、漳州的纸,按当时价格,就在100万元以上。〔75〕1927年,上杭县有造纸工人4万人左右,当年产量9 200吨。〔76〕与长汀、连城相比较,上杭生产的纸大多档次较低、比较粗糙,冥纸和包装纸所占比例很高。〔77〕(www.xing528.com)
在长汀、连城和上杭一带,很多居民从事与造纸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工作,并以此维持一家生计,如20世纪40年代,长汀县有70%的家庭的经济生活与造纸业相关。〔78〕在上述三县以外的汀江流域其他地区,造纸业在居民生活中的地位虽不如三县那么重要,但就如当地人所说:“只要产竹的地方,就会有手工造纸”,各地都有相当数量的居民在生活来源上全部或部分、直接或间接地仰赖于造纸业,如大埔县的纱纸也是该县主要外输商品之一。〔79〕
3.纸业生产组织[10]
纸槽,即手工造纸的工场,这是手工造纸的最基本的生产组织。手工造纸的生产流程包括“剥竹麻”、“踩竹麻”、“造纸担簾”、“晾纸”、“砍柴”和“搬运发料”六个阶段。一般来说,“剥竹麻”二人,“踩竹麻”二人,“造纸担簾”二人,“晾纸”二人,“砍柴”一人,“搬运发料”一人,这是六道工序必不可少的人工。因此,一个纸槽,至少需要十名工人才可能维持正常生产。[11]
槽户,是纸槽的老板兼管理者。根据其所拥有的纸槽的年产量,分为大槽户、中槽户和小槽户。一般来说,大槽户的年产量至少数百担,也不乏数千担的,在长汀内山产区有年产量达到16.67吨的大槽户;中槽户的年产量在100担左右;而小槽户的年产量约数十担,甚至不满十担。中、小槽户都是自己直接管理和参加造纸生产;而大槽户中,有不少雇用造纸工人甚或纸槽管理人员的。
纸工,即造纸工人。根据其在上述生产流程中从事哪道工序的劳动,分为技术工和杂工。纸工在纸槽中的地位,数从事“造纸”的最高,其次是“担簾”,再其次是“晾纸”,而杂工地位最低。槽户和纸工的关系,一般是雇佣者和被雇佣者的关系,槽户为纸工提供伙食并支付工资。民国时期,在长汀造纸业,通常生产一吨纸,一个纸工平均可得0.7—1.0银元的工资。〔80〕
在汀江流域地区,槽户,尤其中小槽户,大多本人直接参加生产,也就是说既是槽户,又是纸工。还有一些槽户,自己的纸槽出资雇用纸工,而自己却到其他纸槽当纸工。
作为造纸行业的从业者,还有“料户”和“纸农”。料户,从槽户那里接受订单和预付款,为槽户提供手工造纸的原料——竹麻。而在山上种竹,为料户提供竹麻原料的,就是纸农。纸农,一般常年居住在山上,除了生产竹麻,也从事其他生产劳动,通常也被称为“山农”。在纸农或山农中,也有直接向槽户提供竹麻的,所以他们实际上也是料户。而料户、纸农(山农)中,很多人到了造纸季节,就到纸槽当纸工。另外,在纸农中,既有自己拥有竹山的地主,也有向地主租借竹山、或受地主雇用在山上种竹的。而那些非地主的纸农,大多兼做纸工。
历史上手工造纸,曾是一种季节性生产。纸槽设在深山,只参与造纸的,就像当地谚语所说“夏去冬回”,即初夏进山,冬天回家;而兼做纸农的,则常年住在深山。而无论上述哪种纸工,到了造纸季节就上山,在位于深山的纸槽边上,搭建简陋的窝,在那里共同生活。
那种窝,因其简陋,被称为“棚”;因其为共同劳动的人共同生活的场所,被称为“寮”。[12]明清时期,包括纸农、纸工在内,那些在深山从事流动性很高的生产劳动的人们,被称为“棚民”或“寮民”。显而易见,他们的生产方式不同于以粮食生产为中心的农业生产,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不同于建立在那种农业生产基础之上的生活方式,都更多流动性和集团性及组织性。
(二)纸的流通
如上所述,明清以后手工制作的竹纸是汀江流域地区外销其他地区,以换取当地居民基本生活用品的主要商品,因而历史上汀江流域地区有很多人从事纸的买卖。据1952年时的一项统计,汀州城内452户大中型商户中,有100户以上为纸商,其资金额占大中型商户资金总额的60%—80%。〔81〕另在连城的姑田,清末时,仅来自连城县城的纸商就有50多户。〔82〕纸商们不仅在汀江流域当地从事经营活动,而且到外地开分店。清末时,在广州、佛山、香港、湖州、建安、瑞金、上海等地,都有长汀籍商人经营的纸店;〔83〕民国时期,连城籍纸商还到越南开设分店。〔84〕另一方面,清代以降,从其他地区来汀江流域地区从事纸的买卖的商人也不少。
汀江流域地区的纸商,大多并不只是经营纸的买卖。不少纸商把对商品、甚至纸工的具体要求写入订单,要求槽户雇用其指定的纸工进行生产,或以其他方式参与或干预纸槽生产过程;还有不少纸商,其本身就是槽户;而不少槽户,也兼做纸商。〔85〕
从汀江流域地区销往其他地区的纸,大多经潮州、汕头外输。长汀县生产的纸,据黄马金《长汀纸史》介绍,主要有两条外销路线,一是往潮州、汕头,二是往瑞金;而据日本东亚同文书院编著的《支那省别全志·福建省》记载,主要有三条外销路线,约50%往佛山、40%往潮汕、10%往瑞金。〔86〕关于连城生产的纸的外销线路,其中,姑田纸约一半经由吉安销往福州,一半经由上杭销往潮州、汕头;莒溪、蕋溪、大东溪的纸几乎都是经由上杭销往潮州、汕头。长汀和连城的纸在销往潮州、汕头之后,大多继续销往广州、佛山、上海、天津、北京、烟台、东北三省、东南亚等地。〔87〕上杭生产的纸大多先销往潮州、汕头,再转销漳州、北京、天津以及广东的松口、留隍等地。〔88〕上杭也是长汀、连城等地生产的纸销往潮州、汕头的中转地,经由上杭转销潮州、汕头的纸的数额很大,每年大概达到1万担左右。〔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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