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名士孔小山擅长弹琴,技艺出众,但他性格怪僻,从来不肯在别人面前弹奏,尤其憎恶别人偷听。有时朋友们请他喝酒,他也能在场面上应酬一番,但只要有人提到琴的事,他便皱起眉头,十分不高兴,甚至拂袖而去,弄得朋友们好不尴尬。
一次,有一些人在酒楼聚会。他们之中大半与孔小山相识,谈起他的琴技,都是仰慕已久,又感叹无缘亲耳聆听。席中有一个姓褚的客人,长得十分粗壮,而且诙谐多智。他听说此事后,笑道:“我有办法听到孔氏弹琴。”大家不信,褚某又说:“这有何难?我还要让他专门为我与诸位弹奏!”众人说:“若果真如此,我们都愿意借光,事后再摆一桌酒席庆贺!”于是褚某与众人低声耳语一番,这才散去。
那孔氏平生爱好名山大川,尤其喜好泰山的峻伟。当时正值春日,景色宜人,孔氏又带着僮仆爬泰山了。到半山腰,僮仆坐下喘息,孔氏自己抱着琴一直爬到山顶。正当他极目远望、心旷神怡之际,忽听得背后一声大吼:“你是何人,敢在此地偷看!”孔氏吓了一跳,转身只见一个大汉对他怒目而视,又倏地举起手中一把大锤把旁边一块巨石砸成粉碎。孔氏吓得魂不附体,想逃走,却迈不开步,想喊叫,当时天色渐晚,周围并无他人。
那大汉喝道:“你如想活命,就留下钱!”孔氏哀求道:“乞禀大王,我是游客,并没带什么钱!”“那就脱下衣服!”“我所穿戴,尽是布衣,不值钱。”“胡扯!”大汉更怒了,指着琴道,“你既然没钱,怎么会有这好玩的东西?”孔氏连忙说:“这是琴,寒士我用以自娱罢了。”大汉道:“既然如此,你可演奏一曲。奏得不好,当心吃我一锤!”孔氏不敢违命,只好跪下抚琴。抚了一阵,大汉道:“不好不好!再给我换好的来!”孔氏无奈,只得从头弹奏。当时已经月色朦胧,山间笼罩着薄纱般的轻雾,琴声婉转悠扬,融入月色在山中飘荡。(www.xing528.com)
曲音刚落,忽然从林中钻出几个人来,对着孔氏作揖道:“您受惊了!”他定睛一看,原来都是熟人。他正在惊诧时,那大汉却把锤子一扔,连声道:“在下愚鲁,多有冒犯,谢罪!谢罪!”又自报姓褚,并把前几天在酒楼商议的事说了一遍。众人连忙对孔氏说:“这也难怪。我等久慕孔兄琴技,无奈孔兄为天下名士,高雅孤傲,不肯显露一手,我等只好出此下策。然而要不是这样,我等又怎能一饱耳福、聆听高山流水?乞望孔兄鉴谅!”
孔小山听了,这才醒悟,脸上显出一丝愧意,苦笑道:“我不肯在人前弹琴,不料这次,真名士可碰上假强盗了!”(《清稗类钞》程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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