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云南进士张静山,被任命为新安知县。刚刚到任的第一天,便接到了两张状纸,互相控告对方侵占了自己的祖坟。张静山查了查案卷,发现这原来是一宗旧案,官司已经打了三十年,心里不由得十分奇怪,为什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结不了案呢?便问了问身边的老文书。
文书告诉他,这个案子,每回新知县上任的时候,总是要互相来告的,只因为两姓都没有文契作证据,所以没法判断,只能放在一边,不去处理它。
张知县一听,怒声道:“天底下哪里有三十年不能了断的案子!”立即传令两姓,五日后登山验看祖坟,听候判断。
新安城里,有座城隍庙,传说十分灵验。第二天,知县沐浴斋戒,带了府中的文书仆役,来到了庙里,当众拈香祈求,说了案情,要求城隍在梦中告诉他真相,然后就独自在庙中住了下来。新知县的举动,在新安城里,顿时议论纷纷,成了新闻。
五天以后,知县坐着大轿,带着仆役,亲自上山就地判案。两姓告状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张知县抬头一看,一个服饰华美,体态丰腴;另一个是老书生,年纪已经七十多岁,衣着寒酸,面容枯瘦,样子十分可怜。
知县大声说道:“你们两姓为祖坟打官司,已经打了三十多年,你们的孝心是应该赞扬的,可是害苦了你们的祖宗,因为打官司,都不允许对方祭奠先人,你们地下的祖宗不变成了孤苦无依的野鬼了吗?”两人一听,都跪了下来,连连向知县请罪。
知县又说道:“我查看了案卷,只因都无地契文据,无法判案,现今我已经求梦城隍,城隍已经告诉了我真伪,等会儿我就宣判。一经宣判,必有一家以后不再允许登坟祭祖。我同情你们两家的孝心,为此劳苦了整整三十多年,因而允许在判决前,最后再祭奠一次,你们以为怎样?”两人都叩头谢恩。此时坟地上,来看知县判案的人,挤得水泄不通。(www.xing528.com)
先由老书生祭坟。他整了整衣帽,走到坟前,伏地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哭了一通,但没有眼泪,神态很勉强,嘴唇翕动着,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轮到富裕的一姓,他还没有跪下,就泪如泉涌,伏地大哭道:“子孙为祖宗官司打了三十年,现在知县大人得梦,不知是真是假,会不会错。如果错了,子孙就不能再来祭拜了!”说到这里竟然晕了过去。观看的人众,都被他的真情所感动,有的叹息,有的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知县笑着高声道:“看这两人祭坟的情况,谁真谁假,还要我来宣判吗?”
案子就此断明。
那么城隍究竟有没有示梦呢?没有。那只是知县略施小计:让两人告别祖坟,真子孙必然动真情,缠绵难舍,假子孙则必然勉强做作。在众多的人群面前,一时之间是难于做假的。这是过了几年,张静山离任,酒后与朋友偶尔说起的。至于老书生为什么要抢祖坟,那是知对方久失契据,想骗占土地。而前几任官员不能判断,很大原因是见老书生寒酸,起了同情之心,疑富家以财势欺贫而已。(《里乘》陶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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