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年间(1506—1521),监察御史毛伯温,奉命巡察福建、河南,弹劾了地方上一些专说空话,不干实事,惯于拍马奉承,倾轧正人君子的官员,使他们丢了乌纱帽。这一下触怒了监守河南的张太监,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爪牙。他认为毛伯温这么做是有意侮辱他,便赌咒发誓要给毛伯温颜色看。前几次来河南巡察的御史,不就是被我赶跑的吗?找个罪名向皇上告他状就成了,他想。
这一天,张太监在府中正闲着无事,忽然门卫传报,毛伯温来拜见。张太监心里不由一怔,莫不是知道了我的意图,上门来兴师问罪?咱家根本就不怕你。他马上命手下人开门迎接,自己也站起身来,迎了出去。
进了府里,到得厅上,宾主坐下寒暄几句后,张太监问道:“毛大人今天来访,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毛伯温答道:“事情倒是有一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张太监一听,心弦绷紧起来,知道关键的话就在下面。谁知毛伯温却说:“今天一早起来,我没有来得及吃早饭,现在肚子饿了,刚好经过公公府前,顺便进来讨顿饭吃。”原来是这等事,张太监心里不由暗骂起来。
生气归生气,张太监还是立即命手下摆上了饭菜,强装着笑脸,请毛伯温用膳。毛伯温看了看,哂道:“公公真是个实心实肚肠的人,毛某讨的是美酒佳肴,还要乐舞助兴,才能开怀畅饮饱食,这等粗劣之物怎能下口?”
张太监没有办法,只得换了上等酒席,又叫来歌舞伎献艺侑觞,自己在一旁陪酒。
酒越喝越多,毛伯温的话也越来越多。酒已经喝得有六七分醉了,毛伯温又举杯喝了一大口说道:“我听得外边传闻,说是公公对我很有点意见,要拿点颜色给我看看,万万没有想到,公公却能这样好酒好菜款待我,实在令人感动!”(www.xing528.com)
张太监一听,顿时羞惭得满脸通红,就恨地上少个洞,否则早就一头钻了进去。他连连摇手说:“没有这个话,没有这个话,毛大人不要误会了。”
毛伯温笑着说道:“我本来就知道公公不会这样。我听说公公以前为了参告御史,用掉了两万两银子,方才把御史扳倒了。可御史虽然被你扳倒了,他的名声却因此更响了。在这件事上,失了银子的是你,赢得声誉的是他,而且使天下人人都痛恨你,赔了夫人又折兵,有什么合算呢?公公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吸取教训,怎么还会重犯第二次错误呢?”
张太监听得冷汗直冒,站起身来,深深一揖,诚惶诚恐地说道:“请毛大人放心,张某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毛伯温也站了起来,敬了张太监一杯,自己也斟满酒杯,仰面一饮而尽,辞别而去。(《昨非庵日纂》陶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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