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实行海禁和朝贡贸易政策,禁止民间私人出海贸易和外国私人商船前来贸易,严重阻碍海外贸易的发展。沿海居民“以海为生,以津泊为家者,十而九也”[2]。海禁使其生计受阻,沿海居民为求生活不得不违反禁令进行走私贸易。同时,出海经商利润丰厚,“其去也,以一倍而搏百倍之息;其来也,又以一倍而搏百倍之息。愚民蹈利如鹜,其于凌风破浪,直偃息视之,违禁私通,日益月盛”[3]。在丰厚的利益诱惑下,沿海居民往往铤而走险。故私人贸易屡禁不止,以至于出现“寸板不许下海,艨艟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入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4]。“意者私舶以禁驰而转多,番舶以禁严而不至。今欲揭榜禁约,无乃益沮向化之心,而反资私舶之利。”[5]礼部 明 知利权所在,故不采取“揭榜禁约”以免影响官僚的利益,走私贸易反而愈发兴盛,番舶来的日多。地方官员为了广州的安全,开始限制番舶进入广州,而安排在珠江口沿岸的港澳进行贸易。
朝贡贸易不能满足实际的需求,前往广州从事贸易的外国商人虽以朝贡为名,但实质是从事贸易活动。而地方官员甚至中央官僚也利用职权参与牟利活动,沿海居民冒死下海进行走私贸易也屡禁不止。
(一)私下通番
明洪武初年,沿海居民即开始驾船出海进行走私贸易:“一曰接济,谓黠民窥其乡道,载鱼米互相贸易,以赡彼日用。一曰通番,谓闽粤滨海诸郡人驾双桅,挟私货,百十为群,往来东西洋,携诸番奇货。”[6]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香山三灶岛吴添进通番”[7]。私下通番的不仅有沿海百姓,不少官员也参与其中,如广东市舶太监韦眷“与海外诸番相贸易,金缯、宝玉、犀象、珍玩之积,郿坞如也”[8]。市舶太监作为朝贡贸易的管理者也与海外商人进行走私贸易。
正统以后,随着朝贡贸易的衰落,非法的走私贸易发展更为普遍。面对海外贸易丰厚的利润,豪富之家也不乏进行走私贸易者,“成、弘之际,豪门巨室间有乘巨舰贸易海外者,奸人阴开其窦,而官人不得收其利权……至嘉靖而弊极矣。”[9]官方屡禁不止,又无法对其收税,不能得其利权。贸易之利全部落入走私者的口袋。
明代中叶,私人贸易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如成化十四年(1478年),江西商人方敏等人筹集600两银,购买景德镇产青白花碗、碟、盆等瓷器2800件,运到广州,碰到商人陈佑等人,于是合谋下海通番,史载:“敏等访南海外洋有私番舡一只出没,为因上司严禁,无人换货。各不合于陈佑、陈荣、吴孟谋允,雇到广东东莞县民梁大英,亦不合依听。将自造违式双桅槽船一只,装卸前项瓷器并布货,于本年五月二十二日开船,越过缘边官府等处巡检司,远出外洋。”[10]此次贸易换回胡椒112包、沉香100箱等物。
正德年间,崇明“沿海各沙民家有双桅大船,出入江洋,兴贩鱼盐”。[11]正德、嘉靖年间,在澳门海面“居海外杂番,广通贸易”,致使“闽粤商人趋之若鹜”[12]。广州游鱼洲市舶贸易兴盛,史载:“广东隔海不五里而近乡名游鱼洲,其民专驾多橹船只,接济番货。每番船一到,则通同濠畔街外省富商搬磁器、丝绵、私钱、火药违禁等物,满载而去,满载而还,追星趁月,习以为常,官兵无敢谁何。比抽分官到,则番舶中之货无几矣。”[13]番货一到,商人先用小船把大部分贵重货物及违禁货物运走,等到抽分官到时,只剩小部分廉价货物。
(二)冒充贡使
明廷在朝贡贸易中奉行“厚往薄来”的原则,回赐时按照朝贡人数进行赏赐,其间利润丰厚,并且海外诸国朝贡时还可附带私货进行贸易。因此,便有商人浑水摸鱼,冒充贡使以图利。
商人冒充贡使进行贸易,洪武年间即已有之。成化、弘治年间,假朝贡之名前来者越来越多,“椒木、铜鼓、戒指、宝石溢于库市。番货甚贱,贫民承令博买,多致富”[14]。据嘉靖间给事中王希文言:“广东地控夷邦,而暹罗、占城、琉球、爪哇、浡泥五国贡献,道经东莞。我祖宗立法,来有定期,舟有定数,比对符验相同,乃为伴送附搭货物,官给钞买,载在《祖训》可考也。洪武间,以其多带行商,阴行诡诈,绝不许贡。”[15](www.xing528.com)
为此,明廷不断加强管理,对违反规定,冒充贡使进行私自交易者治罪,如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番人马力麻者,为海商,诡称苏门答剌使臣私通贩易。市舶中官韦眷利其货,不究问之。广东布政使陈选发其奸抵罪”[16],并严格审查勘合、贡期,对朝贡货物征税。对不按贡期前来朝贡者,一律拒绝其入贡。如:
正德十六年(1521年)五月,海上诸岛夷自广东入贡者,旧制验实奏闻,则榷其赀以充国用。久之,奸利之徒冒称入贡,去来无时,而有司利其所榷,漫不之禁,滋成内讧,民甚患之。至是,守臣以闻,诏:“自今外夷来贡,必验有符信。且及贡期,方如例榷税。其奸民私舶,不系入贡,即入贡不以期,及称诸夷君长遣使贸迁者,并拒还之。”[17]
但是,官商勾结的假冒现象仍时有发生。如嘉靖年间,佛郎机(葡萄牙)船只到达广东海上。由于佛郎机不在朝贡国之列,明廷禁止与之交易。于是,佛郎机交接了一位号称客纲的周鸾,一起假冒他国入贡,进入广州城贸易。周鸾与海道副使汪柏互相勾结,抽分海外船只,并与其交易。史载:
(嘉靖三十三年),佛郎机国夷船来泊广东海上,比有周鸾号称客纲,乃与番夷冒他国名,诳报海道,照例抽分,副使汪柏故许通市。而周鸾等每以小舟诱引番夷,同装番货,市于广东城下,亦尝入城贸易。岁乙卯,佛郎机夷人诱引倭夷,来市广东海上,周鸾等使倭扮作佛郎机,同市广东卖麻街,迟久乃去。自是佛郎机夷频年诱倭市广东矣。[18]
(三)沿海官员违禁贸易
巨大的商利使不少官员也私自派人下海进行贸易,或者默许和纵容手下参与走私贸易。如洪武年间,“何淑川,洪武癸酉以人材知钦州,守御百户胡全纵子仆私贩夷椒并诸不法……”[19]景泰七年(1456年)六月,“都指挥张士纵家奴下海,私易番货”[20]。天顺五年(1461年),兵部郎中何宜知的父亲何演,“累岁在广东兴贩珍珠,得银万计”[21]。成化五年(1469年),福建都指挥佥事王雄受部下贿赂,“听其与岛夷奸阑互市,及军出海遇番舶逗挠官军,遂为所伤”[22]。弘治十一年(1498年),沈希达任宁波通判,郡人与日本人私自通商,地方官任由之,史载:“郡人利与交易,得券即以货物与之。已而贡使还,伪券纷然莫辨,镇巡皆难之。通守招倭众,谕以善恶征应,大书‘天理人心,万里海面’八字悬之。倭气慑吐实,偿其价云。”[23]嘉靖元年(1522年),占城及暹罗等国商船来到广东,“时太监牛荣提督市舶司,乘其货未报税,命家人蒋义私与交易,收买各物。事发,蒋义抵罪,货没于官”[24]。官员利用或纵容其下人参与走私贸易获取利润,一旦被官府稽查或出现祸端,则多由其下人顶罪,官员坐收渔利。
地方政府为了活络经济和增加收入,官员对非法走私贸易一般听之任之。据广东巡按御史高公韶上奏:“顷者,权豪贪纵,任其住泊,遂令诸夷交结奸民肆行剽掠,贻患地方。参议陈伯献尝奏禁革,而奉行之人因循未止。乞再申禁约,以杜侵患。”[25]还有官员利用职权或与豪民勾结,私自扣押和抢夺海上走私商人的货物,据记载:“豪民张政者,先窜名番舶商海外诸国,致番货直数十万,夤结中人监舶者,假以公牒,得捕盗海上,凭藉声势张甚,因欲吞十人者之业不得,悉诬十人为盗,捕置狱中,七人瘐死,余三人当论决。缨谳得其情,并释三人,抵政死。指挥倪凤亦以捕盗,恣剽海上,害尤甚。”[26]
(四)出使官员违例带货
明朝常派遣官员出使周边国家,进行册封等事宜,官员往往利用出使机会夹带私货出国贸易,或者回国途中从海外夹带货物回国。如正统八年(1443年)八月,“占城国公干人船回,委官盘出象牙小梳坯三百三十七个、牙笏坯二枝、牙箸坯八十双,俱系番物,欲连人解京,其掌船百户陆善等告称自用己财贸易,未敢定夺”[27]。对此,正统帝示以宽大,并未收缴,全部给还。景泰四年(1453年)七月,“给事中潘本愚等奉使占城回还,于本船内搜出下番官军镇抚罗福等二百四十二员,带回象牙梳坯、乌木、锡、蜡等物,共一千九百三十三斤”[28]。可见此次走私的货物数量较大。成化十七年(1481年),行人司右司副张瑾被判有罪而入狱,其入狱原因就是借出使之机夹带番货,以图谋利,史载:“先是,瑾与给事中冯义同奉命,赍敕、印封占城国王故齐亚麻勿庵为王,多挟私货,以图市利。至广东,闻齐亚麻勿庵已死,而其弟古来遣哈那巴等来请封,虑空还失利,亟至占城……又经满剌加国,尽货其私物以归。”[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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