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乾隆十五年(1750)生,字致斋,钮祜禄氏,是满洲正红旗人。少时家境贫困,无所依靠,只是一个文生员。他还患有先天足软之症,每天晚上都要活剥一张狗皮,缚在两个膝盖上,才能入朝做事。即使夏天很热的时候,每天仍然都要用狗皮缚着,否则行动会很吃力。
乾隆三十四年,和珅因恩荫承袭了“三等轻车都尉”的职位,不久又升为三等侍卫,挑补黏杆处工作。此后,和珅在官场的发迹,令人吃惊。[97]
乾隆四十年,和珅在乾清门当值,忽然被擢升为御前侍卫,兼副都统一职。
和珅像
和珅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读书不算太多,但都能发挥个人的专长,而且据说记性很好。
清人笔记中,曾记有和珅发迹的一次契机:和珅“初官拜唐阿,值高宗驾出,于舆中默诵《论语》朱注,偶不属,垂问御前大臣,无以应,珅时提灯舆左,谨举下文以对,即日擢侍卫。不数年,珅涉大僚。”[98]类似的记载还有更详细的:在乾隆四十年冬季的一天,乾隆因事生发感触,忽然慨然道:“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和珅当时正在旁边,立马对上说:“典守者不得辞其责。”其他人都十分惊骇,觉得和珅这么冒失,可能要受罚了。谁知乾隆很高兴,居然问起了和珅的家世生平,没几天,和珅就被擢升为御前侍卫了。[99]
马戛尔尼使团的副手斯当东爵士见过和珅,回忆说:“在皇宫里面,和中堂只占据一个很小的屋子。无论多么掌权的大臣,他在唯我独尊的皇帝面前,就变成了一个渺不足道的小人物了。在这样广阔壮丽的宫殿里面,他只占据着一间小屋子。和中堂是一个鞑靼人,据说出身低微,二十年前只是皇帝的侍卫之一。皇帝见他相貌不凡,后来又试出他才具过人,于是多次提拔擢至首相。他是皇帝唯一宠信的人,掌握着统治全国的实权。”[100]
民间还有说法是,和珅的发迹,与他的容貌和乾隆以前喜欢的香妃十分相似有关。乾隆甚至相信,和珅就是二十年前香妃死后的转世。
法国学者佩雷菲特在研究这段历史时,居然也同意这种说法,以解释和珅何以在乾隆朝能够安枕无忧:“对和珅的最好形容就是他既是宠臣,又当宠妃。”[101]以至还有这样的传说,乾隆传位给嘉庆后,对和珅说过:我跟你是宿缘,所以你能一生荣华富贵,但日后别人可能不会容你了。
不过,这些传说,并无确证。
乾隆四十一年(1776),和珅做上了户部侍郎一职,不久升任军机大臣,兼任内务府大臣;同时兼任步军统领,负责崇文门税务的监督工作,总理行营事务。
以后,和珅长期负责朝廷最重要的工作部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他都干过,还兼任过名目繁杂的重要工作。主政期间,他十分注意而且又善于领会乾隆的意思,办事常常让乾隆很满意。有和珅在,乾隆会感到很舒心。
在这当中,和珅有时还会注意提高个人的修养。他会请当时的名士吴省兰等人到家,讲论古今典故,对诗文有了更多的了解。自己有了诗文作品,私底下会请彭元瑞、纪昀帮忙润色。这两人是饱学硕儒,与和珅的关系还算不错,有时索性代和珅写些诗文。
朝政之中,只有刘墉经常与和珅作对。一般人只知道刘墉门庭清峻,为官清正,却不知道他性喜诙谐,多次以智谋性的谑语讽刺和珅。他知道自己无法将和珅扳倒,不过是找机会让和珅难堪一下,出出丑而已。比如,有一次刘墉得知和珅要入宫,当时天下大雪,路上泥泞不堪,刘墉就穿着破衣服,故意迎候在路上。和珅来了,他就派人带上名片,并作大揖在和珅的轿前说:“中堂亲自到我府上贺年,我不在,现特地在此回拜。”作为礼仪,和珅只好下轿回拜。刘墉跪在地上,和珅不得不回跪,结果漂亮的裘皮衣服上全是泥浆,模样仿佛斗败的公鸡。[102]和珅拿他也没办法。和珅受不了时,就向乾隆诬告。当然,乾隆也知道两人不和,但都很喜欢这两个人,常常会做些劝解的工作。
和珅位极人臣,经常被人骂为“殊乏大臣体度,好言市井谑语,以为嬉笑”。有一次在乾清宫演礼,诸王大臣中多有俊雅之士,和珅却笑着说:“今日如孙武子教演女儿兵矣!”还有一次,安南(越南)向清朝上贡金座狮象,这个金座底是空的,和珅当众故作诧异之态,说:“惜其中空虚,不然可多得黄金无算也。”此事被安南使者所讪笑,认为和珅器量如此浅隘。[103]其实,和珅这么做,目的是要取悦乾隆,根本不管用词的雅俗了。
乾隆四十五年,乾隆的宠臣、在云南任总督的李侍尧贪污案发,乾隆命和珅与侍郎喀凝阿前往云南查案。和珅严刑拷问李侍尧的手下,终于获得李的贪污证据,对李判以极刑,并上奏说明云南吏治废弛、府州县亏空甚多,要求进行清理整治。乾隆本想让和珅代理总督一职,后来还是放弃,让他回京,很快升他做户部尚书、议政大臣。和珅在云南的短暂工作,让乾隆十分满意,和珅提出的一系列整顿云南地方政治的建议,乾隆都允准了;不仅如此,还加官和珅御前大臣兼都统,赐婚和珅的儿子丰绅殷德为和孝公主的驸马。和珅的新头衔又多了起来:领侍卫内大臣,《四库全书》编修馆正总裁,理藩院尚书。乾隆对他的宠信,当世无人能匹。乾隆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番苏四十三等发动暴动,危逼兰州。
驸马拉旺多尔济、侍卫内大臣海兰察、护军额森特等率兵征讨,和珅担任钦差大臣,同行监军的还有大学士阿桂。阿桂身体不好,让和珅兼程先行。到了兰州,海兰察等人已打退了叛军的进攻,和珅下令分四路兵马追击,结果总兵图钦保遭遇埋伏,当即阵亡。过了几天,阿桂来到军前,和珅将战事的失利归咎于诸将不听调遣。阿桂就说:“当杀!”第二天,当阿桂调兵部署战事时,发现军队调遣自如,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说:“诸将殊不见其慢,谁当诛?”和珅对此十分不满。乾隆了解情况后,对和珅隐匿图钦保死亡实情不报进行了批评,就命他速速回京;海兰察等人曾长期随阿桂征战,阿桂在军中颇具威信,因此留了下来。从此,和珅将阿桂终身视为仇敌。(www.xing528.com)
令人意外的是,和珅并没有因此在官场上消停下来,很快兼任了兵部尚书,并管理户部三库。
乾隆四十七年,御史钱沣弹劾山东巡抚国泰、布政使于易简贪赃舞弊,乾隆就命和珅与都御史刘墉一起前往查案,由钱沣陪同。
和珅对国泰有袒护之意,在盘查银库时,抽检银数十封,发现没有缺少就回行馆了。钱沣却要求封库,第二天细查,发现里面的银子是从市面借来搪塞检查的,国泰等人的罪行就被坐实了。
不久,和珅加封为太子太保,充任经筵讲官。四十八年,和珅被赐双眼花翎,并担任国史馆正总裁、文渊阁提举阁事、清字经馆总裁。和珅的荣衔和实职,还有一等男爵,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户部工作仍由他负责。
五十一年,御史曹锡宝弹劾和珅的家奴刘全生活奢侈,有僭越行为,造屋违背礼制。乾隆已经感觉到,曹锡宝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不敢明言。乾隆下令由亲王大臣会同都察院传问曹锡宝,但曹仍然没敢直接揭露和珅的问题。和珅已经提前让刘全拆房重造。最后查无实证,曹锡宝就受到惩办。过了一个月,乾隆下令和珅为文华殿大学士,原任崇文门监督一职已有八年,作为大学士,不应兼管这方面事务。和珅提拔的部下湛露为广信知府,乾隆认为他太过年幼,根本不能胜任地方大员的工作,就批评和珅胡滥保举。两广总督富勒浑纵容家人横征暴敛,和珅觉得只需调回富勒浑,不必兴大狱;京师米价上涨,和珅提出禁止囤积,要求超过五十石的要交厂减粜,商民以为不便,舆论纷纷。朝廷大臣讨论这些问题时,基本都迁就了和珅的意见。乾隆都不满意,对和珅进行了严厉批评。
但在乾隆五十三年,也就是台湾林爽文为首的起义被平定后,和珅被晋封为三等忠襄伯,赐紫缰,可见乾隆对他的爱护。五十五年,又赐给和珅黄带、四开褉袍。乾隆八十大寿,负责庆典工作的仍是乾隆钦命的和珅。
同年,内阁学士尹壮图上疏指出各省地方库藏空虚的危机情况,乾隆十分震动。和珅说可以让尹壮图负责前往各省调查,但他却派侍郎庆成随同监护。庆成每到一个地方,就用种种手段阻挠尹壮图的勘察,结果地方各省都有机会东挪西补,无法查出尹壮图向乾隆汇报的严重情形,结果尹壮图被罢了官。
五十六年,乾隆命人在辟雍刻石经,有八位总裁。和珅是正总裁。尚书彭元瑞独立承担校勘的工作,并负责编写石经考文提要,完事后,受到乾隆的褒奖。和珅很是妒忌,就诽谤说彭元瑞编得不好,而且讲过大逆不道的话。乾隆就问:“书为御定,何得目为私书耶?”和珅马上派人撰写考文提要举证,充作自己的作品呈上,对彭元瑞的提要进行全面批评。
五十七年,廓尔喀(今尼泊尔)平定后,文武百官都有不同的奖劝,和珅得以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
六十年,和珅任殿试读卷官,负责教习翰林院的庶吉士们。
嘉庆上台后,乾隆为太上皇,一切仍要看顾乾隆的颜面。嘉庆二年(1797),和珅调往刑部,主持工作;不久仍去兼管户部的工作。嘉庆三年,白莲教义军首领王三槐被抓住,以襄赞之功,和珅被晋封为公爵。
正是倚仗乾隆的高度宠信,和珅可以大胆地对自己的政敌,对得罪自己的各种人,进行陷害,乘乾隆不高兴的时候就狠下毒手;对贿赂讨好自己的人,即使犯了国法,也会帮助周旋一下,当乾隆心情好的时候就随时可以开脱他们的罪责。至于对钱财的贪婪,在当时和珅可算第一人。从朝廷到地方的一级高官,大多是他的奥援,通过他们更可以放心盘剥。盐政、河工部门,素称利薮,长期受和珅的贪求,行政腐败极甚。他的权势,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拥有的财富,就连乾隆本人都比不上,不要说其他人了。
和珅唯一感到遗憾的事,是他在军事上并无显赫的成绩。其弟和琳,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和琳的结局是荣耀的。乾隆末年,尼泊尔入侵西藏,和琳奉命督运粮饷到前线去,途经之地不但交通困难,而且气候恶劣。和琳想了个办法,将粮饷放在羊背上,让羊背着走,到前线后,既能保证运到粮食,士兵们还能吃到羊肉。这招实在是高明。此后,他曾多次作为军事将领,奉命领兵征战,最后病死在镇压苗民起事的过程中,可谓死得其所。
和珅一生,真正是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自他踏入王朝高层后,这种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好日子,竟维持了二十余年。
一切的结束,是因为他唯一的大靠山乾隆帝的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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