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和百济灭亡之后,其遗民大量进入大唐,大唐以海纳百川的精神容纳了这些移民,并接纳他们中的精英在帝国的政治、军事、公共工程等领域担任重要的职务。出身高句丽、百济的唐朝名将就有泉献诚(原名“渊献诚”,入唐后为避唐高祖李渊讳改现名)、高仙芝、黑齿常之等,其中高仙芝更是在玄宗时代领导了唐朝军队对中亚的远征,为捍卫大唐帝国的边疆做出了重要的贡献。高句丽移民高足酉在武则天上台后扮演了重要角色,参与了修建天枢的工程;百济移民沙叱忠义长期在唐朝军队担任重要职务,不但频繁参与了对外作战,而且也参与了707年太子李重俊发动的政变;在玄宗政变上台以及开元早期政局中地位显赫的王毛仲,也是高句丽人。另一方面,移民也给唐代文化增加了新的元素,给大唐气象增添了新的亮色。唐朝宰相杨再思以擅长高句丽舞著称,而李白更有赞美高句丽文化的诗歌。种族、文化的多样性,是大唐之所以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文明体的重要原因。
高句丽、百济灭亡之后,新罗王金法敏逐渐统一了朝鲜半岛。新罗大体上跟唐朝保持良好的关系。新罗接受唐朝制度、文化极为广泛,其官制、都城建制都模仿唐朝,文化典籍、佛教、唐诗也成为新罗文化的一部分,白居易的诗歌在新罗流传很广,新罗国学里,以儒家经典作为考试的项目,因此号称君子之国。新罗贵族屡屡派遣子弟来唐朝留学,开成五年(840),新罗留学生和其他人员一次回国的就有一百零五人。有的新罗人在唐应科举,考试及第。其中如崔致远十二岁入唐,十八岁中进士,他的《桂苑笔耕集》,直到现在,还在中朝两国流传。唐朝时期中国的天文、历法和医书传入朝鲜半岛,朝鲜半岛的绘画、雕塑和音乐也受到中国的影响。现存韩国庆州石窟庵的石佛和菩萨像,与唐的石刻造像,风格十分相近。汉晋之间,佛教来自西域,月氏、于阗、龟兹为其时重镇。此后,多因中国僧人冒万苦西行求法,得佛教之真传,中土也逐渐为传法之中心。高句丽、日本遂常来求法,唐代最为兴盛。早在南北朝时,就有新罗僧人来华求法,比如圆光,先后经历南朝到隋朝,最后回到自己国家传法。隋代时有昙育等来到中土。虽然也有新罗僧人加入西行求法的队伍,比如义净记载的新罗僧人慧业、阿离耶跋摩、玄太、玄恪、慧轮等在印度学习,但是朝鲜半岛的佛法,主要仍传自中土。比如新罗僧人玄光,曾跟随南岳慧思学习;玄奘的弟子中众多新罗僧人,比如圆测、元晓、顺憬等;跟元晓一起来到长安的义湘,跟随智俨学习,深得华严学的精髓,另有慈藏在贞观十二年(638)来到唐朝,贞观十七年携藏经一部回国。(《三国遗事》卷三)到了唐代中后期,禅宗、密宗也逐渐传入朝鲜半岛。
九世纪中叶,朝鲜半岛居民在大唐沿海及内地经商。其商人所至,北起登州、莱州,南到江南沿岸,登州城有新罗馆,楚州、泗州有新罗坊。新罗坊是新罗侨民聚居的地方。侨居中国的朝鲜半岛居民有的经营水运,有的务农力作,他们对中国东部沿海的经济、文化发展,有所贡献。新罗商人的船只来往于今山东、江苏沿海之间,并常常航行到日本。唐朝后期,由于中国水手掌握了季候风的规律,中日之间的海上交通也日益发达。中国商船可以直航日本,新罗的船只也时时往来于中国、朝鲜半岛和日本之间。由于新罗与唐朝民间交往密切,甚至产生了像张保皋(790—846)这样的纵横东海的人物。张保皋出生于新罗清海镇(今韩国全罗南道莞岛),出身平民家庭,曾在唐朝徐州任“武宁军小将”,擅长战技。张保皋以兵力扫荡海盗,确保新罗的安全与制海权,而且也使清海镇成为新罗的贸易要地,被封为“清海镇大使”,打击贩卖新罗人口到大陆为奴的活动。张保皋还在今天的山东荣成修建了赤山法华院。日本高僧圆仁随遣唐使藤原常嗣等一行西渡求法时,于839年先后三次客居赤山法华院长达两年九个月,得当地官吏、居民和法华院僧侣之助,西去五台山、长安等地求法巡礼。(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一、卷二)随着势力的增长,张保皋试图干预新罗朝政,结果在内斗中死去。晚唐诗人杜牧写有《张保皋传》,赞扬张保皋的功绩。
鉴真和尚像
中国佛法的传布,最为重要的是日本,至今佛法依然在日本非常昌盛。日本佛教最早或由百济传入,佛法在日本初兴,引起朝臣贵族的分裂,由于对西来宗教的态度不同,引发两党政争,以至于在公元585年敏达天皇下敕禁止佛教,两年后用明天皇又解禁。到了推古天皇元年(593),圣德太子摄政,奖励佛法,调和日本本土宗教、儒家和佛教三派,日本佛教由此奠定。推古天皇十五年,圣德太子遣小野妹子等人入隋,当时是隋炀帝在位。之后日本便有敕遣僧人入华学佛运动的展开。到了唐代,日本僧人来求法达到顶峰。从隋代到唐末,日本先后遣入华使十六次,加上数量更多的私人求法,使得日本佛教昌隆。举凡庙宇建筑、僧伽组织等,均取法于唐人。如日本国分寺之设立,就是模仿隋文帝分舍利建塔;日本东大寺之大佛,也是取法唐白马阪大像。奈良时代(710—794)的古京六宗,全是传自中土。齐明天皇时(655—662),日本僧人道昭入唐受教于玄奘,其后又有日本僧人智通、智达跟随玄奘、窥基学习;华严法藏的弟子中也有日本僧人审祥;更有唐朝僧人东渡日本传法,比如鉴真,前后七次东渡日本,跟随的僧人十余位,日人号之为东征和尚。(《唐大和尚东征记》)
平安朝入唐求法之风极盛,归国携去经典极多,为一特色。被称为入唐八大家的日本僧人,都带回了大量佛教典籍。比如最澄带回二百三十部四百六十卷,多系天台章疏;空海则带回二百十六部四百六十一卷,多系密宗典籍;其他如常晓、圆行、圆仁、惠运、圆珍、宗睿等都带回大量佛教典籍。桓武天皇迁都平安京,与旧京贵族势力和佛教宗派拉开距离,同时也大力资助僧人往中土求取新的佛法。在这种背景下,最澄于804年来到唐,回去之后提倡天台圆顿之旨,批评南都六宗。最澄在日本佛教史上地位非常重要,号传教大师。与最澄并称的,是著名的日本僧人空海。他与最澄一起来到唐朝,但是学习的方向不同。空海在长安青龙寺跟随慧果,授以金刚界、胎藏界两部大法,兼从天竺般若三藏学悉昙,回国之后大力宣扬密宗,在高野山创金刚峰寺,至今都是日本真言宗最有名的道场。空海被称为弘法大师。自空海和最澄入唐求法之后,日本佛教的局面,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空海更赋予了日本皇权新的意涵,在日本政治和思想上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日本唐招提寺(位于日本奈良,753年鉴真和尚第六次东渡日本获得成功后,亲自规划并兴建此寺)(www.xing528.com)
必须指出的是,佛法东传,一方面是日本积极的迎取,另一方面的原因是随着佛教在中国的衰落,佛教高僧有强烈的危机意识和末法精神,希望能够把佛光传播到新的土地上去。除了日本僧人前来学习,也包括中国僧人主动东渡传法。最有名的是鉴真(688—763),鉴真于天宝十三年(754)到达日本。这时他已双目失明,年近七旬了。鉴真把戒律传到日本,同时还把佛寺建筑、佛像雕塑的艺术介绍过去。日本现存的唐招提寺及卢舍那佛,就是鉴真及其弟子在天平宝字三年(759)创建的。
卢舍那佛(局部,唐高宗时期,佛像头部高四米,现存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
反弹琵琶舞乐图(唐代中期,敦煌壁画)
罗汉(武周年间,洛阳龙门石窟看经寺北壁)
除了佛教,日本的政治、思想、文化、建筑、历法等方面都受到了唐朝的影响和塑造。日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直接行用中国历法,如《元嘉历》、《麟德历》、《大衍历》和《宣明历》等。大量遣唐使来到唐朝,玄宗开元二十年(732)多治比广成一行竟多达五百九十四人。整个唐代,日本前后共派遣了十九次遣唐使,都挑选博通经史、娴习文艺和熟悉唐朝情况的人担任。遣唐使的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些医师、阴阳师、乐师等,是为了进一步深造和求解疑难而被派来中国的。遣唐使、留学生、学问僧带来彩帛、香药、珍宝等,带回乐器、书籍、经卷、佛像等。日本著名的“大化改新”,就是在高向玄理等留学生的协助下进行的。所颁行的班田制、租庸调制简直就是受唐朝的直接影响,其后形成的从中央到地方的完整官制系统也大体依照唐制而成。武则天长安三年(703),日本朝臣真人(相当于唐朝户部尚书)粟田来唐,武则天宴于麟德殿。玄宗初年,粟田再次来唐,“尽市文籍,泛海而还”。其副使朝臣仲满,“慕中国之风,因留不去,改姓名为朝衡,仕历左补阙、仪王友”(《旧唐书》卷一九九《日本传》)。朝衡又作晁衡,本名阿倍仲麻吕,居唐朝京师数十年,与诗人王维、李白交往颇深,王维、李白都有诗作赠别晁衡。日本人还利用草体汉字表示声音,创造了平假名;利用楷体汉字偏旁表示声音,创造了片假名;这种字母一直沿用到今天。日本正仓院现存的文具、衣饰、屏风、乐器等唐代文物,见证了唐代中国和日本的文化交流。在唐代,中国在日本的影响达到顶点。到了唐末,中国的影响已牢固和长期地把日本纳入其文化圈内。
女供养人像(唐代晚期,敦煌壁画)
大量的中国典籍、文物保留在日本,随着这些典籍在中国本土的散佚,日本保留的这些文化遗产,实际上对研究中国自身具有重要的价值。比如藏在日本的大量古代佛教写经,可以弥补很多中国佛教的记忆;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术数类的书籍,在本土遭到禁毁,但是其文本和某些条目、思想元素,也在日本保存下来,这些文化遗产不但是理解日本古代文化的珍贵资料,同时也对理解整个东亚世界有学术意义。毕竟,在整个唐代,整个东亚世界实际上是沐浴在同一个文明之中,虽然样式稍有不同,但是精神非常相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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