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表手下的将领蔡瑁、张允接受刘琮的命令率部投降,曹操于是决定暂不回襄阳,在此休整。曹军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开来,这里成了南下曹军的临时基地。
刘表的水军经营多年,有大小舰船数千艘,水军主力三万人以上,如今全部纳入曹军的编制,曹操想起年初在玄武池练习水军的艰辛,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江和威武不凡的各式舰船,肯定会感慨万千。
曹操下令仍由蔡瑁、张允统率水军,一来出于对荆州降将们的信任,让他们不要猜疑,二来曹操手下熟悉水军的将领还真不多。
这时已经是汉献帝建安十三年(208年)深秋,在北方的邺城已经过了秋高气爽的季节,天气慢慢转凉了。
曹操在江陵开始处理荆州的事务,他发布的第一道命令是,任命刘琮为青州刺史,封为列侯。
如何处置刘琮,原荆州旧部们都在观望,必须尽快做出交代。
曹操的想法是,刘氏父子在荆州时间太长,影响力深远,即使刘琮自己没有别的想法,难免什么时候冒出来个王威那样的人,拉刘琮做大旗叛乱。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刘琮从荆州弄走。
当然,这个青州刺史只是虚职,刘琮也不会拥有什么实权,由荆州刺史改为青州刺史,只是名义上更顺一些而已。
曹操以为刘琮会接受,但刘琮对到青州赴任没有兴趣,更主要的是没有安全感,他宁愿待在曹操身边,当不当官无所谓。于是刘琮给曹操写了一封信表达自己的想法,曹操下令改任刘琮为谏议大夫。
此时的谏议大夫更是一个闲差,不过它比州刺史品秩要高。
刘琮任职发生了变化,曹操还专门为此发布了一道命令,把其中的原因告示荆州军民。
刘琮空出来的荆州刺史一职地位很重要,理论上担任这个职务的应该是曹操的旧部,此人最好是文官出身,但又对军政事务很熟悉,同时深得曹操信赖,本人也得有相当的资历。
目前,曹操身边符合这些条件的人有好几个,董昭就是理想人选之一。但曹操选定的荆州刺史却名不见经传,他的名字叫李立,史书上只能查出他是涿郡人,字建贤,其余事迹一概不知。
回想之前被曹操任命为徐州刺史的车胄、单经等人,也都很不起眼。可能在曹操眼里刺史并不是个重要角色吧。
然而,此次任命李立仍然让许多人吃惊,外面有人编了首民谣,里面有“不意李立为贵人”的话。
曹操随后以汉献帝的名义封蒯越等15人为侯爵,表彰他们在荆州“和平解放”事业中所立的功劳。这15个人具体名单不详,除蒯越外,推测起来蔡瑁、张允、韩嵩、文聘、张羲等人都应在其中。
荆州本土派实力人物蒯越不仅被封侯,还被征召到朝廷任职,担任光禄勋,成为帝国的部长之一。
曹操在给荀彧写的信里说:“得到荆州算不上最高兴,最高兴的是得到了蒯异度啊(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异度是蒯越的字,蒯越死于11年后,应该死在部长任上,临终前曾向曹操托付家事。
另一位“拥曹派”重要人物韩嵩目前身体状况不太好,仍然被曹操任命为大鸿胪,与蒯越一样成为帝国新的部长之一。
被征召到朝廷担任要职的还有张羲,担任的是侍中,也算是部长级。还有一位是刘先,字始宗,原来担任刘表的副州长(荆州别驾),之前曾出使过许县,给曹操留下过深刻印象。
那一次曹操正大会宾客,刘先应邀出席,曹操问刘先:“刘牧君是怎样郊祭天地的?”
刘先很郑重地回答说:“刘牧君作为汉室重臣,处在牧伯之位,在王道未平、群凶塞路之时,抱着玉帛不知道该向何处朝贡,写好章表却送达不到天子手中,所以自行郊天祀地,以自己的赤诚昭告天下。”
刘先话里带出了“群凶”这样的词,挑动了曹操的神经。
果然,曹操追问道:“群凶都是谁?”
这个问题很敏感,回答不好就得掉脑袋,刘先说:“举目皆是。”
曹操又问:“我现在有熊罴之士,步骑10万,奉辞伐罪,还有谁敢不服?”(www.xing528.com)
刘先回答说:“汉道凌迟,民生憔悴,没有忠义之士拥戴天子、平定海内,却个个拥兵自重,恐怕是蚩尤、智伯又现于今日了。”
刘先的意思是反正我也不怕死,就把你骂了,你怎么着吧?
面对这样的硬骨头,曹操居然无言以对,从而对此人刮目相看。
荆州平定后,曹操还记得这个人,让人把他找来,让他担任尚书,在曹操的眼里刘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曹操下令任命文聘为江夏郡太守,仍然统领其旧部,文聘从此进入曹军重要将领的行列。
还有一个人叫邓义,当初刘表暗中联结袁绍,邓义劝说不听,邓义一气之下借口有病辞职不干了,曹操把邓义请出来,请他担任朝廷的侍中。
曹操还记得一件事,在官渡相持最紧张的时候,刘表背后曾烧起一把火,张羡等人在长沙郡一带起兵反抗刘表,从而让刘表无暇北望。
曹操听说桓阶是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就让人把桓阶找了出来,任命他为丞相府办公室主任(主簿)。
王粲也被征召到丞相府工作,任命为丞相府里的处长(丞相掾)。
与其他人不太一样,王粲投身曹氏阵营不是为形势所迫,也不是政治投机,他是打从心底里仰慕曹操,他本质上是一个诗人,有诗人的气质和热情,此前的王粲一直在失意中度日,自从到了曹操身边,就像拨开乌云见到了青天,他热情地为曹魏的事业鼓与吹,自己的命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在随后短短三五年时间里,王粲的职务一升再升,最后成为“汉献帝建安七子”中政治地位最高的人,也是唯一被封侯的。
荆州有个名士叫刘巴,字子彻,零陵郡人,从小就有才名,祖父刘曜、父亲刘祥都担任过荆州地区的郡太守,刘表多次召刘巴出来做官,但他都予以拒绝,刘巴此时却主动跑来给曹操要官当。
曹操也任命刘巴为丞相府处长(丞相掾),因为他是江南人,在当地有些影响,曹操便派他去招抚江南各郡。
被曹操征召的荆州人士还有隗禧、韩暨、刘廙等人,曹操听说已故名臣窦武的孙子窦辅也在荆州,就派人把他找出来,安排到丞相府工作。
除了这些行政人才,曹操还征召了几位艺术家,包括著名书法家邯郸淳、梁鹄,著名音乐家杜夔等人。
邯郸淳字子叔,是那个时代最有名的书法家之一,进入曹氏阵营后深得曹丕、曹植兄弟们的喜爱。
杜夔字公良,擅长音乐,担任过宫廷乐师(雅乐郎),后避乱到荆州,刘表让他跟另一个音乐家孟曜制作雅乐,曹操任命他为军谋祭酒,后来命他创制雅乐。
另一位著名书法家梁鹄此时也在荆州,曹操跟他不仅同是当初洛阳书法沙龙的成员,而且还有一段渊源,曹操太学毕业后想当洛阳令,当时梁鹄是尚书台专管干部选拔任用的尚书,手中握有大权,他没有照顾曹操,仅给了曹操一个洛阳北部尉。
曹操听说梁鹄也在这里,派人到处找他,梁鹄有点害怕,还以为曹操要找他的麻烦,就自己捆着上门来谢罪。曹操其实只是想念老朋友了,并不想治他的罪,于是把他留在身边从事秘书一类的工作,仍然发挥他的特长。
曹操以后行军打仗的间歇,常把梁鹄的字挂在帐中欣赏,后来邺县建起了很多宫殿,殿名都是梁鹄题写的。
此次来到荆州曹操最挂念的其实是一个故友,曹操一直在寻找他,这个人就是王俊。
董卓之乱后,曹操逃出洛阳去陈留郡一带发展,从此与王俊失去了联系。后来曹操听人说王俊到荆州的武陵郡避难,汉献帝迁都许县后,他以天子的名义征召王俊来朝廷担任议郎,但是没有结果。
官渡之战前夕,刘表悄悄结交袁绍,王俊曾经劝刘表,认为曹操才是真正的英雄,一定能兴霸王之道,但刘表没有听。
后来王俊病逝于武陵郡,死时64岁,根据这个情况判断他比曹操大10多岁,看来他与曹操还是忘年之交。
曹操对这个老朋友一直念念不忘,到了荆州就打听王俊的下落,最后得知他已去世,十分难过(公闻而哀伤)。
曹操派人把王俊移葬于江陵,亲自迎丧,并且上表授给王俊先贤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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