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品艺术观念及其引入

现成品艺术的引入，是新媒体艺术观念演变的标志之一。

新媒体艺术观念的演变，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新手工艺美术运动显现，历经诸多艺术思潮和观念，如后现代主义思想，蒙德里安（Piet Cornelies Mondrian）、康定斯基（Василий Кандинский）的抽象主义艺术、包豪斯（Bauhaus）的工业设计思想，意大利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未来主义”的“机器美学”，法国杜尚（Marcel Duchamp）达达主义（dada，木马意思）的后现代艺术——集合艺术、波普艺术、偶发艺术和激进流派，超现实主义“生活即艺术”“艺术和反理性艺术”思想等。这些流派的共同艺术态度是消解艺术与大众之间的隔阂，消除艺术与生活之间的界限，打破高雅艺术与庸俗艺术的分界（图1-1）。

图1-1　新媒体艺术的观念来源分类

“现成品艺术”选取日常生活用品或废旧物品制成的艺术品，将日常生活中的普通物体本身内在的固有属性，以艺术的设计进行解构和重构，即艺术家本人通过运用物体属性，将它放在特定位置上或展现其特定的身份，变为艺术品。现成品艺术之所以可以成为艺术品，关键不在“为什么”，而在这件艺术品被放“在哪里”。

（一）马歇尔·杜尚的“现成品艺术”

马歇尔·杜尚（Marcel Duchamp）在“一战”期间来到纽约，从事他在巴黎开始的“现成品”（ready-made）实验。他的第一件现成品作品《自行车轮》（Bicycle wheel，1913）就是一只安装在垫凳上的车轮。车轮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品，杜尚将其作为艺术品的形式，即对原有的物体属性进行了解构，并在艺术创作中进行了重构，但在作品意向上又保持了原有的内在联系，进而赋予艺术创作一定的深意。这种嘲弄审美原则、赞扬荒唐行为、宣传反艺术的态度对后来的艺术思想有重要的影响。只要美学这个学科存在，审美情感就会成为趣味的实质所在，而趣味曾经占据了美学这一学科的审美情感。杜尚的审美与新达达主义者们相似（例如波普艺术家们），他们对现成品的“美”的赞赏，是“趣味史上的一个新插曲”（蒂埃利·德·迪弗，2014）。

1917年，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举办了一次展览，作为评委之一的杜尚化名“R.Mutt”，送去了一个在公共厕所中随处可见的男用小便器，并在上面署名：“R.mutt”，这就是《泉》。这件作品立刻遭到了独立艺术家协会的拒绝，当然，同行们并不知道作者是当时赫赫有名的杜尚。这件作品的惊世骇俗不仅仅体现在其本身的使用材料，在今天，“R.Mutt”的签名甚至成为一种艺术象征标签（图1-2）。

图1-2　马塞尔·杜尚《泉》的装置视图，1917

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Flickr

杜尚把这件作品搬到博物馆，用这个现成品作品向观众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到底什么是艺术品？什么是艺术？艺术与生活的距离有多远？现成品艺术观念成为杜尚最重要的艺术观念之一。这件艺术品一方面表明了达达主义对传统艺术观念的挑战，另一方面也将生活中的现成品提高到艺术品的高度加以肯定，标志着生活和艺术界限的取消，生活就是艺术，为后来的波普艺术开了先河。

杜尚的“复合媒介艺术”——对于艺术的理解和重构，放弃了传统艺术认知中最基本的艺术价值——审美和工艺（图1-3）。在杜尚的艺术作品中，他故意从艺术创作过程中撤回艺术家的手工艺，并且优先考虑技术对艺术的辅助来完成艺术创作。取代传统艺术的是，杜尚选择了大量生产的现成产品，并以随意而有意识的方式重构。在这样做的时候，杜尚专注于他的作品的概念意义而不是外表（图1-4）。除了对艺术世界的影响之外，杜尚的激进艺术创作方法也扩大了公众对艺术的理解，颠覆了艺术定义和艺术表达观念，并改变了人们对于艺术的文化认知。

图1-3　杜尚作品《自行车车轮》（BicycIe WheeI）——安装在彩绘木架上的金属车轮，1913

图片来源：https：／／www.moma.org

图1-4　笔者绘制的杜尚《自行车车轮》

（二）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

“波普艺术”对新媒体艺术的设计影响，在于进一步扩大了公众对艺术的理解，模糊了艺术、媒体和材料的界限，也进一步用现成品艺术，探讨了当代发达的商业文明社会内在的感情。

在波普艺术中，最有影响和最具代表性的画家是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他是美国波普艺术运动的发起人和主要倡导者，也是对波普艺术影响最大的艺术家。除此之外，他还是电影制片人、作家、摇滚乐作曲者、出版商，是纽约社交界、艺术界大红大紫的明星式艺术家。

1962年，安迪·沃霍尔因展出汤罐和布利洛肥皂盒“雕塑”而出名。一方面，他的绘画方式几乎千篇一律，形成其个性化的风格，即把大众传媒与时代生活中的很多图像、图形，例如坎贝尔汤罐、可口可乐瓶子、美元钞票、蒙娜丽莎画像，甚至是具有时代精神的玛丽莲·梦露头像、猫王头像等，作为画面的基本元素，在画中改变色彩并重复排列。除了图像与图形的应用外，安迪·沃霍尔也试图摒弃艺术创作中的手工操作因素。他的作品都采用丝网印刷技术制作，并形成画作中图形图像的数次重复风格。在材料的实验中，安迪·沃霍尔尝试了各种凸版印刷、橡皮或木料拓印、金箔技术、照片投影等各种复制技法（图1-5，图1-6）。(www.xing528.com)

图1-5　安迪·沃霍尔的作品主题元素

图片来源：https：／／www.cactushugs.com；http：／／www.josephklevenefineartltd.com

图1-6　安迪·沃霍尔的作品

图片来源：https：／／www.forbes.com／sites

如果说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是将消费主义与大众艺术融合，那么安迪的美学则是向西方艺术的想象力发起了革命性的挑战，他的丝网“画”——相同的重复绘画元素象征着在似乎永无止境的循环中批量复制生产。因此，日常化、生活化的创作元素，也是安迪·沃霍尔波普艺术的特点。这也是安迪·沃霍尔将现成品观念引入艺术的特有方式，色彩简单、整齐单调，仅有色彩的变化，体现了现代商业化社会中人们无可奈何的空虚与迷惘；用单调、无聊和重复，传达现代社会中人们冷漠、空虚、疏离的情感。

（三）PES的数字动画

新媒体艺术的数字动画艺术形式，产生于信息社会、传媒社会和高度商业化的社会环境之中，不断吸纳新的媒介、新的观念和新的艺术样式，使得视觉艺术自身充满着一种流动的、不断变化的多元性文化的特质。随着大众文化的兴起，日常生活开始趋于审美化，基于对人类审美习惯和特征开发的产品，使得当代审美的外延与内涵得到明显的扩大和延伸，人们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存美，无时不现美。

现成品艺术观念给新媒体艺术的观念带来了较大的影响，以PES的现成品艺术及其数字动画为例，表现出现成品艺术在“屏幕媒体”中的应用。

PES，美国动画人，本名亚当·派瑟帕恩（Adam Pesapane）。在长期的职业生涯中，PES围绕着日常用品与看似无关的活动，巧妙的、通常是幽默的，以深思熟虑的构图和设计，完成定格动画电影和商业广告。通过文字游戏，标志性图像和奇思妙想的结合，PES创作了非常简短但耐人寻味的动画短片，巧妙地将众多微妙和奇异的想法融合到高度精心策划的观众体验中。

PES数字动画的视觉设计，在现成品的基础上加入了大量的重构造型手法，将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品重新组合，形成崭新的视觉形象。现成品与重构的叠加，让PES的作品看上去充满视觉幽默感，常让人会心一笑。

PES的数字动画设计，是他真实想法的表达，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在随机的时刻遇到或蹦出来的想法创意，让观众感到愉快。如《新鲜的鳄梨酱》（Fresh Guacamole）这部作品，对艺术的理解与想象来源于PES小时候走进一家食品店时，总是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幻想，抓住一个鳄梨并扔出商店。所以，PES将“手榴弹”形象作为“鳄梨”象征。PES所使用的现成品艺术，有些物体是纯粹的相似物，有些物体则具有不同的联想和内涵。有时会出现文字游戏，就像使用真正的筛子或刀具切洋葱的情况一样（图1-7，图1-8）。

图1-7　PES作品《新鲜的鳄梨酱》剧照

图片来源：https：／／www.awn.com／animationworld

现成品艺术观念和数字媒体技术的介入，使传统设计的艺术感染力和展示力得到加强与扩展，不仅传承了传统美术设计那种可以体现创作者智慧与情感的灵气，也在视觉、甚至是听觉上增加了新鲜的元素和创新的审美视角。

图1-8　PES动画《蛾》（Moth）截图及笔者绘制插图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形式与手段，是一种全新的表现形式，也是现代艺术中新媒体艺术设计的创新语言。也就是说，现成品艺术观念和新媒体技术为传统的美术设计提供了很多新的艺术风格、媒介载体，以及新的思维方式、新的展示角度和手段；也为传统美术设计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探索与尝试，理论与实践，拓展与延伸了设计功能与艺术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