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卫、郑、宋联盟奖赏卫宣公参战

公元前701年，鲁桓公十一年。

十一年春，齐、卫、郑、宋盟于恶曹。

《春秋》记载这次会盟，没有宋国。《左传》补上一个宋国，后人多以为是笔误。其实宋国有没有参加并不重要。这次会盟的主要目的，是在精神上奖赏卫宣公去年参加了入侵鲁国的战争。

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与随、绞、州、蓼伐楚师。莫敖患之。斗廉曰：“郧人军其郊，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曰：“盍请济师于王？”对曰：“师克在和，不在众。商、周之不敌，君之所闻也。成军以出，又何济焉？”莫敖曰：“卜之？”对曰：“卜以决疑。不疑，何卜？”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莫敖，是楚国的国防部长，相当于中原国家的大司马。

这一年春天，莫敖屈瑕准备代表楚国与贰、轸两个小国结盟。自沈鹿之会后，楚国在江汉平原频频搞动作，通过战争与外交手段，不断扩张势力，引起了一些国家的警惕。郧国便打算通过武力破坏这次结盟。当时，郧军驻扎在蒲骚，随、绞、州、蓼四国部队也赶来会合，计划一起向楚军发动进攻。

屈瑕对此很担心。他是来结盟的，不是来打仗的，并没有带多少部队。就算楚军的战斗力再强，也不是五国联军的对手。大夫斗廉却认为这一仗可以打：“郧军驻扎在他们的城郊，戒备必然松懈；而且又在等待四国军队到来，并没有做好马上进攻的准备。您可以将部队驻扎在郊郢，防范四国军队；我则带领精锐，乘夜袭击郧军。只要能击溃郧军，四国军队自然也就撤离了。”

屈瑕还是信心不足，考虑向楚武王汇报，请求增派援兵。斗廉说：“部队能够打胜仗，在于上下一心，不在于人多。商纣王败于周武王，您也是知道的。商朝的部队远远多于周朝，不也失败了吗？整顿部队出击，哪里用得着增兵？”

屈瑕还是犹豫，说：“那至少占卜一下吧？”斗廉说：“心存疑惑才占卜，没有疑惑为什么要占卜？”

就这样，在斗廉的极力主张下，楚军向郧军发动了进攻，果然将郧军击溃，完成了结盟任务。

一个字，强！

郑昭公之败北戎也，齐人将妻之。昭公辞。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内宠，子无大援，将不立。三公子皆君也。”弗从。

郑昭公就是郑庄公的世子忽。

这件事情前面说过：鲁桓公六年，世子忽带兵救援齐国，大败北戎军。齐僖公想将女儿嫁给他，遭到拒绝。祭足当时便批评世子忽，但是世子忽不听。

夏，郑庄公卒。

夏天，郑庄公去世了。

一条简简单单的新闻，在当时却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毫无疑问，郑庄公是春秋前期最有分量的人物。在他的领导下，郑国以区区新造之国，不断拓展疆域，成为当时中原地区最强大的国家。郑国与齐国结成的同盟，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中原的国际格局。

郑庄公的死，使得这一格局很快被打破，首先是郑国内部发生了重大变化。

初，祭封人仲足有宠于庄公，庄公使为卿。为公娶邓曼，生昭公。故祭仲立之。宋雍氏女于郑庄公，曰雍生厉公。雍氏宗，有宠于宋庄公，故诱祭仲而执之，曰：“不立突，将死。”亦执厉公而求赂焉。祭仲与宋人盟，以厉公归而立之。(www.xing528.com)

秋九月丁亥，昭公奔卫。己亥，厉公立。

“祭封人仲足”，即祭足。祭是他的封地，仲是他的字，足是他的名。

当初，祭足受到郑庄公宠信，以卿的身份，为郑庄公迎娶了邓国的公主，史称邓曼。邓曼就是世子忽的母亲。因为这层关系，祭足一直是世子忽的支持者。郑庄公死后，也确实是由祭足主持，将世子忽扶上了君位，是为郑昭公。

在郑庄公的诸多儿子当中，郑昭公和公子突最为能干。公子突的母亲名叫雍，是宋国大夫雍氏的女儿。而雍氏又是宋庄公的宠臣。至于宋庄公，前面已经说过，他是靠着郑庄公的保护才得以生存，并且坐上国君宝座的。

郑庄公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为了避免郑国再次出现兄弟相残的悲剧，在他临死的时候，安排公子突移居到宋国的外公家，由宋庄公照顾。

回想起来，当年宋穆公临死时，同样是为了避免兄弟相残，曾将公子冯（也就是宋庄公）交给郑庄公照顾，结果与夷（宋殇公）上台之后，为了杀死公子冯，“十年十一战”，不但没有避免兄弟相残的悲剧，反而造成郑、宋两国之间长期的矛盾，可谓事与愿违。现在，郑庄公走了宋穆公的老路，他的儿子们会重蹈与夷与公子冯的覆辙吗？

答案是肯定的。

郑庄公七月下葬。九月，移居宋国的公子突忽然潜回新郑，发动了政变。郑昭公仓皇出逃到卫国。十二天之后，公子突即位为君，即历史上的郑厉公。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风云突变的现场导演，竟然是深受郑昭公信任的祭足；而它的幕后总策划，就是曾经在郑国客居住过十年的宋庄公——这两个人，一个是郑庄公的老臣，一个曾受郑庄公多年恩惠，现在联合起来颠覆了郑昭公的政权，开启了郑国的乱局。

历史，仿佛给郑庄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祭足为什么会背叛郑昭公，转而扶持郑厉公呢？《左传》是这样记载的：

公子突的外公雍氏将祭足引诱到宋国，绑架起来，说：“如果不立突为君，就杀死你！”祭足为了保命，只好答应了宋国人的要求。同时，宋庄公又派人将公子突也抓了起来，逼他立下字据，答应事成之后送给宋国一大笔贿赂。结果祭足就暗中将公子突带回了郑国，发动了政变。

这件事存在诸多疑点。

其一，祭足作为郑国的权臣，何以在新君刚上台的时候就被宋国人绑架？要知道，在任何年代，绑架一位宰相级的人物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左传》所言，祭足是被人引诱到宋国才被绑架，那么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究竟要采取什么办法才能将祭足引诱到数百里之外的国境，而不被人察觉呢？

其二，就算是祭足在宋国受到威胁，不得已而答应了宋国人的要求。君子不订城下之盟，当他回到郑国，还有必要履行自己的诺言，帮助公子突发动政变吗？

这是老左语焉不详的地方。

对此，《公羊传》解释：祭足是外出办事，途经宋国而被绑架。宋国人拿刀架在祭足脖子上的一刹那，祭足明白，他现在面临选择：如果他不听宋国人的话，则郑国必然灭亡，郑昭公也不得好死；反之，如果他听宋国人的话，则郑国不至于灭亡，郑昭公也不用死，再过一些日子，他还可以想办法让郑昭公回来，将公子突赶走。经过这番思想斗争，祭足决定不顾自己的名声，忍辱负重，与宋国人合作。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假如当年郑昭公娶了齐僖公的女儿，有了齐僖公这样一位岳父在后面撑腰，就算给宋庄公十个胆，他也不敢对郑昭公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