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皮日休的诗文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最欣赏的襄阳美景,除了上文所说的洄湖和岘山之外,就数习家池和鹿门山了。
习池晨起
清曙萧森载酒来,凉风相引绕亭台。
数声翡翠背人去,一番芙蓉含日开。
茭叶深深埋钓艇,鱼儿漾漾逐流杯。
竹屏风下登山屐,十宿高阳忘却回。
习家池是东汉襄阳侯习郁开凿的养鱼池,后来成为历代文人游赏宴饮的地方,这首诗歌采用动静结合的写法,描绘了习家池及其周边景色,写得有声有色,“十宿高阳忘却回”洋溢着作者对习家池的喜爱之情。
鹿门夏日
满院松桂阴,日午却不知。山人睡一觉,庭鹊立未移。
出檐趁云去,忘戴白接。书眼若薄雾,酒肠如漏卮。
身外所劳者,饮食须自持。何如便绝粒,直使身无为。
夏日本是酷热难耐,但是鹿门山松树桂树遮天蔽日,凉爽宜人,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可见居住环境之宜人。作者午睡醒来,出门云游,颇有山简之风范。作者诗酒为伴,衣食自理,钦羡道家之无为。诗歌描绘出鹿门山环境之宜人,作者生活之闲适。
从皮日休的诗文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最佩服的两个襄阳名人是张柬之和孟浩然。东晋史学家襄阳人习凿齿著有《襄阳耆旧记》,记载了襄阳的山川名胜和乡贤才俊,皮日休离开襄阳时,携带《襄阳耆旧记》,并借给陆龟蒙阅读,陆龟蒙读后作诗《读〈襄阳耆旧记〉因作诗五百言寄皮袭美》,热情歌颂襄阳灵秀山川和风流人物。皮日休读罢陆诗,觉得“耆旧传所未载者,汉阳王则宗社元勋,孟浩然则文章巨匠”,于是次韵一首诗,大加赞誉张柬之和孟浩然,并且立志学习这两人,争取“继彼欲为三”。
对于张柬之,皮日休在诗中赞誉其德才:“巨德耸神鬼,宏才轹前后”;夸赞其中兴之功:“繄王揭然出,上下拓宇宙”“低摧护中兴,若凤视其鷇”“既正北极尊,遂治众星谬”,同情其遭遇不公:“忽然遗相印”“播迁遂终寿”。皮日休还专门到张柬之故宅去凭吊,写有《襄州汉阳王故宅》一诗:
碑字依稀庙已荒,犹闻耆旧忆贤王。
园林一半为他主,山水虚言是故乡。
戟户野蒿生翠瓦,舞楼栖鸽污雕梁。
柱天功业缘何事,不得终身似霍光。
诗中描绘皮日休看到的景象是庙宇荒废、碑文磨灭、瓦生野蒿、梁污鸽粪,就是这样,还有一半园林被别人占去,破败荒凉之至。最后作者表达了对张柬之立下“柱天功业”,却“不得终身”的愤慨之情。
对于孟浩然,皮日休在诗中,夸赞其诗歌:“斯文纵奇巧”;感叹其命运:“甘穷卧牛衣”;评价其影响:“知者竞欲戴”。王维曾为孟浩然画肖像,挂于郢州一亭子中,遂成名胜,后人称之为孟亭。咸通四年,皮日休途经郢州,受州官郑诚之邀,作《郢州孟亭记》,亭记写道:
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推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吾乡之孟先生也。先生之作,遇景入咏,不拘奇抉异,令龌龊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兴,若公输氏当巧而不巧者也。
在这里,皮日休将孟浩然的文学地位提高到与李白、杜甫齐名的高度,足见皮日休对孟浩然评价之高,钦佩之至。
思考与练习
1.皮日休隐居鹿门山期间都在干什么,对其思想和创作有什么影响?
2.皮日休对孟浩然有何评价?谈谈你对这种评价的认识。
3.鲁迅先生在《小品文的危机》中评价道:“唐末诗风衰落,而小品文放了光辉。但罗隐的《谗书》,几乎全部是抗争和愤激之谈;皮日休和陆龟蒙自以为隐士,别人也称之为隐士,而看他们在《皮子文薮》和《笠泽丛书》中的小品文,并没有忘记天下,正是一塌糊涂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结合鲁迅的评价,谈谈你对皮日休杂文的认识。
附录
陪江西裴公游襄州延庆寺
唐·皮日休
丹霄路上歇征轮,胜地偷闲一日身。
不署前驱惊野鸟,唯将后乘载诗人。
岩边候吏云遮却,竹下朝衣露滴新。
更向碧山深处问,不妨犹有草茅臣。
襄州春游
唐·皮日休
信马腾腾触处行,春风相引与诗情。
等闲遇事成歌咏,取次冲筵隐姓名。
映柳认人多错误,透花窥鸟最分明。
岑牟单绞何曾著,莫道猖狂似祢衡。
过云居院玄福上人旧居
唐·皮日休
重到云居独悄然,隔窗窥影尚疑禅。
不逢野老来听法,犹见邻僧为引泉。
龛上已生新石耳,壁间空带旧茶烟。
南宗弟子时时到,泣把山花奠几筵。
秋晚访李处士所居
唐·皮日休
门前襄水碧潺潺,静钓归来不掩关。
书阁鼠穿厨簏破,竹园霜后桔槔闲。
儿童不许惊幽鸟,药草须教上假山。
莫为爱诗偏念我,访君多得醉中还。
李处士郊居
唐·皮日休
石衣如发小溪清,溪上柴门架树成。
园里水流浇竹响,窗中人静下棋声。
几多狎鸟皆谙性,无限幽花未得名。
满引红螺诗一首,刘桢失却病心情。(www.xing528.com)
唐·皮日休
破村寥落过重阳,独自撄宁葺草房。
风撦红蕉仍换叶,雨淋黄菊不成香。
野猿偷栗重窥户,落雁疑人更绕塘。
他日若修耆旧传,为予添取此书堂。
陈先辈故居
唐·皮日休
杉桂交阴一里余,逢人浑似洞天居。
千株橘树唯沽酒,十顷莲塘不买鱼。
藜杖闲来侵径竹,角巾端坐满楼书。
襄阳无限烟霞地,难觅幽奇似此殊。
鲁望读襄阳耆旧传见赠五百言次韵
唐·皮日休
汉水碧于天,南荆廓然秀。庐罗遵古俗,鄢郢迷昔囿。
幽奇无得状,巉绝不能究。兴替忽矣新,山川悄然旧。
斑斑生造士,一一应玄宿。巴庸乃崄岨,屈景实豪右。
是非既自分,泾渭不相就。粤自灵均来,清才若天漱。
万乘不可谒,千钟固非茂。爰从景升死,境上多兵候。
檀溪试戈船,岘岭屯贝胄。寂寞数百年,质唯包砾琇。
上玄赏唐德,生贤命之授。是为汉阳王,帝曰俞尔奏。
巨德耸神鬼,宏才轹前后。势端唯金茎,质古乃玉豆。
行叶荫大椿,词源吐洪溜。六成清庙音,一柱明堂构。
在昔房陵迁,圆穹正中漏。繄王揭然出,上下拓宇宙。
俯视三事者,若童幼。低摧护中兴,若凤视其。
遇险必伸足,逢诛将引脰。既正北极尊,遂治众星谬。
重闻章陵幸,再见岐阳狩。日似新刮膜,天如重熨绉。
易政疾似欬,求贤甚于购。化之未期年,民安而国富。
翼卫两舜趋,钩陈十尧骤。忽然遗相印,如羿卸其彀。
奸幸却乘衅,播迁遂终寿。遗庙屹峰崿,功名纷组绣。
甘穷卧牛衣,受辱对狗窦。思变如易爻,才通似玄首。
秘于龙宫室,怪于天篆籀。知者竞欲戴,嫉者或将诟。
任达且百觚,遂为当时陋。既作才鬼终,恐为仙籍售。
予生二贤末,得作升木狖。兼济与独善,俱敢怀其臭。
江汉称炳灵,克明嗣清昼。继彼欲为三,如醨如醇酎。
既见陆夫子,驽心却伏厩。结彼世外交,遇之于邂逅。
两鹤思竞闲,双松格争瘦。唯恐别仙才,涟涟涕襟袖。
郢州孟亭记
唐·皮日休
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推李翰林、杜工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吾乡之孟先生也。先生之作,遇景入咏,不拘奇抉异,令龌龊束人口者,涵涵然有干霄之兴,若公输氏当巧而不巧者也。北齐美萧悫“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先生则有“微云澹河汉,疏雨滴梧桐”。乐府美王融“日霁沙屿明,风动甘泉浊”,先生则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谢朓之诗句精者,有“露湿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先生则有“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此与古人争胜于厘毫间也。他称是者众,不可悉数。
呜乎!先生之道,复何言耶!谓乎贫,则天爵于身。谓乎死,则不朽于文。为士之道,亦以至乎?先生襄阳人也,日休襄阳人也,既慕其名,亦睹其貌。盖仲尼思文王则嗜昌蜀,七十子思仲尼则师有若。吾于先生见之矣。说者曰:“王右丞笔先生貌于郢之亭,每有观型之志。”四年,荥阳郑公诚刺是州,余将抵江南,舣舟而诣之,果以文见贵,则先生之貌纵视矣。先是亭之名取先生之讳,公曰:“焉有贤者名,为趋厮走养朝夕言于刺史前耶?”命易之以先生姓。日休时在宴,因曰:“《春秋》书纪季公子友仲孙湫字者,贵之也。故书名曰贬,书字曰贵。况以贤者名署于亭乎?君子是以知公乐善之深也。百祀之弊,一朝而去,则民之弊也去之可知矣。见善不书,非圣人之志。”宴豆既彻,立而为文。咸通四年四月三日记。
——《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
酒箴(并序)
唐·皮日休
皮子性嗜酒,虽行止穷泰,非酒不能适。居襄阳之鹿门山,以山税之余,继日而酿,终年荒醉,自戏曰“醉士”。居襄阳之洞湖,以舶载醇酎一甔,往来湖上,遇兴将酌,因自谐曰“醉民”。於戏!吾性至荒,而嗜于此,其亦为圣哲之罪人也,又自戏曰“醉士”,自谐曰“醉民”。将天地至广,不能容“醉士”“醉民”哉?又何必厕丝竹之筵、粉黛之坐也!襄阳元侯,闻“醉士”“醉民”之称,订皮子曰:“子耽饮之性,于喧静岂异耶?”皮子曰:“酒之道,岂止于充口腹乐悲欢而已哉,甚则化上为淫溺,化下为酗祸。是以圣人节之以酬酢,谕之以诰训。然尚有上为淫溺所化,化为亡国,下为酗祸所化,化为杀身。且不见前世之饮祸耶?路酆舒有五罪,其一嗜酒,为晋所杀。庆封易内而耽饮,则国朝迁。郑伯有窟室而耽饮,终奔于驷氏之甲。栾高嗜酒而信内,卒败于陈鲍氏。卫侯饮于籍圃,卒为大夫所恶。呜乎!吾不贤者,性实嗜酒,尚惧为酆舒之僇,过此吾不为也,又焉能俾喧为静乎?俾静为喧乎?不为静中淫溺乎?不为酗祸之波乎?既淫溺酗祸作于心,得不为庆封乎?郑伯有乎?栾高乎?卫侯乎?”盖中性不能自节,因箴以自符。箴曰:
酒之所乐,乐其全真。宁能我醉,不醉于人。
——《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七
刘枣强碑
唐·皮日休
歌诗之风,荡来久矣,大抵丧于南朝,坏于陈叔宝。然今之业是者,苟不能求古于建安,即江左矣。苟不能求丽于江左,即南朝矣。或过为艳伤丽病者,即南朝之罪人也。吾唐来有是业者,言出天地外,思出鬼神表,读之则神驰八极,测之则心怀四溟,磊磊落落,直非世间语者,有李太白。百岁有是业者,雕金篆玉,牢奇笼怪,百鍜为字,千练成句,虽不追躅太白,亦后来之佳作也,有与李贺同时,有刘枣强焉。
先生姓刘氏名言,史不详其乡里。所有歌诗千首,其美丽恢赡,自贺外世莫得比。王武俊之节制镇冀也,先生造之。武俊性雄健,颇好词艺,一见先生,遂见异敬,将署之宾位,先生辞免。武俊善骑射,载先生以贰乘,逞其艺如野。武俊先骑惊双鸭起于蒲稗间,武俊控弦不再发,双鸭联毙于地。武俊欢甚,命先生曰:“某之伎如是,先生之词如是,可谓文武之会矣,何不出一言以赞邪?”先生由是马上草《射鸭歌》以示武俊,议者以为祢正平《鹦鹉赋》之类也。武俊益重先生。由是奏请官先生,诏授枣强县令,先生辞疾不就,世重之曰刘枣强,亦如范莱芜之类焉。故相国陇西公夷简之节度汉南也,少与先生游,且思相见,命列将以襄之髹器千事赂武俊,以请先生,武俊许之,先生由是为汉南相府宾冠。陇西公日与之为笔宴,其献酬之歌诗,大播于当时。陇西公从事或曰:“以某下走之才,诚不足污辱重地。刘枣强至重,必以公宾刘于幕吏之上,何抑之如是?”公曰:“愚非惜幕间一足地不容刘也,然视其状有不足称者。诸公视某与刘分岂有间然哉?反为之惜其寿尔?”后不得已问先生所欲为,先生曰:“司功椽甚闲,或可承阙。”相国由是椽之。虽居官曹,宴见与从事仪埒。后从事又曰:“刘枣强纵不容在宾署,承乏于掾曹,诎矣。奚不疏整其秩?”相国不得已而表奏焉。诏下之日,先生不恙而卒。相国哀之恸曰:“果然止掾曹。然吾爱客,葬之有加等。”坟去襄阳郭五里,曰柳子关。后先生数十岁,日休始以鄙文称于襄阳。襄阳邑人刘永,高士也,尝述先生之道业,常咏先生之歌诗。且叹曰:“襄之人只知有孟浩然墓,不知有先生墓。恐百岁之后,埋灭而不闻,与荆棘凡骨溷。吾子之文,吾当刊焉。”日休曰:“存毁摭实,录之何愧?”呜呼!先生之官卑不称其德,宜加私谥。然枣强之号,世已美矣,故不加焉。是为刘枣强碑。铭曰:
已夫先生,禄不厚矣。彼苍不诚,位既过于赵壹兮,才又逾于祢衡。既当时之有道兮,非殁世而无名。呜呼!襄阳之西,坟高三尺而不树者,其先生之故茔。
——《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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