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字公苗,会稽山阴人也。[1]少为郡吏,守剡长。县吏斯从轻侠为奸,齐欲治之,主薄谏曰:“从,县大族,山越所附,今日治之,明日寇至。”齐闻大怒,便立斩从。从族党遂相纠合,众千余人,举兵攻县。齐率吏民,开城门突击,大破之,威震山越。后太末、丰浦民反,转守太末长,诛恶养善,期月尽平。
贺齐字公苗,会稽郡山阴县人。年轻时充当郡里的吏员,兼代剡县县长。县吏斯从轻生死,重义气,违法乱纪,贺齐想要惩处他,主簿规劝说:“斯从是本县的大族,是山越依附的对象,今天惩处他,明天盗匪就会到来。”贺齐听了非常生气,就立即杀了斯从。斯从的族人和党羽于是互相纠合,党徒有一千多人,起兵攻打县城。贺齐率领官吏百姓,打开城门突然出击,大败匪军,威震山越。后来太末、丰浦的百姓造反,贺齐被调往太末代任县长,他惩罚奸恶,蓄养良善,一个月后动乱全部平息。
建安元年,孙策临郡,察齐孝廉。时王朗奔东冶,候官长商升为朗起兵。策遣永宁长韩晏领南部都尉,将兵讨升,以齐为永宁长。晏为升所败,齐又代晏领都尉事。升畏齐威名,遣使乞盟。齐因告喻,为陈祸福,升遂送上印绶,出舍求降。贼帅张雅、詹彊等不愿升降,反共杀升,雅称无上将军,彊称会稽太守。贼盛兵少,未足以讨,齐住军息兵。雅与女婿何雄争势两乖,齐令越人因事交构,遂致疑隙,阻兵相图。齐乃进讨,一战大破雅,彊党震惧,率众出降。
建安元年,孙策占据会稽郡,察举贺齐为孝廉。当时王朗逃往东冶,候官县长商升为王朗发兵攻打孙策。孙策派永宁县长韩晏兼任会稽南部都尉,率军讨伐商升,任贺齐为永宁县长。韩晏被商升打败,贺齐又代替韩晏兼管都尉的职事。商升害怕贺齐的威名,派使者来请求讲和。贺齐趁此机会给商升宣明大义,陈述祸福,商升就送上官印,出营请降。匪首张雅、詹彊等人不愿商升投降,反而一起杀了商升,张雅自称无上将军,詹彊自称会稽太守。匪盗势众,己方兵少,难以前往征讨,贺齐让部队停止进攻。张雅同女婿何雄争权夺势互相失和,贺齐命令山越人抓住一些事有意扩大事态,终于使他们猜疑生怨,各自都想依仗武力灭掉对方。贺齐于是进军征讨,一次战斗就大败张雅,詹彊等人震惊畏惧,率领党羽出来投降。
候官既平,而建安、汉兴、南平复乱,齐进兵建安,立都尉府,是岁八年也。郡发属县五千兵,各使本县长将之,皆受齐节度。贼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率各万户,连屯汉兴,吴五六千户别屯大潭,邹临六千户别屯盖竹,同出馀汗。军讨汉兴,经馀汗。齐以为贼众兵少,深入无继,恐为所断,令松阳长丁蕃留备馀汗。蕃本与齐邻城,耻见部伍,辞不肯留。齐乃斩蕃,于是军中震栗,无不用命。遂分兵留备,进讨明等,连大破之。临陈斩明,其免、当、进、御皆降。转击盖竹,军向大潭,二将又降。凡讨治斩首六千级,名帅尽禽,复立县邑,料出兵万人,拜为平东校尉。十年,转讨上饶,分以为建平县。
候官平定以后,建安、汉兴、南平又发生叛乱,贺齐进军建安,设立都尉府,这一年是建安八年。会稽郡征发下属各县五千士兵,各派本县县长率领,都受贺齐的指挥。叛匪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等五人,各率领党徒一万户,连接驻扎在汉兴,吴五率领六千户另外驻扎在大潭,邹临率领六千户另外驻扎在盖竹,都从馀汗出击。贺齐率军征讨汉兴,途经馀汗。贺齐认为叛匪众多,自己兵少,深入敌区而没有后援,恐怕被敌人切断后路,命令松阳县长丁蕃留守馀汗。丁蕃本来与贺齐同为邻县县长,耻于受他指挥,推辞不肯留守。贺齐就杀了丁蕃,因而全军震惊,没有人不听从命令。于是分兵留守,进军讨伐洪明等人,接连大破敌军。在阵前杀了洪明,吴免、华当、洪进、苑御都投降了。转而攻打盖竹,再向大潭进军,吴五、邹临又投降了。一共讨伐治平斩杀敌人六千首级,有名的匪首全部被抓获,重新建立县城,选出士兵一万人,贺齐被授任为平东校尉。建安十年,移兵征讨上饶,分出上饶部分地方设立建平县。
十三年,迁威武中郎将,讨丹阳黟、歙。时武彊、叶乡、东阳、丰浦四乡先降,齐表言以叶乡为始新县。而歙贼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毛甘万户屯乌聊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不容刀楯,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军住经日,将吏患之。齐身出周行,观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为作铁弋,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弋拓堑为缘道,夜令潜上,乃多县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其余皆降,凡斩首七千。[2]齐复表分歙为新定、黎阳、休阳。并黟、歙凡六县,权遂割为新都郡,齐为太守,立府于始新,加偏将军。
建安十三年,调升威武中郎将,征讨丹阳郡的黟县、歙县。当时武彊、叶乡、东阳、丰浦四个乡先投降,贺齐上表建议改叶乡为始新县。而歙县匪首金奇率领徒党一万户驻扎在安勒山,毛甘率领一万户驻扎在乌聊山,黟县匪首陈仆、祖山等人率领两万户驻扎在林历山。林历山四面耸立如壁,高几十丈,小路又高又窄,不容人带着兵器通过,叛匪从高处扔下石块,下面无法进攻。军队停留整天,将吏因此忧虑。贺齐亲自出营绕山巡行,观察地形上可供利用的条件。然后暗中招募身手轻捷的壮士,为他们制造一端尖锐的小铁桩,偷偷地在隐蔽、险要而叛匪没有防备的地方,用小铁桩在峭壁上开出可供攀缘的路,夜晚派他们悄悄地攀登上去,再垂下多条绳索接引下面的人。这样得以上去了百来人,四面散布,都敲起战鼓,吹响号角,贺齐统率军队待机进攻。叛匪晚上听到四面鼓声,以为贺齐的大部队都已上来,惊慌恐惧,疑惑迷乱,不知所措,把守路口和险要处的匪徒,都逃回大本营。大部队趁此机会攻上山去,大破陈仆等人的队伍,其余匪徒全部投降,一共杀死七千人。贺齐又上表建议从歙县分出新定、黎阳、休阳三县,加上黟、歙两县一共是六个县,孙权就分割这六县为新都郡,贺齐担任太守,在始新设立太守府,任命贺齐为偏将军。
十六年,吴郡余杭民郎稚合宗起贼,复数千人,齐出讨之,即复破稚,表言分余杭为临水县。[3]命诣所在,及当还郡,权出祖道,作乐舞象。[4]赐齐车骏马,罢坐住驾,使齐就车。齐辞不敢,权使左右扶齐上车,令导吏卒兵骑,如在郡仪。权望之笑曰:“人当努力,非积行累勤,此不可得。”去百余步乃旋。
建安十六年,吴郡余杭县百姓郎稚纠合本宗族的人起来造反,又有徒党几千人,贺齐出兵征讨他们,很快打败郎稚,上表建议从余杭分出一部分设立临水县。贺齐奉命晋见孙权,等到要返回新都郡时,孙权出城饯行,让人奏起音乐,跳起象舞,赏赐贺齐车和骏马。宴会结束后,孙权先不离开,让贺齐上车。贺齐辞谢说不敢,孙权让手下人扶贺齐上车,命令吏员、步卒、骑兵充当前导,跟在新都郡当太守时的仪仗一样。孙权望着离去的贺齐笑着说:“人应该努力,如果不积累德行和劳绩,这种待遇是不可能得到的。”贺齐离去一百多步远,孙权才回去。
十八年,豫章东部民彭材、李玉、王海等起为贼乱,众万余人。齐讨平之,诛其首恶,余皆降服。拣其精健为兵,次为县户。迁奋武将军。
建安十八年,豫章东部百姓彭材、李玉、王海等人起来造反作乱,徒党有一万多人。贺齐征讨、平定这次叛乱,杀了其中的首恶,其余人都投降顺服。选择其中精良、健壮的人当兵,次一等的充当县里的兵户。调升奋武将军。
二十年,从权征合肥。时城中出战,徐盛被创失矛,齐引兵拒击,得盛所失。[5]
建安二十年,跟随孙权攻打魏国的合肥新城。当时城中的魏军出来交战,徐盛负伤丢了牙旗,贺齐带兵抗击魏军,夺回了徐盛丢掉的牙旗。
二十一年,鄱阳民尤突受曹公印绶,化民为贼,陵阳、始安、泾县皆与突相应。齐与陆逊讨破突,斩首数千,余党震服,丹杨三县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拜安东将军,封山阴侯,出镇江上,督扶州以上至院。
建安二十一年,鄱阳郡百姓尤突接受曹操的封印,诱使百姓反叛,陵阳、始安、泾县都跟尤突互相呼应。贺齐和陆逊讨伐、击败尤突,杀敌几千人,其余的徒党震惊归服,丹杨郡三县的叛匪全部投降,从中选得精壮士兵八千人。授任安东将军,封为山阴侯,负责镇守长江沿岸,督率扶州以上直到皖县的驻军。
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黄武初年,魏国派曹休前来攻打,贺齐因为路远比其他前往迎战的吴军后到,于是驻扎在新市抵御曹休。恰逢洞口吴军的各支部队在渡江时遇上大风,漂流沉没,损失了一半,将士们惊慌变色,幸亏贺齐没有渡江,主力以外的这部分军队单独得以保全,其他各支部队的将领都倚仗他的支援作为后盾。
齐性奢绮,尤好军事,兵甲器械极为精好,所乘船雕刻丹镂,青盖绛檐,干橹戈矛,葩瓜文画,弓弩矢箭,咸取上材,蒙冲斗舰之属,望之若山。休等惮之,遂引军还。迁后将军,假节领徐州牧。
贺齐性情奢侈华丽,尤其爱好军事装备,武器、衣甲和各种器械极为精美,他乘坐的船只镌刻雕镂后又填上朱砂的红色,配上青色的顶篷和深红色的帷帐,大小盾牌,各种兵器,装饰着葩爪和花纹图案,弓弩箭矢,都取用上等材料,各式各样的战船排列在一起,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山。曹休等人害怕他,就带着军队撤了回去。贺齐调升后将军,假节遥领徐州牧。
初,晋宗为戏口将,以众叛如魏,还为蕲春太守,图袭安乐,取其保质。权以为耻忿,因军初罢,六月盛夏,出其不意,诏齐督麋芳、鲜于丹等袭蕲春,遂生虏宗。后四年卒,子达及弟景皆有令名,为佳将。[6]
当初,晋宗担任戏口驻军的将领,带着部众叛逃到魏,不久担任魏国蕲春太守,企图偷袭吴国的安乐,夺取他留下来做人质的妻子儿女。孙权对此感到羞耻和愤怒,趁着战事刚刚停歇,在六月盛夏时,出其不意,诏令贺齐督率糜芳、鲜于丹等人偷袭蕲春,终于活捉了晋宗。四年后,贺齐死去,儿子贺达和弟弟贺景都有美名,是出色的将领。
全琮字子璜,吴郡钱唐人也。父柔,汉灵帝时举孝廉,补尚书郎右丞,董卓之乱,弃官归,州辟别驾从事,诏书就拜会稽东部都尉。孙策到吴,柔举兵先附,策表柔为丹杨都尉。孙权为车骑将军,以柔为长史,徙桂阳太守。柔尝使琮赍米数千斛到吴,有所市易。琮至,皆散用,空船而还。柔大怒,琮顿首曰:“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振赡,不及启报。”柔更以奇之。[7]是时中州士人避乱而南,依琮居者以百数,琮倾家给济,与共有无,遂显名远近。后权以为奋威校尉,授兵数千人,使讨山越。因开募召,得精兵万余人,出屯牛渚,稍迁偏将军。
全琼字子璜,吴郡钱唐县人。父亲全柔,汉灵帝时被举为孝廉,补缺为尚书郎右丞,在董卓之乱中,抛弃官职,回到老家,州里征召他为别驾从事,皇帝下令任命他为会稽东部都尉。孙策来到吴地,全柔首先起兵归附,孙策推荐全柔为丹杨郡都尉。孙权担任车骑将军,用全柔做长史,调任桂阳太守。全柔曾派全琼带着几千斛米到吴地做买卖。全琮到达后,把米都散发给别人,自己带着空船回去。全柔非常生气,全琮叩头说:“我认为要买的东西不是急用的,而士大夫正处于极其困苦的境地,所以就救济了他们,来不及向您报告。”全柔不但没有怪罪他,反而因此认为他不同寻常。这时中原地区的士人躲避战乱来到南方,投靠全琮居留的数以百计,全琮拿出全部家产接济他们,和他们同甘共苦,于是远近扬名。后来孙权任命他为奋威校尉,给他几千名士兵,派他征讨山越。于是举行招募,得到精兵一万多人,出外驻扎在牛渚,逐渐升任为偏将军。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将关羽围樊、襄阳,琮上疏陈羽可讨之计,权时已与吕蒙阴议袭之,恐事泄,故寝琮表不答。及禽羽,权置酒公安,顾谓琮曰:“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于是封阳华亭侯。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手下将领关羽围困樊城、襄阳,全琮向孙权上疏陈述可以征讨关羽的计策,孙权当时已经同吕蒙暗中商议偷袭关羽,恐怕事情泄露,所以把全琮的奏章搁置起来,不予答复。等到抓获了关羽,孙权在公安摆酒庆贺,席间转过头来对全琮说:“你以前为这事进言,我虽然没有答复你,但今天的胜利,也有你的功劳哇。”于是封他为阳华亭侯。
黄武元年,魏以舟军大出洞口,权使吕范督诸将拒之,军营相望。敌数以轻船钞击,琮常带甲仗兵,伺候不休。顷之,敌数千人出江中,琮击破之,枭其将军尹卢。迁琮绥南将军,进封钱唐侯。四年,假节领九江太守。
黄武元年,魏国派水军从洞口大规模出击吴国,孙权派吕范率领众将领抵御魏军,两方军营隔江相对。敌方屡次用轻快的小船从侧面突袭骚扰,全琮曾经身披铠甲,手拿兵器,不间断地守候观望。不久,几千敌军出现在长江之中,全琮击溃了他们,斩杀了他们的将军尹卢。升任全琮为绥南将军,提升封号为钱唐侯。黄武四年,假节遥领九江郡太守。
七年,权到皖,使琮与辅国将军陆逊击曹休,破之于石亭。是时丹杨、吴、会山民复为寇贼,攻没属县,权分三郡险地为东安郡,琮领太守。[8]至,明赏罚,招诱降附,数年中,得万余人。权召琮还牛渚,罢东安郡。[9]黄龙元年,迁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10]尚公主。
黄武七年,孙权到皖县,派全琼和辅国将军陆逊攻打曹休,在石亭击败了曹休。这时丹杨郡、吴郡、会稽郡的山越百姓再次叛乱,攻陷三郡所属县城,孙权划分三郡的险要地方为东安郡,全琮兼任太守。全琮到任以后,严明赏罚,招纳叛匪前来投降归附,几年之内,得到一万多人。孙权召全琮回牛渚,撤销东安郡。黄龙元年,调升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与公主结婚。
嘉禾二年,督步骑五万征六安,六安民皆散走,诸将欲分兵捕之。琮曰:“夫乘危徼幸,举不百全者,非国家大体也。今分兵捕民,得失相半,岂可谓全哉?纵有所获,犹不足以弱敌而副国望也。如或邂逅,亏损非小,与其获罪,琮宁以身受之,不敢徼功以负国也。”
嘉禾二年,督率步卒骑兵五万人征讨魏国六安,六安的百姓都奔散逃跑,众将领想要分兵追捕。全琮说:“冒险企求非分,行动不能考虑周到、百无一失的,不符合国家的根本利益。如果分兵追捕百姓,成功率只有一半,怎么可以算是周到无失呢?即使有所擒获,还是不足以削弱敌人、符合国家的期望啊。如果万一遭逢意外,就会损失不小,假若因为没有战功被怪罪,我宁可自己去领受,不敢为了求功来辜负国家呀。”
赤乌九年,迁右大司马、左军师。为人恭顺,善于承颜纳规,言辞未尝切迕。初,权将围珠崖及夷州,皆先问琮,琮曰:“以圣朝之威,何向而不克?然殊方异域,隔绝障海,水土气毒,自古有之,兵入民出,必生疾病,转相污染,往者惧不能反,所获何可多致?猥亏江岸之兵,以冀万一之利,愚臣犹所不安权不听。军行经岁,士众疾疫死者十有八九,权深悔之。后言次及之,琮对曰:“当是时,群臣有不谏者,臣以为不忠。”
赤乌九年,调升右大司马、左军师。为人恭谨和顺,善于察言观色进纳规劝,言辞从不急迫、抵触。当初,孙权打算攻取珠崖和夷州,都事先征询全琮的意见,全琮说:“凭着圣朝的威风,向哪里进攻不能胜利?但是他乡异国,被瘴气和大海隔断,那地方湿气毒热,自古就有,士兵和百姓进出那种地方,必定难免生病,辗转互相传染,去了的恐怕不能活着回来,怎么可能得到多的收获?大量减少长江沿岸的兵力,来追求代价高昂的利益,这是愚臣很觉不安的事。”孙权不听。军队出征经年,官兵们生病死去的有十分之八九,孙权为此深感后悔。后来在言谈中提到这件事,全琮回答说:“在那个时候,群臣中有不进言规劝的,臣认为是不忠。”
琮既亲重,宗族子弟并蒙宠贵,赐累千金,然犹谦虚接士,貌无骄色。十二年卒,子怿嗣。后袭业领兵,救诸葛诞于寿春,出城先降,魏以为平东将军,封临湘侯。怿兄子祎、仪、静等亦降魏,皆历郡守列侯。[11]
全琮既被皇帝亲近器重,他的族人、子弟也都蒙受尊荣显贵,所受赏赐累计千金,但他仍谦虚交结士人,脸上没有骄傲的神色。赤乌十二年死去,儿子全怿继承爵位。后来承袭家业,统领军队,到寿春救援诸葛诞,自己先出城投降,魏国任他为平东将军,封为临湘侯。全怿哥哥的儿子全祎、全仪、全静等人也投降魏国,都历任郡守和列侯。
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也,为郡县吏,避乱南渡。孙权统事,岱诣幕府,出守吴丞。权亲断诸县仓库及囚系,长丞皆见,岱处法应问,甚称权意,召署录事,出补余姚长,召募精健,得千余人。会稽东冶五县贼吕合、秦狼等为乱,权以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将兵讨之,遂禽合、狼,五县平定,拜昭信中郎将。[12]
吕岱字定公,广陵郡海陵县人,担任郡县的吏员,为躲避战乱渡江来到江南。孙权掌管政事后,吕岱进入幕府,任代理吴县丞。孙权亲自决断各县的仓库和犯人,县长县丞都去谒见,吕岱依据法令回答孙权的询问,很合孙权的心意,召他代理录事工作,补缺出任余姚县长,招募精壮的士兵,得到一千多人。会稽郡的东冶等五县的叛匪吕合、秦狼等人制造动乱,孙权任命吕岱为督军校尉,同将军蒋钦等人一起率领军队征讨他们,最终抓获了吕合、秦狼,五县得以平定,授任吕岱昭信中郎将的职务。
建安二十年,督孙茂等十将从取长沙三郡。又安成、攸、永新、茶陵四县吏共入阴山城,合众拒岱,岱攻围,即降,三郡克定。权留岱镇长沙。安成长吴砀及中郎将袁龙等首尾关羽,复为反乱。砀据攸县,龙在醴陵。权遣横江将军鲁肃攻攸,砀得突走。岱攻醴陵,遂禽斩龙,迁庐陵太守。
建安二十年,督率孙茂等十名将领参与攻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这时又有安成、攸县、永新、茶陵四县的吏员一齐进入阴山城,纠合部众抵抗吕岱,吕岱攻打城围,很快降服了他们,三郡平定。孙权留吕岱镇守长沙。安成县长吴砀和中郎将袁龙等人勾结关羽,再次制造叛乱。吴砀据守攸县,袁龙盘跼醴陵。孙权派横江将军鲁肃攻打攸县,吴砀得以突围逃跑。吕岱攻打醴陵,最终抓获、杀死了袁龙,调升庐陵太守。
延康元年,代步骘为交州刺史。到州,高凉贼帅钱博乞降,岱因承制,以博为高凉西部都尉。又林夷贼攻围郡县,岱讨破之。是时桂阳浈阳贼王金合众于南海界上,首乱为害,权又诏岱讨之,生缚金,传送诣都,斩首获生凡万余人。迁安南将军,假节,封都乡侯。
延康元年,代步骘担任交州刺史。到任后,高凉匪首钱博请求投降,吕岱就秉承孙权的旨意,任命钱博为高凉西部都尉。又有林夷贼围攻郡县,吕岱征讨、击败了他们。这时桂阳郡浈阳县叛匪王金在南海郡界纠合部众,带头作乱为害,孙权又命令吕岱征讨他,活捉王金,传递解送到首都,斩杀、活捉匪徒共一万多人。调升安南将军,加以假节称号,封为都乡侯。
交阯太守士燮卒,权以燮子徽为安远将军,领九真太守,以校尉陈时代燮。岱表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以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岱自为刺史。遣良与时南入,而徽不承命,举兵戍海口以拒良等。岱于是上疏请讨徽罪,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或谓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为一州所附,未易轻也。”岱曰:“今徽虽怀逆计,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潜军轻举,掩其无备,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婴城固守,七郡百蛮,云合响应,虽有智者,谁能图之?”遂行,过合浦,与良俱进。徽闻岱至,果大震怖,不知所出,即率兄弟六人肉袒迎岱。岱皆斩送其首。徽大将甘醴、桓治等率吏民攻岱,岱奋击大破之,进封番禺侯。于是除广州,复为交州如故。岱既定交州,复进讨九真,斩获以万数。又遣从事南宣国化,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诸王,各遣使奉贡。权嘉其功,进拜镇南将军。
交太守士燮死去,孙权任命士燮的儿子士徽为安远将军,兼任九真太守,让校尉陈时代替士燮。吕岱上表建议分海南三郡为交州,任将军戴良为刺史,海东四郡为广州,吕岱自己任刺史。派戴良和陈时向南进入交阯,但士徽不接受命令,起兵防守海口来阻拦戴良等人。吕岱于是上疏请求讨伐士徽的罪行,率领士兵三千人日夜不停地渡海前往交阯。有人对吕岱说:“士徽凭借历代的恩荣,被一州的人所依附,不可轻视啊。”吕岱说:“眼下士徽虽有谋逆的打算,但没有料到我们会突然来到,如果我军秘密行军,轻装疾进,乘他没有防备而突然袭击,是一定可以打败他的。如果延滞而不速决,使他得以产生异心,环城死守,那么七个郡的各部蛮夷,都会迅速成群聚结,即使有十分聪明有才的人,谁能对付那种局面?”就带兵前进,经过合浦,同戴良一起进发。士徽听说吕岱来到,果然非常震惊恐怖,束手无策,就带着六个兄弟脱去上衣,裸露上身,迎候吕岱。吕岱把他们全都杀了,并且传首示众。士徽的大将甘醴、桓治等人率领官吏百姓攻打吕岱,吕岱奋力反击,大败他们,提升爵号为番禺侯。于是撤销广州,仍像原来那样设置交州。吕岱平定交州以后,又进军征讨九真郡,斩首、擒获数以万计。又派官员到南方去宣扬国家的教化,直到境外的扶南、林邑、堂明各国,这些国家的君主都各自派遣使者前来进贡。孙权赞许他的功劳,升任他为镇南将军。
黄龙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还屯长沙沤口。[13]会武陵蛮夷蠢动,岱与太常潘濬共讨定之。嘉禾三年,权令岱领潘璋士众,屯陆口,后徙蒲圻。四年,庐陵贼李桓、路合、会稽东冶贼随春、南海贼罗厉等一时并起。权复诏岱督刘纂、唐咨等分部讨击,春即时首降,岱拜春偏将军,使领其众,遂为列将,桓、厉等皆见斩获,传首诣都。权诏岱曰:“厉负险作乱,自致枭首;桓凶狡反覆,已降复叛。前后讨伐,历年不禽,非君规略,谁能枭之?忠武之节,于是益著。元恶既除,大小震慑,其余细类,扫地族矣。自今已去,国家永无南顾之虞,三郡晏然,无怵惕之惊,又得恶民以供赋役,重用叹息。赏不逾月,国之常典,制度所宜,君其裁之。”
黄龙三年,南方已经清静安定,召吕岱回来驻守长沙郡的沤口。遇上武陵郡蛮夷骚动,吕岱同太常潘濬一起征讨、平定了他们。嘉禾三年,孙权命令吕岱统领潘璋的部众,驻扎在陆口,后来又迁到蒲圻。黄龙四年,庐陵郡盗匪李桓、路合,会稽郡东冶县盗匪随春,南海郡盗匪罗厉等人同时造反。孙权又命令吕岱督率刘纂、唐咨等人分兵征讨攻击,随春很快自首投降,吕岱任命随春为偏将军,让他统领自己原来的部众,于是成为众将领之一,李桓、罗厉等人都被斩杀或擒获,首级被传送到吴国都城。孙权给吕岱下诏书说:“罗厉仗恃地形险要挑起动乱,自己招致枭首示众;李桓凶恶狡猾,反复无常,投降后又重新反叛。先后讨伐,经年不能抓获,如果不是你经营谋划,谁能诛杀他们?你忠诚勇武的节操,由此更加明显昭彰。首恶既已除灭,所有匪徒都震惊慑服,其余卑微的同伙,就全都被消灭了。从今以后,国家永远没有对南方的忧虑,三郡平静,没有令人紧张的惊惧,又得到原来凶暴的百姓来供给赋税和劳役,我为此深深地赞叹。赏赐不超过一个月,这是国家的常例,只要是符合制度的,你自己选择吧。”
潘濬卒,岱代濬领荆州文书,与陆逊并在武昌,故督蒲圻。顷之,廖式作乱,攻围城邑,零陵、苍梧、林诸郡骚扰,岱自表辄行,星夜兼路。权遣使追拜岱交州牧,及遣诸将唐咨等骆驿相继,攻讨一年破之,斩式及遣诸所伪署临贺太守费杨等,并其支党,郡县悉平,复还武昌。时年已八十,然体素精勤,躬亲王事。奋威将军张承与岱书曰:“昔旦奭翼周,《二南》作歌,今则足下与陆子也。忠勤相先,劳谦相让,功以权成,化与道合,君子叹其德,小人悦其美。加以文书鞅掌,宾客终日,罢不舍事,劳不言倦,又知上马辄自超乘,不由跨蹑,如此足下过廉颇也,何其事事快也。《周易》有之,礼言恭,德言盛,足下何有尽此美耶!”及陆逊卒,诸葛恪代逊,权乃分武昌为两部,岱督右部,自武昌上至蒲圻。迁上大将军,拜子凯副军校尉,监兵蒲圻。孙亮即位,拜大司马。
潘濬去世,吕岱代替潘濬兼管荆州的公文案卷,跟陆逊同在武昌,仍旧担任蒲圻督。不久,廖式发动叛乱,围攻城邑,零陵、苍梧、林各郡动乱不安,吕岱自己上表请战,立即出发,连夜赶路。孙权派使者追授吕岱为交州牧,又派众将领唐咨等人接连不断地充当后援,攻打、征讨一年,击败叛军,杀死廖式,又放逐了他所非法任命的临贺太守费杨等人,收编了他的党羽,郡县全部平定,又重新回到武昌。当时他已有八十岁,但是身体素来健旺勤劳,亲自处理公事。奋威将军张承写信给吕岱说:“从前周公旦和召公奭辅佐周朝,他们所管辖地区的民众创作了赞颂他们的诗歌,当今的周公、召公就是足下和陆子啊。忠诚劳苦争着在先,勤谨谦虚互相礼让,功业因谋略而成,教化同大道相合,君子赞叹您的德行,小人心服您的美善。加上公文案卷烦劳,宾客整天不断,您疲乏而不放弃政事,劳累却不表示厌倦,又听说您上马总是健步跃上,不需踏着垫脚的东西,这样足下是超过战国名将廉颇啦,为什么每件事都办得那么畅快呀。《周易》有这样的话,礼崇尚恭敬,德贵在美盛,足下怎会全部拥有这些美德呢!”等到陆逊去世,诸葛恪取代陆逊,孙权就把武昌分为两部,吕岱管领右部,从武昌向上直到蒲圻。升任上大将军,任命吕岱的儿子吕凯为副军校尉,到蒲圻监军。孙亮当了皇帝后,任命吕岱为大司马。
岱清身奉公,所在可述。初在交州,历年不饷家,妻子饥乏。权闻之叹息,以让群臣曰:“吕岱出身万里,为国勤事,家门内困,而孤不早知。股肱耳目,其责安在?”于是加赐钱米布绢,岁有常限。
吕岱立身清正,以公事为重,处处值得称道。当初在交州,经年不供养家庭,妻子儿女饥饿贫乏。孙权听到这些后叹着气责备群臣说:“吕岱献身于远方,为国家辛勤办事,家中用度贫乏短缺,但我早先不知道。亲近大臣们,你们的责任在哪里?”于是加赏银钱、粮米、布匹、绢帛,每年有一定的数目。
始,岱亲近吴郡徐原,慷慨有才志,岱知其可成,赐巾,与共言论,后遂荐拔,官至侍御史。原性忠壮,好直言,岱时有得失,原辄谏净,又公论之,人或以告岱,岱叹曰:“是我所以贵德渊者也。”及原死,岱哭之甚哀,曰:“德渊,吕岱之益友,今不幸,岱复于何闻过?”谈者美之。
当初,吕岱所亲密接近的吴郡人徐原,意气风发,情绪激昂,有才能大志,吕岱知道他会有成就,赠给他巾帻和单衣,跟他一起言谈议论,后来他终于被推荐选拔,官做到侍御史。徐原性情忠诚壮烈,喜欢直言不讳,吕岱如有过失,徐原总是直言规劝,又公开议论这些过失,有人把这情况告吕岱,吕岱赞叹说:“这正是我推重德渊的缘由啊。”等到徐原死去,吕岱为他哭得很伤心,说:“德渊,是对我吕岱有益的朋友,现在不幸死去,我再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过错?”舆论赞美吕岱。
太平元年,年九十六卒,子凯嗣。遗令殡以素棺,疏巾布,葬送之制,务从约俭,凯皆奉行之。
太平元年,九十六岁时死去,儿子吕凯继承爵位。遗言吩咐用不涂漆不加装饰的棺木埋葬,用粗织的头巾和麻布制的单衣入殓,葬埋、出殡等规制,务从俭约,吕凯全部遵奉实行。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人也。少好学,举孝廉,为宁国长,转在怀安。钱唐大帅彭式等蚁聚为寇,以鲂为钱唐侯相,旬月之间,斩式首及其支党,迁丹杨西部都尉。黄武中,鄱阳大帅彭绮作乱,攻没属城,乃以鲂为鄱阳太守,与胡综戮力攻讨,遂生禽绮,送诣武昌,加昭义校尉。被命密求山中旧族名帅为北敌所闻知者,令谲挑魏大司马扬州牧曹休。鲂答,恐民帅小丑不足仗任,事或漏泄,不能致休,乞遣亲人赍笺七条以诱休:(www.xing528.com)
周鲂字子鱼,吴郡阳羡县人。年轻时好学,被选拔为孝廉,担任宁国县长,又调任怀安县长。钱唐彭式等人聚集众人搞叛乱,朝廷任命周鲂为钱唐侯相,一个月中,杀了彭式和他的党羽,调升丹杨西部都尉。黄武年间,鄱阳匪首彭绮发动叛乱,攻陷鄱阳郡下属的县城,于是任命周鲂为鄱阳太守,同胡综合力攻打讨伐,最后活捉彭绮,送到武昌,又任昭义校尉。受命秘密访求山中有长久历史的山越家族里被曹魏知晓的著名宗帅,让他诈降诱骗魏国大司马、扬州牧曹休。周鲂答复说,恐怕民帅这样地位卑贱的人不足以依靠,事情如果泄漏,就不能诱使曹休前来,请求派亲信之人带着周鲂的七条书札去诱骗曹休:
其一曰:“鲂以千载徼幸,得备州民,远隔江川,敬恪未显,瞻望云景,天实为之。精诚微薄,名位不昭,虽怀焦渴,易缘见明?狐死首丘,人情恋本,而逼所制,奉觌礼违。每独矫首西顾,未尝不寤寐劳叹,展转反侧也。今因隙穴之际,得陈宿昔之志,非神启之,岂能致此!不胜翘企,万里托命。谨遣亲人董岑、邵南等托叛奉笺。时事变故,列于别纸,惟明公君侯垂日月之光,照远民之趣,永令归命者有所戴赖。”
其中第一条说:“我周鲂凭着千年不遇的幸运,得以充当您州里的百姓,远隔江河,恭敬未能表明,只能遥遥仰望您的风采,这种情况是老天造成的。我忠诚微薄,名声地位都不显赫,虽然怀着急切的向往之心,又有什么机会被您明察?狐狸将死,头必朝向出生的山丘,人之常情,是留恋乡土,但我受制于人,有失拜见之礼。每当独自抬头西望,未曾不日夜忧叹,寝不安席呀。如今乘着难得的机会,得以陈述多时的心意,如果不是神明启发,怎能做到这一点!我不胜盼望,从遥远的地方把命运托付给您。恭谨地派遣亲信之人董岑、邵南等人借口叛逃奉上书信。时事变故,开叙在另外的纸上,希望您投下日月一样明亮的光辉,照察我这远方百姓的意志,永远让归顺的人有所尊奉,有所依赖。”
其二曰:“鲂远在边隅,江汜分绝,恩泽教化,未蒙抚及,而于山谷之间,遥陈所怀,惧以大义,未见信纳。夫物有感激,计因变生,古今同揆。鲂仕东典郡,始愿已获,铭心立报,永矣无贰。岂图顷者中被横谴,祸在漏刻,危于投卵,进有离合去就之宜,退有诬罔枉死之咎,虽志行轻微,存没一节,顾非其所,能不怅然!敢缘古人,因知所归,拳拳输情,陈露肝膈。乞降春天之润,哀拯其急,不复猜疑,绝其委命。事之宣泄,受罪不测,一则伤慈损计,二则杜绝向化者心,惟明使君远览前世,矜而愍之,留神所质,速赐秘报。鲂当候望举动,俟须向应。”
第二条说:“周鲂远在边远的角落,被江水分离阻隔,您恩泽教化的抚慰,我还没有承受到,只能在这僻远的地方,遥遥地献上自己的心思,但又担心因为我和吴主之间的君臣关系,不被您相信和接纳。事物有感动激发,计划由情况的变化而产生,这道理是古今一致的。我供职东吴,主管一郡,最初的愿望已经达到,本来对吴主的恩德铭记在心,立志报效,永远没有二心。怎料近来遭受意外的责备,祸难就在眼前,处境非常危险,前进有离合去就的恰当选择,后退有受人诬陷而冤死的灾祸,我虽然志向和操守微不足道,但面对存亡大事,却不能死得其所,怎能不若有所失!我冒昧地遵循古人的做法,于是明白自己应有的归宿,恳切地向您表达真情,献上内心的诚意。盼您降下春雨般的恩泽,哀怜、拯救我的急难,而不要猜疑我,拒绝我以性命相托的请求。事情如果泄漏,我会受到不可测知的罪责,那样一来会伤害您慈爱的名声,破坏我的打算,二来会杜绝人们想要归顺的心愿,希望您观察前人的类似情况,怜悯我的处境,关注我所提出的问题,快些给我秘密的答复。我将观望您的举动,期待您的迅速回答。”
其三曰:“鲂所代故太守广陵王靖,往者亦以郡民为变,以见谴责,靖勤自陈释,而终不解,因立密计,欲北归命,不幸事露,诛及婴孩。鲂既目见靖事,且观东主一所非薄,婳不复厚,虽或暂舍,终见翦除。今又令鲂领郡者,是欲责后效。必杀鲂之趣也。虽尚视息,忧惕焦灼,未知躯命,竟在何时。人居世间,犹白驹过隙,而常抱危怖,其可言乎!惟当陈愚,重自披尽,惧以卑贱,未能采纳。愿明使君少垂详察,忖度其言。今此郡民,虽外名降首,而故在山草,看伺空隙,欲复为乱,为乱之日,鲂命讫矣。东主顷者潜部分诸将,图欲北进。吕范、孙韶等入淮,全琮、朱桓趋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到襄阳,陆议、潘璋等讨梅敷。东主中营自掩石阳,别遣从弟孙奂治安陆城,修立邸阁,辇赀运粮,以为军储,又命诸葛亮进指关西,江边诸将无复在者,才留三千所兵守武昌耳。若明使君以万兵从皖南首江渚,鲂便从此率厉吏民,以为内应。此方诸郡,前后举事,垂成而败者,由无外援使其然耳;若北军临境,传檄属城,思咏之民,谁不企踵?愿明使君上观天时,下察人事,中参蓍龟,则足昭往言之不虚也。”
第三条说:“在我之前的原任太守、广陵人王靖,过去也因为郡中的百姓制造变乱,因此受到斥责,王靖努力地自我陈述解释,但始终不得解脱,于是秘密订立计划,想要向北去归顺,不幸事情暴露,全家被杀,连婴儿也没能幸免。我既亲眼看到了王靖的情况,又观察到吴主对人一旦非难鄙薄,哪怕是再好的人也不再给予厚待,即使有些人暂时放过,最终也要加以除灭。现在又让我管领一郡,这是想求我日后的成效,必定有杀我的想法呀。我虽然还偷生苟活,但忧伤恐惧,心中焦虑,如被火烧,不知自己的身躯性命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人生在世,好像白驹过隙一样迅速,却常常怀抱畏惧,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只应该陈述自己的想法,深深地倾诉衷情,担心因为地位卑贱,不能被您采纳。希望您稍微给予仔细考察,掂量我所说的话。现在这个郡的百姓,虽然在外的名声是已经降服,但仍然处在山林草野之中,窥伺机会,想要再次制造变乱,变乱一旦造成,我的性命就到头了。吴主最近暗中部署众将领,企图向北进犯。吕范、孙韶等人进入淮北,全琮、朱桓奔向合肥,诸葛瑾、步骘、朱然前往襄阳,陆议、潘璋等人征讨梅敷。吴主自己率领主力部队袭击石阳,另外派遣堂弟孙奂修治安陆城,建造军用仓库,运送财货和粮食,以此作为军用物资储备,又让诸葛亮进军直指关西,长江沿岸的众将都已离开原地,仅留下大约三千名士兵守卫武昌而已。如果您率领一万军队从皖南向长江边进发,我就从鄱阳率领、发动官吏百姓,充当内应。这一带的各郡,先后起事反吴,都功败垂成,仅仅是由于没有外援;如果魏军来到这里,向各属县传布檄文,那些早就思慕魏国的百姓,谁不急切仰望?希望您对上观察天时,向下考察人事,中间参考卜筮,那么就足以证明我前面所说是不假的。”
其四曰:“所遣董岑、邵南少长家门,亲之信之,有如儿子,是以特令赍笺,托叛为辞,目语心计,不宣唇齿,骨肉至亲,无有知者。又已敕之,到州当言往降,欲北叛来者得传之也。鲂建此计,任之于天,若其济也,则有生全之福;邂逅泄漏,则受夷灭之祸。常中夜仰天,告誓星辰。精诚之微,岂能上感,然事急孤穷,惟天是诉耳。遣使之日,载生载死,形存气亡,魄爽怳惚。私恐使君未深保明,岑、南二人可留其一,以为后信。一赍教还,教还故当言悔叛还首。东主有常科,悔叛还者,皆自原罪。如是彼此俱塞,永无端原。县命西望,涕笔俱下。”
第四条说:“我所派去的董岑、邵南两个人,从小在我家长大,我亲近他们,信任他们,就像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因此特地命令他们带着书信,以叛逃为借口前往魏国,这些安排极端秘密,连骨肉至亲都没人知道。我又已嘱咐他们,到您州府后应该声言是前去投降的,这是想让从魏国叛逃来吴的人传播这个消息。我设立这个计划,任从天命,如果成功,就有保全生命的福气;万一泄露,就会受到灭族的灾祸。我常常半夜仰望天空,向星辰祝告发誓。这微小的忠诚,怎能感动上天,但情势急迫,孤立危难,只能向天诉说罢了。从派出使者的这天起,我或生或死,形体虽在,神气消亡,耳目糊涂,心神恍惚。由于私下里担心您不能深入地向上申明我的意思,因此董岑、邵南两人您可以留下一个,以作为今后的信使。另一个带着您的书信回来,告诉他回来后要说是后悔叛逃而回来自首。吴主有规定,后悔叛逃回来自首的,都自然免罪。这样就两头都堵塞了漏洞,永远不会泄露事机。我在危险中遥望西方,眼泪和着笔墨流下。”
其五曰:“鄱阳之民,实多愚劲,帅之赴役,未即应人,倡之为变,闻声响拃。今虽降首,盘节未解,山栖草藏,乱心犹存,而今东主图兴大众,举国悉出,江边空旷,屯坞虚损,惟有诸刺奸耳。若因是际而骚动此民,一旦可得便会,然要恃外援,表里机互,不尔以往,无所成也。今使君若从皖道进住江上,鲂当从南对岸历口为应。若未径到江岸,可住百里上,令此间民知北军在彼,即自善也。此间民非苦饥寒而甘兵寇,苦于征讨,乐得北属,但穷困举事,不时见应,寻受其祸耳。如使石阳及青、徐诸军首尾相衔,牵缀往兵,使不得速退者,则善之善也。鲂生在江、淮,长于时事,见其便利,百举百捷,时不再来,敢布腹心。”
第五条说:“鄱阳的百姓,实在很多是愚昧而勇猛的,率领他们去打仗,不见得就合人心意,发动他们制造变乱,却会立即响应欢迎。现在他们虽然已经降服,但他们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并没有解除,栖藏在山林草野,叛乱的心思依然存在,而现在吴主谋划兴师动众,所有兵力全部出动,长江沿岸空旷无备,军营城堡空虚减损,只有负责督察军营的众刺奸还在而已。如果趁此机会使这些百姓骚动不安,很快就可得到有利时机,但这需要依靠外援,内外协调配合,如果不是这样去做,是不会成功的。现在您要是取道皖县进驻长江边,我将从南岸的历口充当接应。如果您没有一直到达江岸,可以驻扎在百里上,使这里的百姓知道魏军在那里,就会好自为之的。当地百姓并不是被饥饿寒冷所苦而情愿蒙受战乱或强盗的危害,他们苦于吴主的征讨,乐于归属魏国,只是在窘迫艰难中起来造反,不能及时得到接应,接着就受到镇压罢了。假使石阳和青州、徐州的各支部队首尾互相衔接,牵制住吴主派往魏国的部队,使它不能迅速退回,那就再好不过啦。我生在长江、淮河一带,善于观察时事,看到这样做方便有利,有十足的胜利把握,这种时机不会重来,我冒昧地陈述自己的衷诚。”
其六曰:“东主致恨前者不拔石阳,今此后举,大合新兵,并使潘濬发夷民,人数甚多,闻豫设科条,当以新羸兵置前,好兵在后,攻城之日,云欲以羸兵填堑,使即时破,虽未能然,是事大趣也。私恐石阳城小,不能久留往兵,明使君速垂救济,诚宜疾密。王靖之变,其鉴不远。今鲂归命,非复在天,正在明使君耳。若见救以往,则功可必成,如见救不时,则与靖等同祸。前彭绮时,闻旌麾在逢龙,此郡民大小欢喜,并思立效。若留一月日间,事当大成,恨去电速,东得增众专力讨绮,绮始败耳。愿使君深察此言。”
第六条说:“吴主非常后悔从前没能攻取石阳,这回再次出征,大量收聚新兵,并且派潘濬征发蛮夷百姓,人数很多,听说预先立下条令,将会把新兵和疲弱的士兵放在前头,好兵在后面,攻城的时候,据说想用弱兵填塞护城河,以便迅速攻破城池,虽说未必能这样做,但这是他军事部署的基本设想。我私下担心石阳城小,不能长久拖住吴主派去的军队,您给予我救助支援,实在应该迅速而秘密。王靖的变故,借鉴不远。现在我要归顺,成败不在老天,正在使君您哪。如果我得到救助再去归顺,事情肯定可以成功,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助,就会跟王靖等人遭受同样的灾殃。从前彭绮造反时,听说您率领军队进驻逢龙,这个郡的百姓都很高兴,都想着为您立功。如果您能停留一个月的时间,事情将会大获成功,可惜贵军离开得太快,吴主得以增加部队集中力量讨伐彭绮,彭绮这才失败。希望您深深地省察我说的这些话。”
其七曰:“今举大事,自非爵号无以劝之,乞请将军、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得以假授诸魁帅,奖厉其志,并乞请幢麾数十,以为表帜,使山兵吏民,目瞻见之,知去就之分已决,承引所救画定。又彼此降叛,日月有人,阔狭之间,辄得闻知。今之大事,事宜神密,若省鲂笺,乞加隐秘。伏知智度有常,防虑必深,鲂怀忧震灼,启事蒸仍,乞未罪怪。”
第七条说:“现在要发起大事,除了爵位、封号,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勉励人们,请您发给将军印、侯印各五十纽,郎将印一百纽,校尉、都尉印各二百纽,使我能非正式地委任各个首领,奖许、勉励他们的斗志,并请给予几十套旗帜仪仗,用来作为标志,使山越的士兵和官吏百姓,亲眼见到,知道何去何从已经决定,您已接受投诚并安排妥当。再有,吴魏之间彼此投降、叛逃的人时常都有,一方的底细,总是能被对方知晓。如今这件大事,应该注意机密,您要是读了我的信,请加以保密。我知道您向来有谋略心计,对我的提防、顾虑一定很深,我怀抱忧虑,恐惧焦灼,频繁地向您陈述事情,请您不要怪罪。”
鲂因别为密表曰:“方北有逋寇,固阻河洛,久稽王诛,自擅朔土,臣曾不能吐奇举善,上以光赞洪化,下以输展万一,忧心如捣,假寐忘寝。圣朝天覆,含臣无效,猥发优命,敕臣以前诱致贼休,恨不如计。令于郡界求山谷魁帅为北贼所闻知者,令与北通。臣伏思惟,喜怖交集,窃恐此人不可卒得,假使得之,惧不可信,不如令臣谲休,于计为便。此臣得以经年之冀愿,逢值千载之一会,辄自督竭,竭尽顽蔽,撰立笺草以诳诱休者,如别纸。臣知无古人单复之术,加卒奉大略,伀矇狼狈,惧以轻愚,忝负特施,豫怀忧灼。臣闻唐尧先天而天弗违,博询刍荛,以成盛勋。朝廷神谟,欲必致休于步度之中,灵赞圣规,休必自送,使六军囊括,虏无孑遗,威风电迈,天下幸甚。谨拜表以闻,并呈笺草,惧于浅局,追用悚息。”被报施行。休果信鲂,帅步骑十万,辎重满道,径来入皖。鲂亦合众,随陆逊横截休,休幅裂瓦解,斩获万计。
周鲂就此另给孙权写了秘密奏章说:“境外北方有逃寇,固守黄河、洛水这样的天险,长期与我国对峙,在北方的土地上独断专行,臣却不能发表奇计,荐举人才,对上光大、辅佐朝廷宏大的教化,在下进献、施展自己微小的能力,臣为此忧心忡忡,不能入睡。圣朝恩德如天,包涵臣的无用,发布表示恩宠的诏令,让臣在前线诱骗贼子曹休前来,可惜没有成功。又命令臣在本郡境内访求山中被魏贼所知晓的山越宗帅,叫他与魏交结。臣恭敬地思考,喜悦与惶恐交集,私下担心这人不能很快找到,即使找到,又怕不可信任,不如让臣去诱骗曹休,于这计划更为有利。这是臣多年的愿望,遇上千年一次的机会,就自我督促尽力,竭尽自己低微的才能,写下用来欺骗曹休的书信草稿,如另见纸所呈。臣知道自己没有古代兵家那样克敌制胜的智谋,加之猝然奉行您的远大谋略,恐惧不明,为难窘迫,害怕因为自己的微薄无知,辜负了陛下的厚望,所以先就怀着忧虑、焦灼的心情。臣听说唐尧先于天时行事而天不违反他,他广泛地征询普通人的意见,以此成就隆盛的勋业。朝廷神机妙算,要把曹休置于自己的安排之中,神灵帮助您圣明的谋划,曹休必定会自己送上门来,让我军一网打尽,片甲不留,我军威风像闪电一样迅速传布,天下幸运非常。臣恭谨地拜上表章向您禀告,并且呈上写给曹休的书信草稿,臣为自己的浅薄、狭隘担心,回想起来还因此惶恐不安。”这奏章被批准施行。曹休果然相信周鲂,率领十万步兵骑兵,军用物资塞满道路,径直前来进人皖地。周鲂也集合部众,跟着陆逊突然截击曹休,曹休全军崩溃,吴军斩杀、俘获敌人数以万计。
鲂初建密计时,频有郎官奉诏诘问诸事,鲂乃诣部郡门下,因下发谢,故休闻之,不复疑虑。事捷军旋,权大会诸将欢宴,酒酣,谓鲂曰:“君下发载义,成孤大事,君之功名,当书之竹帛。”加裨将军,赐爵关内侯。[14]
周鲂当初定立秘密计策时,常有郎官奉孙权的命令来向他责问各种政事,周鲂就到州郡官署的大门下,趁机剃发谢罪,所以曹休听到这个消息,不再有怀疑和顾虑。战事告捷,军队凯旋,孙权大规模会集众将领欢乐地宴饮,酒喝到半醉时,对周鲂说:“你剃掉头发,尊崇礼义,成就了我的大事,你的功绩英名,应该载入史册。”任命他为裨将军,赏给他关内侯的爵位。
贼帅董嗣负阻劫钞,豫章、临川并受其害。[15]吾粲、唐咨尝以三千兵攻守,连月不能拔。鲂表乞罢兵,得以便宜从事。鲂遣间谍,授以方策,诱狙杀嗣。嗣弟怖惧,诣武昌降于陆逊,乞出平地,自改为善,由是数郡无复忧惕。
匪首董嗣仗恃险阻,抢劫抄掠,豫章、临川两郡都受他的危害。吾粲、唐咨曾经率领三千士兵进攻他所据守的地方,接连几个月攻不下来。周鲂上表请求停止进攻,让他能根据情势,不经请示,自行处理。周鲂派遣间谍,授给他计谋策略,诱出并突然击杀了董嗣。董嗣的弟弟惶恐畏惧,到武昌向陆逊投降,请求离开巢穴,自己改过从善,从此几个郡不再担忧戒惧。
鲂在郡十三年卒,赏善罚恶,威恩并行。子处,亦有文武材干,天纪中为东观令、无难督。[16]
周鲂在鄱阳郡任职十三年后死去,在任时奖赏善行、处罚邪恶,威权和德惠并行。儿子周处,也有文武才干,天纪年间担任东观令、无难督。
钟离牧字子幹,会稽山阴人,汉鲁相意七世孙也。[17]少爰居永兴,躬自垦田,种稻二十余亩。熟,县民有识认之,牧曰:“本以田荒,故垦之耳。”遂以稻与县人。县长闻之,召民系狱,欲绳以法。牧为之请,长曰:“君慕承宫,自行义事,[18]仆为民主,当以法率下,何得寝公宪而从君邪?”牧曰:“此是郡界,缘君意顾,故来暂住。今以少稻而杀此民,何心复留?”遂出装,还山阴,长自往止之,为释系民。民惭惧,率妻子舂所取稻得六十斛米,送还牧,牧闭门不受。民输置道旁,莫有取者。牧由此发名。[19]
钟离牧字子幹,会稽郡山阴县人,是汉朝鲁国相钟离意的第七代孙,年轻时迁居永兴,亲自开垦田地,种了二十多亩稻子。到稻子快成熟时,有个本县的百姓指认这田是他的,钟离牧说:“我本来只是因为这田土荒芜,所以开垦它罢了。”就把稻谷给了这人。县长听到这事,把那个百姓召来关进牢房,打算依法制裁。钟离牧为那百姓求情,县长说:“您仰慕汉朝的承宫,自己做善事,但我是老百姓的主人,应当用法律来统治下人,怎么能搁置国家的法令来听从您呢?”钟离牧说:“这是在会稽郡界内,因为您关心照顾,所以来暂时居住,现在因为一点点稻谷就要杀这个百姓,我还有什么心思再留在这儿?”就取出行装要回山阴,县长亲自前去阻止他,并为此释放了囚禁的百姓。那百姓惭愧畏惧,率领妻子儿女把拿去的稻谷舂得六十斛米,送还给钟离牧,钟离牧关起门来不接受。那百姓把米运去放在路边,没有人去拿它。钟离牧从此出名。
赤乌五年,从郎中补太子辅义都尉,迁南海太守。[20]还为丞相长史,转司直,迁中书令。会建安、鄱阳、新都三郡山民作乱,出牧为监军使者,讨平之。贼帅黄乱、常俱等出其部伍,以充兵役。封秦亭侯,拜越骑校尉。
赤乌五年,由郎中补缺任太子辅义都尉,升南海太守。不久担任丞相长史,调任司直,升中书令。遇上建安、鄱阳、新都三郡的山越百姓发动叛乱,朝廷调钟离牧任监军使者,讨伐、平定了叛乱。匪首黄乱、常俱等人交出他们的部队,以充任兵役。钟离牧被封为秦亭侯,担任越骑校尉。
永安六年,蜀并于魏,武陵五谿夷与蜀接界,时论惧其叛乱,乃以牧为平魏将军,领武陵太守,往之郡。魏遣汉葭县长郭纯试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蜀迁陵界,屯于赤沙,诱致诸夷邑君,或起应纯,又进攻酉阳县,郡中震惧。牧问朝吏曰:“西蜀倾覆,边境见侵,何以御之?”皆对曰:“今二县山险,诸夷阻兵,不可以军惊扰,惊扰则诸夷盘结。宜以渐安,可遣恩信吏宣教慰劳。”牧曰:“不然。外境内侵,诳诱人民,当及其根柢未深而扑取之,此救火贵速之势也。”敕外趣严,掾史沮议者便行军法。抚夷将军高尚说牧曰:“昔潘太常督兵五万,然后以讨五谿夷耳。是时刘氏连和,诸夷率化,今既无往日之援,而郭纯已据迁陵,而明府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见其利也。”牧曰:“非常之事,何得循旧?”即率所领,晨夜进道,缘山险行,垂二千里,从塞上,斩恶民怀异心者魁帅百余人及其支党凡千余级,纯等散,五谿平。迁公安督、扬武将军,封都乡侯,徙濡须督。[21]复以前将军假节,领武陵太守。卒官。家无余财,士民思之。子祎嗣,代领兵。[22]
永安六年,蜀国被魏国吞并,武陵郡五谿一带的夷民同蜀国交界,当时的舆论担心他们叛乱,于是任命钟离牧为平魏将军,兼任武陵太守,到武陵郡去。魏国派汉葭县长郭纯试任武陵太守,率领涪陵的百姓进入蜀国迁陵县地界,驻扎在赤沙,引诱各夷人的部落首领,其中有些人起来响应郭纯,又进而攻打酉阳县,吴国武陵郡中的人震惊恐惧。钟离牧问郡中的吏员说:“西蜀覆灭了,吴国的边境受到侵犯,用什么办法抵御魏国?”大家都回答说:“如今迁陵、酉阳两县的山谷险地,各夷民部落仗恃武力盘踞在那里,不能用军队惊扰,惊扰了各夷民部落就会相互勾结。应该使用教化安抚的办法,可以派恩信吏去宣明教令,表示慰劳。”钟离牧说:“不对。外国侵人我国境内,欺骗、诱惑我们的百姓,应当趁着他们根基不深去攻取他们,这同救火贵在迅速是一样的。”命令在外的部队赶紧整顿行装,郡吏有反对、非议的就执行军法。抚夷将军高尚劝告钟离牧说:“从前潘太常督率五万士兵,然后才来讨伐五谿的夷民呢。那时我国与西蜀联合,各部夷民都服从教化,如今既没有往日的外援,郭纯又已经占据迁陵,而您带三千士兵深入险地,我看不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钟离牧说:“对付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能依循旧例?”就率领自己所管领的部队,日夜赶路,沿着山中险道行进,走了将近两千里路,从险要处攻上去,斩杀图谋不轨的不法百姓的头目一百多人和他们的党羽共一千多人,郭纯等人退去,五谿平定。升任公安督、扬武将军,封为都乡侯,调任濡须督。又以前将军的身份假节兼任武陵太守。死在任上。家中没有多余的财物,士子和庶民思念他。儿子钟离祎继承爵位,承袭所统领的部队。
评曰:山越好为叛乱,难安易动,是以孙权不遑外御,卑词魏氏。凡此诸臣,皆克宁内难,绥静邦域者也。吕岱清恪在公;周鲂谲略多奇;钟离牧蹈长者之规;全琮有当世之才,贵重于时,然不检奸子,获讥毁名云。
评论说:山越喜欢制造叛乱,难于安定,容易动乱,所以孙权无暇抵御外敌,只好言辞谦恭地对待魏国。所有上述诸位,都是平息内难、安定国土的大臣。吕岱在职清廉恭谨;周鲂谋略怪异,多有奇变;钟离牧信守恭谨厚道的规范;全琼有治理时政的才能,亲贵显重于一时,但是不能约束邪恶不正的儿子,受到非议,败坏了名声。
[1] 《抱朴子》曰:昔吴遣贺将军讨山贼,贼中有善禁者,每当交战,官军刀剑不得拔,弓弩射矢皆还自向,辄致不利。贺将军长情有思,乃曰:“吾闻金有刃者可禁,虫有毒者可禁,其无刃之物,无毒之虫,则不可禁。彼必是能禁吾兵者也,必不能禁无刃物矣。”乃多作劲木白棓,选有力精卒五千人为先登,尽捉掊。彼山贼恃其有善禁者,了不严备。于是官军以白棓击之,彼禁者果不复行,所击杀者万计。
[2] 《吴录》曰:晋改为临安。
[3] 《吴书》曰:权谓齐曰:“今定天下,都中国,使殊俗贡珍,狡兽率舞,非君谁与?”齐曰:“殿下以神武应期,廓开王业,臣幸遭际会,得驱驰风尘之下,佐助末行,效鹰犬之用,臣之愿也。若殊俗贡珍,狡兽率舞,宜在圣德,非臣所能。”
[4] 《江表传》曰:权征合肥还,为张辽所掩袭于津北,几至危殆。齐时率三千兵在津南迎权。权既人大船,会诸将饮宴,齐下席涕泣而言曰:“至尊人主,常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至祸败,群下震怖,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诫。”权自前收其泪曰:“大惭!谨以克心,非但书诸绅也。”
[5] 《会稽典录》曰:景为灭贼校尉,御众严而有恩,兵器精饰,为当时冠绝,早卒。达颇任气,多所犯迕,故虽有征战之劳,而爵位不至,然轻财贵义,胆烈过人。子质,位至虎牙将军。景子邵,别有传。
[6] 徐众《评》曰:《礼》,子事父无私财,又不敢私施,所以避尊上也。弃命专财而以邀名,未尽父子之礼。
臣松之以为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琮辄散父财,诚非子道,然士类县命,忧在朝夕,权其轻重,以先人急,斯亦冯煖市义、汲黯振救之类,全谓邀名,或负其心。
[7] 《吴录》曰:琼时治富春。
[8] 《江表传》曰:琮还,经过钱唐,修祭坟墓,麾幢节盖,曜于旧里,请会邑人平生知旧、宗族六亲,施散惠与,千有余万,本土以为荣。
[9] 《吴书》曰:初,琮为将甚勇决,当敌临难,奋不顾身。及作督帅,养威持重,每御军,常任计策,不营小利。
《江表传》曰:权使子登出征,已出军,次于安乐,群臣莫敢谏。琮密表曰:“古来太子未尝偏征也,故从曰抚军,守曰监国。今太子东出,非古制也,臣窃忧疑。”权即从之,命登旋军,议者咸以为琼有大臣之节也。
[10] 《吴书》曰:琮长子绪,幼知名,奉朝请,出授兵,稍迁扬武将军、牛渚督。孙亮即位,迁镇北将军。东关之役,绪与丁奉建议引兵先出,以破魏军,封一子亭侯,年四十四卒。次子寄,坐阿党鲁王霸赐死。小子吴,孙权外孙,封都乡侯。
[11] 《吴书》曰:建安十六年,岱督郎将尹异等,以兵二千人西诱汉中贼帅张鲁到汉兴寋城,鲁嫌疑断道,事计不立,权遂召岱还。
[12] 王隐《交广记》曰:吴后复置广州,以南阳滕脩为刺史。或语脩须长一丈,脩不信,其人后故至东海,取虾须长四丈四尺,封以示脩,脩乃服之。
[13] 徐众《评》曰:夫人臣立功效节,虽非一涂,然各有分也。为将执桴鼓,则有必死之义,志守则有不假器之义,死必得所,义在不苟。鲂为郡守,职在治民,非君所命,自占诱敌,髡剔发肤,以徇功名,虽事济受爵,非君子所美。
[14] 臣松之案:孙亮太平二年始立临川郡,是时未有临川。
[15] 虞预《晋书》曰:处入晋,为御史中丞,多所弹纠,不避强御。齐万年反,以处为建威将军,西征,众寡不敌,处临陈慷慨,奋不顾身,遂死于战场,追赠平西将军。处子圯、札,皆有才力,中兴之初,并见宠任。其诸子侄悉处列位,为扬土豪右,而札凶淫放恣,为百姓所苦。泰宁中,王敦诛之,灭其族。
[16] 《会稽典录》曰:牧父绪,楼船都尉,兄骃,上计吏,少与同郡谢赞、吴郡顾谭齐名。牧童龀时号为迟讷,骃常谓人曰:“牧必胜我,不可轻也。”时人皆以为不然。
[17] 《续汉书》曰:宫字少子,琅邪人,尝在蒙阴山中耕种禾黍,临熟,人就认之,宫便推与而去,由是发名,位至左中郎将、侍中。
[18] 徐众《评》曰:牧蹈长者之规。问者曰:“如牧所行,犯而不校,又从而救之,直而不有,又还而不受,可不谓之仁让乎哉?”答曰:“异乎吾所闻。原宪之问于孔子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乎?’孔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今小民不展四体,而认人之稻,不仁甚矣,而牧推而与之,又救其罪,斯为让非其义,所救非人,非所谓恶不仁者。苟不恶不仁,安得为仁哉!苍梧浇娶妻而美,让于其兄;尾生笃信,水至不去而死;直躬好直,证父攘羊;申鸣奉法,尽忠于君而执其父。忠信直让,此四行者,圣贤之所贵也。然不贵苍梧之让,非让道也;不取尾生之信,非信所也;不许直躬之直,非直体也;不嘉申鸣之忠,非忠意也。今牧犯而不校,还而不取,可以为难矣,未得为仁让也。夫圣人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而牧欲以德报怨,非也。必不得已,二者何从?吾从孔子也。”
[19] 《会稽典录》曰:高凉贼率仍弩等破略百姓,残害吏民,牧越界扑讨,旬日降服。又揭阳县贼率曾夏等众数千人,历十余年,以侯爵杂缯千匹,下书购募,绝不可得。牧遣使慰譬,登皆首服,自改为良民。始兴太守羊衜与太常滕胤书曰:“钟离子幹吾昔知之不熟,定见其在南海,威恩部伍,智勇分明,加操行清纯,有古人之风。”其见贵如此。在郡四年,以疾去职。
[20] 《会稽典录》曰:牧之在濡须,深以进取可图,而不敢陈其策,与侍中东观令朱育宴,慨然叹息。育谓牧恨于策爵未副,因谓牧曰:“朝廷诸君,以际会坐取高官,亭侯功无与比,不肯在人下,见顾者犹以于邑,况于侯也!”牧笑而答曰:“卿之所言,未获我心也。马援有言,人当功多而赏薄。吾功不足录,而见宠已过当,岂以为恨?国家不深相知,而见害朝人,是以默默不敢有所陈。若其不然,当建进取之计,以报所受之恩,不徒自守而已,愤叹以此也。”育复曰:“国家已自知侯,以侯之才,无为不成。愚谓自可陈所怀。”牧曰:“武安君谓秦王云:‘非成业难,得贤难;非得贤难,用之难;非用之难,任之难。’武安君欲为秦王并兼六国,恐授事而不见任,故先陈此言。秦王既许而不能,卒陨将成之业,赐剑杜邮。今国家知吾,不如秦王之知武安,而害吾者有过范睢。大皇帝时,陆丞相讨鄱阳,以二千人授吾,潘太常讨武陵,吾又有三千人,而朝廷下议,弃吾于彼,使江渚诸督,不复发兵相继。蒙国威灵自济,今日何为常。向使吾不料时度宜,苟有所陈,至见委以事,不足兵势,终有败绩之患,何无不成之有?”
[21] 《会稽典录》曰:牧次子盛,亦履恭让,为尚书郎。弟徇领兵为将,拜偏将军,戍西陵,与监军使者唐盛论地形势,谓宜城信陵为建平援,若不先城,敌将先入。盛以施绩、留平,智略名将,屡经于彼,无云当城之者,不然徇计。后半年,晋果遣将修信陵城。晋军平吴,徇领水军督,临陈战死。
[22] 《吴书》曰:濬为人聪察,对问有机理,山阳王粲见而贵异之。由是知名,为郡功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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